绝望预言 第29章 二十九、夜·钟声

沈若寻是一个很矛盾的人——迟默这样想。

就像分析以往那些案件一样，在这突如其来的拥抱里，迟默尽量客观地对这个人的行为进行了一番推测。

迟默现在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怪了他，因为可能连沈若寻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的需求——

他好像想要很多的爱，但内心却时常受到谴责。

为什么？

迟默的手停留在沈若寻的后颈上方，刚要放下去，忽然听见了一阵遥远的钟声。

是从步行街东边传来的钟声，几个世纪以前，班德街口竖起了一座钟楼，在那个信息传递效率低下的时代，钟楼扮演着重大时间节点公告的角色，当半岛有重大事件或者紧急情况出现，钟楼上就会响起长长的钟声。

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迟默知道钟楼的存在，但日新月异的科技早就取代了钟楼的地位。

所以，这钟声是谁敲响的？

迟默皱眉看着那个方向，怀中的人忽然动了动——

沈若寻怔忡地睁开了眼，他抖了一下，然后提前放开了手，从奢求了很久的拥抱里主动退出来。

“敲钟人出现了。”沈若寻转过身，沉静地望向无边的月色，喃喃自语。

鸟群扑腾着翅膀，从钟楼上四散而逃，人们惊异地抬头看着飞鸟的异动，却似乎并不知道骚动的源头在哪里。

而步行街上更远一点的人连飞鸟的动静都没注意到，他们如常交谈着、走着，好像根本没有听见钟声。

“敲钟人？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迟默在沈若寻身后问道。

沈若寻回过身，摇摇头，释然地笑道：“不用管，和你无关。”

好吧，迟默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虽然知道沈若寻现在字字句句都违心，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做先退一步的那个人，不追究已存在的问题是一种只属于圣贤的能力，今夜就当一回圣贤也不错。

“走吧，送你回去。”他咬了咬嘴唇，低声说。

……

漆黑的卧室里，一盏微微发着荧光的水晶球立在圆桌上，白天它就像一只不值钱的玻璃球，只有到了夜里才能看出一点不寻常的特征。

迟默打开门，将外套脱下，熟练地洗手擦干，然后径直走向那张圆桌。

他闭上眼，将手轻轻放到水晶球上，默念一串倒背如流的咒语——

水晶球中央开始出现萤火虫尾灯的色泽，逐渐蔓延到整个球体，当迟默睁开眼时，球体呈现出一种黄绿色的荧光，他曾在某种亚克力板材上看到过这种颜色，那种板材被命名为“极光”，美得不像话。

可是，这和他想要看到的颜色依然大相径庭，他潜意识里永远只有一种颜色，一闭上眼就会看到的那种颜色，也是他梦里的颜色。

颜色不对，预言的偏差就会很大，他永远无法进行到下一步。

迟默坐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冥想，现在他的内心是理性和感□□织的状态，作为一个人类，也许从原始社会起就拥有这两种奇异的心境，简说过，当这种状态在他的心中开始互相抵触时，冥想就可以开始了。

这是一种最基础的修行方式。

水晶球的颜色渐渐淡去，卧室里恢复了平静，白色的纱帘被风轻轻吹开，迟默脑子里的杂乱也逐渐被理清——他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再次睁开眼时，突然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力量驱使他再次进行尝试。

迟默来不及穿鞋，地面的冰凉从他的脚掌蔓延至他骨骼的每一处，他站在水晶球前，默念着那句重复了无数遍的咒语。

迟默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睁开眼睛——

奇迹出现了，水晶球成功将他脑中的那抹红具象化，如水般晶莹的红色缓缓在球体内流动，最终形成了一个扭曲的图案。

迟默赶紧找到书，飞快地往后翻页，他草草看过后面的内容，有几页汇集了所有预言图案，他有印象。

……找到了。

在某一页的右上角，有一个非常相似的图案，迟默又抬头看了一眼，确认是这个图案。

“眼门——杀戮、死亡或万劫不复。”

看到这个解语，迟默愣了一会儿，他希望是自己的预言出了问题。

可，流程是对的，咒语是对的，指向人也是对的。

怎么会是这种结果？

迟默将纷乱的思绪收回，再次站在了水晶球面前，简说过，当你怀疑预言结果有偏差时，最好再进行3次以上的尝试，但每次预言中间最好间隔一天以上，原因很简单，当你并不相信预言结果时，当下的心境就已经不适合进行预言了。

但他并不想等待。

很快，迟默睁开眼，可惜，眼前的情景让他不得不放弃——

水晶球里环绕着斑斓的紫色，美丽但无用。

……

清晨的光从窗缝透进来，迟默动了动眼皮，眯了一会儿，然后看了一眼手机：7:06。

才睡了两个小时，冥想虽然可以起到休息的作用，但他自从得到了那个模棱两可的预言之后就彻底静不下心了，两个小时的睡眠里，天知道有多少个噩梦在他脑子里轮流播放。

迟默推开窗户，任由冷风大量灌进来又吹出去，窗外是工厂仓库矮矮的厂房，雾霾不重，但多多少少还是遮挡了迟默的视线，他将窗户关上，很快就带上“预言学教材”出去了。

……

简早就习惯了迟默的突然造访，好在她是一个习惯早起的人，否则一定会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来然后和迟默断绝师生关系。

“简，我昨晚预言成功了。”迟默急切地对她说。

简瞄了他一眼，将脖子上挂着的眼镜戴上，语气非常平静：“你没睡醒？怎么还在说梦话。”

“……”迟默嘴角一抽：“我没开玩笑，我真的成功了。”

“预言出什么了？”简忙着整理房间里的纸壳，无暇顾及情绪激动的年轻人。

“眼门。”

简手上的动作停滞了片刻，很快，她又开始忙活，头也没抬：“你一定是随便选了一个图案来糊弄我，我虽然视力模糊，但这种把戏很容易识破。”

迟默知道简不会向他透露预言的具体内容，但她细微的举动已经出卖了自己——老太太也不擅长说谎。

“简，我不会逼你说些什么的，你只需要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就可以了，下一个章节的课业提前，这就是我的诉求。”迟默把书放到桌子上，自觉地在沙发椅上坐下了。

简没有说话，迟默看不出她的情绪，她慢条斯理地将纸壳压扁，用一个西瓜大的鱼缸压在桌上，一个，两个，三个……迟默忽然很想录视频发给露娜，告诉她这种催眠手段或许更有效……

壁炉上的钟表有节奏地运转着，屋里安静如斯，最后一个纸壳被也被压住了，简将它们捆到一起，提到门口放着，她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往阁楼上走去。

简走到楼梯中间的位置就停下了，她往右看了过去，迟默竟然快要睡着了，简不满地朝他喊了一声：

“愣着干嘛？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