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营基地背后是一片风景秀丽的农庄,离开露营地,周遭的环境就变得很阴森了,四下无灯,头顶的月亮也被厚厚的云遮盖住了,沈若寻提着营地的防风灯,从半人高的草丛中穿过,不知何时,迟默的手被沈若寻抓住了,冰凉的触感意味着他接下来将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路上只有沙沙的摩擦声。
大概十分钟以后,沈若寻在前方停下,他将提灯放在地上,迟默的眼睛看久了灯光,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黑夜中的那座建筑——
这是一座巨大的古堡,铁门里疯长的植物已经和外面连成了一片,根本看不清哪里有路可以走,古堡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荒凉的原野之中,周围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迟默觉得不太对劲:
“这里怎么会有一座古堡?”半岛通往内陆的大桥就在不远处,他从那条路上走过很多次,从来不记得这里有一座如此恢弘的建筑。
“Viola曾经就住在这里。”沈若寻轻声道,仿佛不忍打扰这片凄凉的寂静。
“被绞死的Viola?这里是兰特家族的旧址?”迟默上前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我记得资料上说兰特古堡一百多年前的一场地震中被埋入了裂缝。”
“是的,所以这是古堡的鬼魂,正常人是看不见它的,真正的兰特古堡已经消失在了这片土地之下。”沈若寻重新捡起灯,拉过迟默的手:“走吧,马上零点了,它快出来了。”
两人绕过巨大的古堡,费劲地在深深的草丛中走了一会儿,才到达沈若寻的目的地。
“就是这里?”迟默四周看了看,不过是原野的另外一头罢了,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嘘。”沈若寻将食指竖起,示意迟默小声一点,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塞,往地上倒了一点液体。
空气冰冷,迟默的鼻子早就被冻得失去知觉了,根本闻不出这液体是什么东西,沈若寻解释道:“一点血。”他将瓶子盖好,放回兜里:“这样可以吸引它过来。”
迟默借着灯光看了一眼手表,零点了。
沈若寻将灯灭掉,然后朝某个方向看过去,低声道:“来了。”
那是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的,它面色苍白,脖子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血痕,如果忽略掉这个人没有影子的事实,它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英俊。
“你们是谁?”他显然非常意外。
“我的委托人,也就是地上这摊血的所有者,委托我来处理掉你。”沈若寻说。
“不可能!”它的脸上出现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说谎!她是我的爱人!”
沈若寻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托我给你带句话,你们之间的关系让她压力巨大,她这辈子不可能和一只鬼在一起,以后她还会结婚,希望你能理解。”
“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它的表情变得狰狞,甚至开始扭曲,迟默第一次看见如此惊悚的场面,他将沈若寻往后拽了些,问道:“你确定能制服它?”
沈若寻安抚道:“看着吧。”说着,沈若寻从耳朵上取下了一只耳钉,划破了自己的手指,他伸出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图案完成后,迅速掉在了地上,线条泛着暗红色的光,在地上逐渐蔓延,很快就触及它的脚。
它惨叫一声,显然被彻底激怒了,竟然不管不顾地踏进了图案里,脚下还发出渗人的“滋滋”声,迟默皱了皱眉,地上的图案就像是硫酸,正在逐渐腐蚀它的脚,这场面又诡异又惊悚,沈若寻双手交握,闭眼默念着什么咒语,眼看它马上就要碰到沈若寻了,迟默一抬手,飞快地掐住了它的脖子,将它按倒在地,几乎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手心被一种滚烫的液体灼伤了。
“嘶……”迟默倒吸了一口冷气,剧痛使他不得不放开手,摊开一看,掌心已经鲜血淋漓,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伤到的。
“迟默!”沈若寻睁开眼,看见迟默受伤了,于是加速念咒,很快,地上的图案收缩了起来,将地上的鬼魂包裹住了,紧接着,一声惨叫,一股白烟,它消失了。
“你是不是傻?他伤不了我的!”沈若寻蹲下身,将迟默的掌心翻开来:“我看看。”
“我又不知道,再说了,也不严重。”迟默收回手,掌心的痛感依旧剧烈,他甩了甩,将汇成一摊的血洒在了地上,再一看,手心已是血肉模糊:“额……好像还是有点严重。”
沈若寻站起身来,又从兜里摸出另一个小瓶子,倒了一些药粉在迟默掌心:“以后遇到鬼记得躲在我身后,不要逞强,在这个领域我才是专家。”
药粉糊在掌心,很快止住了痛,迟默往地上看了一眼:“说说吧,那个图案是什么?这一切和诅咒又有什么关系?”
“跟我来吧。”沈若寻捡起地上的灯,往古堡的大门走去。
沈若寻推开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示意迟默进去。
“在我出生之前,我的父母就搬到了圣泽市,他们本意是找一个环境好,污染小的地方谋生,顺便等待我的降生,我的父亲可能是一个非常有同情心的人,他一边经营杂货铺,一边救济路边的乞丐,有一天,他认识了一个‘好兄弟’,那个人不知用了什么样的借口,让我父亲动了恻隐之心,答应帮他照顾一个孤儿。”
两人来到古堡的大门前,沈若寻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迟默跟在身后,静静地听他继续往下讲。
“那个孤儿其实不是人,而是一种秘术的化身,具体的流程我就不赘述了,孤儿由我父母养了七天,七天之后,他就失踪了,我的父亲很着急,找到那个好兄弟,但对方的态度很奇怪,不着急,也并不热络。直到三个月以后,我带着一对阴阳眼降生了,吓坏了我的母亲,她从此一病不起,很快去世。
而我的父亲,他到死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兄弟的冷漠,孤儿的失踪,还有我的阴阳眼,他只是给我留了一间杂货铺,在我十四岁那年生了重病,撒手人寰。”沈若寻冷静地叙述着这个故事,仿佛故事的主人公另有其人。
古堡里其实不算黑,四处都是点燃的烛台,他们在巨大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那一年,我第一次在杂货铺外看见那个凭空出现的许愿池,我好奇地走过去,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就莫名其妙掉进了池子里,那么浅的许愿池,里面却像海一样深,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溺死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沈若寻陷入了深深的回忆,抱住了自己的双臂,仿佛置身寒潭。
“我的父亲被人下了套,用自己的孩子,解除了半岛所有原住民的诅咒。”
“什么意思?谁下的诅咒?为什么?”迟默忽然听不懂了。
“你听说过第十三号诅咒吗——被斩断的双子星。”
迟默摇摇头。
沈若寻轻笑了一下:“被斩断的双子星,咒语是永失所爱。200年前,被绞死的Viola带着极度的怨恨,化成了第十三号诅咒,她诅咒半岛的所有原住民永远都无法和所爱之人相守,世世代代,不得解脱。
我父亲认识的那个好兄弟,就是原住民的后代,他是一个巫师,一直想要解除掉第十三号诅咒,根据秘术所指,他需要得到异乡人的恻隐之心,才能成功将诅咒转移到别人身上,而我,就是那个接受诅咒的倒霉蛋。”
迟默听得后背发凉:“你是说,第十三号诅咒,现在在你身上?”
“是的,挺倒霉的……”沈若寻叹了口气,又无奈地笑说:“不过,他们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好果子吃,当年Viola死后,原住民们将她的遗物洗劫一空,除了大件带不走的东西,那些名贵的珠宝和古董几乎都被抢走了,有些被转手卖掉了,但还剩很多留在原住民手中。转移诅咒的秘术触怒了Viola,她一气之下杀掉了很多原住民,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奴仆,困在她的那些遗物里,帮她做事。
这些年圣泽市出了很多悬案,如果仔细调查就能发现死者的共同特征都是这个半岛的原住民,比如那个管家,”沈若寻靠在楼梯的扶手旁,看了一眼迟默:“你在想什么呢?”
“怎么才能解除诅咒?”迟默忽然问:“你身上的诅咒。”
“我不知道,”沈若寻扯出一个微笑:“所以我引你入局,就是希望你能帮我。”
迟默不解:“为什么是我?”话音未落,他发现沈若寻用一种迷蒙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看了一圈。
“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沈若寻挪近了一点,悄悄告诉他:“你身上有金色的光。”
迟默将沈若寻的脑袋推开:“开什么玩笑,我说真的。”
“我没开玩笑,”沈若寻郑重地说:“金色的光,意味着绝处逢生。”
“谁告诉你的?”迟默不以为意。
“这是一个传言,但我相信是真的,”沈若寻伸出手,在迟默肩上一寸的位置晃了晃:“我第一次看见你,就是你去事务所选址那天,那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真正的金色光芒,它们就萦绕在你周围,只有我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