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八喜天不怕地不怕,摆烂一向理直气壮,可唯独就怕五长老宗阵石。
这位符剑双修的宗长老,不苟言笑,修炼起来废寝忘食,是无畏宗的传奇,也是所有懈怠弟子的噩梦。想当年,师尊有事将她托付给五长老。
原本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她,跟着五长老魔鬼特训三个月,生生饿瘦了一大圈!
魔鬼!绝对是魔鬼!
此刻,黄八喜极力隐藏自己颤巍巍躲在落叶下,恨不得原地消失。
眼前忽现光明,深红袍角与翠绿符袋映入眼帘——五长老用剑尖将她挑了出来。
“五师伯……”黄八喜挤出最讨好的声音。
宗阵石面无表情:“疏于修炼,灵阵不稳,竟将后山灵脉糟蹋至此!”冰凉的剑鞘“哒、哒、哒”地敲在她头上。
黄八喜吃痛却不敢躲:“师伯您听我解释!刚才不知怎么了,妖力突然失控……”
“若非平日懈怠,何来失控!你修炼的玄水诀虽是上古奇功,却也凶险万分!跟你说了多少次,根基不稳切勿贪玩!你看你,功法反噬,差点毁了这后山的灵脉!”
宗阵石越说越气脸色更青:“雪钊就是太惯着你了!”
“雪钊”二字出口的瞬间,五长老的话音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双冰封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碎裂又弥合。
黄八喜小心翼翼地讨好:“师伯,我以后定好好修炼,等师尊回来给她个惊喜!”
“不必等以后。”宗阵石瞬间恢复冰冷,“宗门弟子皆需赚取灵石,你也不例外,上次让你去见世面,看来没什么用处既如此……”
黄八喜只觉眼前一晃,已被拎到宗门那长得令人绝望的台阶顶端。
“修复灵脉,耗费甚巨。”宗阵雪居高临下,“需十万上……”他微妙地停顿,道:“需十万中品灵石,赚不到,便不必回来了。”
十万中品灵石?!
黄八喜眼前一黑,这得赚到什么时候?五师伯这分明是要把她赶出宗门啊!
“师伯——”
宗阵雪似乎是嫌弃这还不够,又想了想掏出一枝符笔,一黑一白两道符纹,在黄八喜手背形成一个小型太极图。
同时,一张金色的符纸小人也贴在了黄八喜的耳朵上,化作一枚耳环扣在她的耳朵上。
黄八喜摸向耳朵:“!”
五师伯会画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符,完了,这又是什么?!
“此乃阴阳学习符,你需得选定一个修为、天赋、心性、技艺都远超于你的人,将耳环送与对方,并且跟在对方身边勤奋修炼,否则……哼!”
“否则什么?”
五师伯你别哼,你倒是讲清楚呀!
她还想问清楚,抬头却只看到一片无情的衣角消失在宗门结界内。
回头是魔鬼师伯,前路是万丈红尘。
想想五长老那张冷脸……偷溜回去是决计不敢的。
可赚灵石?她在台阶上纠结了整整两炷香的时间,把身边的草都薅秃了,终于把心一横!
不就是灵石吗!她去赚! 不仅要赚,还要赚够十万零一枚!
多出来的那一枚,她要用尽全力砸在五师伯……的鞋面上!
壮志凌云了不到三息,她低头看向那绵延至云海之下的台阶,瞬间泄气。
无畏宗鼎盛时期,为考验弟子心性,足足劈下了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级通天阶。
黄八喜觉得,这台阶简直比她的命还长。
为什么不用飞的?
她出行向来是蹭师兄师姐的“便剑”,自己连把木剑都没有,更别提御剑术了。
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学,只是见师兄师姐们练习遇见的时候摔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就心生怯意,还是不要这么为难自己为好。
当她连滚带爬地挪下四千多级,天色已墨时,才猛地一拍脑袋—— 传送符!
她满怀希望地摸向腰间,却只摸到一片空荡。
……完了。
天……真的塌了。
她不死心地往回爬了几百级,一无所获。
最终,她累得气喘吁吁瘫在台阶上,想起被五长老拎着瞬移时,腰间那微不可查的一轻……
天杀的五长老!连她的储物袋都摸走了!
太过分啦!黄八喜握着脖子上的吊坠,好在这个还在,五师伯也不算全然没良心。
这是当年师尊捡到她时,送给她的一件法宝,据说可以抵御化神期修士全力的一击呢。
有这个保命符在,她倒又不是特别担心了。
离开宗门在外,饿着累着事小,命才最重要。
夜色深浓,山风刺骨。
黄八喜又累又饿。
前路漫漫,身无分文,除了保命的玉坠啥也没有。
她可能真的要成为史上第一个饿死、累死、或者穷死在宗门台阶上的无畏宗弟子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 她盯着陡峭的台阶,要不滚下去吧?
虽然不太体面,但速度快呀!
说干就干,她护好自己的脑袋,调整重心,骨碌碌地往下滚去。
起初速度尚可控制,然而几圈之后,坡度陡增,她瞬间化作一道疾驰的残影! “啊啊啊——慢一点!要吐了!!”
就在她天旋地转、怀疑人生之际,身子陡然一轻! 怎么突然升空了?!
她艰难地仰头,只见一对巨大的粗糙鸟爪正牢牢箍着她的腰。
抬头一看,一只妖兽血喙鸦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在审视一份从天而降的外卖。
黄八喜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内心无语:哦豁,被妖兽当成食物了!
血喙鸦显然是个有经验的食客,飞到山脚下,瞅准一块巨大的山岩,下意识准备将这份菜摔碎了再享用。
就在即将与岩石亲密接触前,黄八喜体内灵力运转——光华一闪,她于半空中对准那妖兽的腹部就是一拳。
妖兽吃痛松开爪子。
黄八喜扭身平稳落地,见血喙鸦还要攻击,抓着对方的翅膀就是一顿捶打。
妖兽被打懵了,扑棱着翅膀尖啸两声,判断一番后识趣地飞走了。
黄八喜很好脾气地挥手告别,毕竟搭了一趟“顺风鸟”,省了好几千台阶呢。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谢了鸟兄!你一定能找到吃的!”
不用苦哈哈地爬楼梯,黄八喜心情大好。
辨认了一下方向,她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一个名为“铜炉镇” 的繁华小镇。
此处乃丹宗辖地,正值十年一度的炼丹大比前夕,八方修士云集,人声鼎沸。
这里人声鼎沸而,距离千里之外的龙族圣地却一片死寂。
“废物。”龙羲河看着眼前又一炉焦黑残渣,面无表情,但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空气都几乎凝固。
那冰冷的金色竖瞳扫过,连教导炼丹的赤龙长老都心头发颤。
少主近来痴迷人修的炼丹术,可他的本源龙炎过于精纯霸道,寻常丹炉和材料根本承受不住,触之即焚。
万羲河心中焦灼。
他并非胡闹——父母当年留下的两枚龙蛋,因先天不足,龙魂有缺,至今无法破壳。
他在传承记忆中得知,需以龙族亲手炼制的特制“养魂丹”,辅以心头血温养,方能补全弟妹残缺的龙魂。
可龙族本就不擅此道,几位长老连丹药雏形都炼不出。
“少主,您的龙炎比我们精纯百倍,用作内火炼丹,怕是……”
“内火不行,便用外火,借鉴人修之法。”万羲河龙目之中金光一闪,化作身形修长的青年,语气斩钉截铁,“既然族内无人精通,我便亲往人族之地,学成归来!”
“少主!人族地界人心叵测,您身份尊贵……”
“我意已决。”
“既如此,少主可以到丹宗找一人。”
“谁?”
“玄凌峰峰主,龙族于他有恩,曾救过他一命。”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已掠出族地,直指人族疆域。
……
街上药香与灵材的气息混杂在空气中。
许多非丹修的修士也赶来凑热闹,指望能淘到些保命的珍稀丹药。
黄八喜跟着二师兄白逢春来过一次。
她至今记得,二师兄当时炼出了全场唯一一枚七道丹纹的灵丹,最终却依旧蹊跷落败。
吃饭!必须立刻吃饭! 可身无分文的……
当时为了赚点零花,二师兄似乎就是去了一个地方……试药!
丹宗大赛前,总会招募试药人,既能当场混个饱饭,还有灵石拿!
虽然有点风险,但对于一只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且自诩皮糙肉厚的黄八喜来说,这简直是量身定做的快钱门路!
七绕八绕,差点把自己绕丢,她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了记忆中那个挂着大葫芦的褐色木屋,葫芦上刻着丹宗的徽印。
这里,就是丹宗招募试药人的地方。
黄八喜深吸一口气,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各种丹药混杂的奇异药香,满意地点点头。
这下,吃饭有着落了。
门口已排起长队,其中剑修最多。
这也不难理解,修真界谁不知道剑修为了养剑最穷?
为了挣灵石,他们什么活儿都肯接。
过了一会儿,一位身披紫袍、腰间挂了一串葫芦的老者开门而出,手里还盘着一个巴掌大的炼丹炉。他慢悠悠地扫视队伍,声如洪钟:“筑基境的剑修留下。其他派系,符修、音修、阵修等,不论境界,皆可留下。”
此言一出,队伍里的剑修们顿时哗然,因为他们中大多已是金丹、元婴期。 “凭什么?!”人群中有人不服叫喊。
紫袍老者眼皮都未抬,周身化神期的威压如潮水般漫开,方才还躁动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高阶剑修们面面相觑,虽有不甘,也只能悻悻离去。
排在黄八喜前面、背着柄异常巨大的蓝色阔剑的女修,倒是松了一口气,庆幸地拍了拍胸口:“还好我才刚筑基 ,没想到有一天修为低也是一件好事,哈哈哈。”
她不仅乐观还似乎是个自来熟,扭头就跟黄八喜搭话:“还能凭什么?用咱们高阶剑修根本试不出真实药力呗!听说前几次,金丹期的师兄试了药,愣是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搞得炼丹师们差点道心崩溃,怀疑自己炼的是不是糖丸。”
黄八喜正无聊,随口接话:“然后呢?”
“然后才发现,丹药没问题!是金丹期以上的剑修肉身和耐药性都太强了,试不出效果。所以现在,人家根本不找高阶剑修当‘药人’了。”
蓝剑女修撇撇嘴,又好奇地打量黄八喜,“哎,你是修什么的?看起来细皮嫩肉的。”
“我……我是体修。”黄八喜有点心虚地胡诌,她一不会炼丹二不通剑法,她也不知道她修的是什么。
“体修?!”蓝剑女修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纤细的胳膊腿,一脸“你逗我”的表情,“就你这小身板?风一吹就倒了吧!”
这时,紫袍老者已拿出了一沓木牌:“你们上前来,领取木牌,写明自身修为与派别。”
队伍开始向前移动。
黄八喜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为了不被饿死,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