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海 第30章 你亲亲我

练仲秋点点头，“你说的也是，反正没多久了”

他低下头用一只手给在群里发消息，具体的事情他只跟王念娇说了个大概，知了和张星在那边化身远古生物，闹哄哄乱七八糟的发语音过来控诉练仲秋。

练仲秋带着笑一条一条的耐心回复，他还时不时点开一条最搞怪的语音来回的听，听一遍就乐一下。

宋叶拉着他的手，看他笑得自由、肆意、帅气。

这才是练仲秋应该有的生活，17岁的年纪，每天只需要考虑吃什么做什么，唯一的烦恼应该是考试排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他拖在泥潭里走不开还随时有生命危险。

宋叶和他十指相扣，在练仲秋疑惑的眼神过来之前他闭上眼睛装睡。

就假装可以这样一直拉着手到永远吧。

宋叶察觉到班里陆续进人的时候，他睁眼看练仲秋，练仲秋还在聊天，笑得眉毛都飞起来。

他慢慢的抽开自己的手，黄赟早上的话其实算是警钟。练仲秋不是，他们在路上拉手万一被别人看到就完蛋了。

更别说是学校这种八卦传播速度赶上超音速的地方，其中的主人公还是练仲秋。

但练仲秋应该是聊上头了，察觉到宋叶的动作以后自然的捏紧宋叶的手，他以为是宋叶睡着了手快掉出去了。

然后把他们俩的手藏在身体和课桌之间，只要外人不从后面看，看不到他俩在干什么。

宋叶任由自己被他拉着，练仲秋右手换上支架以后更灵活了，喜欢在手里时不时捏点儿什么，他每次强硬的拉着练仲秋的手之后，练仲秋都会下意识地捏他。

现在也一样。

宋叶重新闭上眼睛，在吵闹的环境里抽丝剥茧精准的抓住练仲秋的笑声，希望他可以一直这么高兴，一直这样开心，永远没有烦恼，永远都是少年。

练仲秋上课之后才松开，他抽了张纸擦完手心的汗，轻声叫宋叶，宋叶配合表演好像刚睡醒的样子。

“上课了？”宋叶还揉揉眼睛。

“嗯，起来吧”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敬伟博叫他俩出去。

“下周咱们就要开始上晚自习了，你不上对吧”敬伟博对着宋叶说。

“我也不上老师”练仲秋插话。

敬伟博问：“你为什么不上？”

“就宋渔的事情，现在还没解决，警察不建议我们天黑之后在外面活动”宋叶说。

练仲秋在旁边点头，“我俩现在都住在一起”

“住在阳明巷？”敬伟博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听到还有警察建议，那这个事儿小不了“你俩单独住也不安全啊”

“不是不是”练仲秋摆手“住在……住在我爸那里”

敬伟博想了想，“我给你父亲打个电话，你们俩放学就走，早点儿回去，不要再骑车，也别在路上墨迹，到家以后给我发消息报个平安”

“好的老师”

回去之后，练仲秋说：“我俩天天打车也不是个事儿啊”

“我有存款”宋叶愣了一下回。

“你哪来的存款？”练仲秋疑惑的看他，“你不是被宋渔榨干了吗？”

“我好歹是个人，不是弱智，多少要给自己存一点的吧”宋叶说，“你给李艳芳付钱了，我来付车费，怎么样”

练仲秋还有些犹豫，虽然他花自己手里的钱的时候肉疼的要死，但是让宋叶掏钱他总觉得宋叶可怜，为了这个傻逼宋渔，打了多少年的黑工还得花钱保平安。

宋叶看他犹豫，低声说“破财消灾，咱俩都破，咱俩都消灾”

“行吧”练仲秋点头“那打顺风车吧，稍微便宜一点”

宋叶拿出手机问他：“什么是顺风车？”

练仲秋帮他操作，一步一步的教他怎么去用软件，下课铃响后，他俩也不往外窜，现在就是扎到人堆里最安全。

梁健等在门口，看他俩出来给他俩一人给了一个生锈的铁头盔，“戴上安全一些”

练仲秋拿着头盔用手指搓了一下，一抹铁锈红粘在手指上都蹭不掉，他有些抗拒，一周五百块钱呢，就不能买三个新帽子吗……

“先凑合戴吧，危机时期嘛”梁健在旁边干巴巴的说。

宋叶很爽快的就扣在脑袋上了，“回去拿肥皂搓一下就搓掉了”

练仲秋不情不愿的，连底下的扣子都没扣虚虚的顶在脑袋上。

宋叶看到过来帮他扣紧，“你这么顶着还不如不戴”

“你俩和好了？”梁健在旁边笑呵呵的。

“昂，和好了”练仲秋上了三轮，把书包背在胸前。

“我还没见过宋叶跟人闹别扭呢”梁健边蹬边说。

“那我可真荣幸”练仲秋说完心里腹诽，也没见过他臭不要脸的拉手亲人脸吧。

“没事，不用客气”宋叶在旁边笑。

回去之后练仲秋先钻进卫生间洗澡，李艳芳没下班之前先洗，不然又催他。

出来的时候梁健和宋叶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桌子上放着宋叶的手机。

“怎么了？抓到了？”练仲秋拿毛巾擦头发上的水。

宋叶摇头，梁健见状说了声做饭就进厨房了。

“我妈……”宋叶从兜里摸了根烟出来，“我妈是被拐卖的，刚才警察给我打电话了”

练仲秋坐在他旁边，“已经确定身份了吗？”

宋叶点点头，“昨天通知她家里人了，这两天应该就到了，我想去看看她”

“那请假，明天去吧”练仲秋说着就要拿手机请假。

宋叶拦他，“我想现在就去，刚才给宋警官打电话了，他说叫人来接我”

“那我陪你”练仲秋站起来去换衣服。

“别，不用了”宋叶拉住他“我自己去，你在这里待着”

“我想陪你去”练仲秋说的很认真，宋叶转头看梁健没往他们这边看，他快速的在练仲秋嘴角边掠过。

“真不用，我就是去看看，不是抱头痛哭什么的，她也未必能认出来我”宋叶说。

练仲秋一瞬间从脖子红到脑门上，他咽了口口水，宋叶疯了！

说完之后宋叶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说了两句，然后穿上衣服准备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回头看练仲秋嘴唇蠕动两下想说什么，不过没说出来就走了。

梁健很快弄了点吃的出来，是两人份的，练仲秋看他。

“你阿姨带着文博回他姥姥家了，宋叶刚说晚上不想吃”梁健把筷子碗都摆好，“吃吧，一会儿就回来了，别担心”

练仲秋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好几次都把梁健夹给他的小海鱼干咽下去了。

大概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练仲秋听到楼下有汽车的声音，他把卷子笔往旁边一扔就往楼下跑，宋叶正在路边和宋警官一起抽烟，他们在说什么，练仲秋隐在楼道里偷看。

距离太远他听不到，但宋叶看起来太可怜了，他的整个脊背全部都塌下去，站在那儿像是马上要被风吹断，一根一根的接着抽。

等宋叶走到楼梯口才看到练仲秋站在那儿，他挤出一个笑来，“什么时候下来的？”

“我听到汽车的声音就下来了”练仲秋走到他跟前“怎么了？”

宋叶把烟叼在嘴里，用左手去拉练仲秋，“有点难过”

练仲秋握紧他的手然后抱住他，宋叶身上一股被腌入味的烟味，他轻拍宋叶的后背，“抱一下”

“练仲秋”宋叶下巴抵在练仲秋的肩膀上，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我妈不要我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练仲秋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一下一下的拍着宋叶的背，因为右手支架的原因他没办法两只手一起抱着宋叶，他决定明天就去把这破玩意儿拆了。

他们没有在楼道站很久，练仲秋拉着他上楼，“想不想吃东西？”

“不想”宋叶摇头，他坐了会儿拿着洗漱用品和睡衣就进卫生间里。

梁健从卧室里走出来看练仲秋，脚步踌躇，来回搓手，“那个”说一半又停下。

“嗯？”练仲秋从沙发上把被子抱下来准备铺在地上。

“你们可以睡文博的房间，除了中午吃饭你阿姨先带着他住在他姥姥家”梁健站在卧室门口说完快速看了眼卫生间，里面没有要洗完的迹象，他快步走过来低声说，“要不你晚上和我睡？”

练仲秋被他吓了一跳，面露惊恐“不要！”

“不是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梁健见吓着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还回头看卫生间，“我真的不赞成，就是不建议你们两个谈朋友，仲秋，你现在是还小呢，很多东西不了解，关系好感情深不代表就是，就是，就可以，可以谈朋友的，那是两个概念”

“我们没谈”练仲秋否认，意识到声音过大之后，他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而且你也管不着我吧”

梁健急得跳脚，“是，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们两个男孩子你们……”

“真没谈，你别瞎想，我也不会跟你睡，而且你也管不了我跟谁谈”练仲秋面露警惕，抱着被子掷地有声的说。

“那我把东西先拿进去，你早点儿睡吧明天还要去市场”练仲秋一次性全部把客厅的东西拿进梁文博的卧室，冲着外面喊了句晚安。

梁健坐在沙发上抽烟，满目愁容。

宋叶出来以后梁健叫住他，“宋叶你来，我跟你说两句”

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刚才在练仲秋跟前碰了钉子，宋叶现在没心情去替别人的烦心事儿操心，他走过来坐下直接说：“叔，我俩的事儿你别管了，你管他也不会听，我也不会照做”

“那你们就是真的在谈恋爱了？”梁健心如死灰。

“没有”宋叶说的挺坚定，“……但你也别管了”

说完站起来就要走，梁健快步拉住他，红着一张老脸慢悠悠的说“你们太小了，别……别……别发生关系”

最后几个字比蚊子叫也大不了多少，说完他磕磕碰碰的回卧室，门被砰的摔上，家里安静得要命。

宋叶进卧室以后，练仲秋趴在换好床单被套的床上背单词，“你在外面跟他说什么呢？”

“你爸让我俩别上床”宋叶坐在他旁边说。

练仲秋一使劲把单词书撕成了两半，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出来，宋叶反应到自己说了什么，也不好找补，他躺在边上，平平展展的……看天花板。

练仲秋拼了两下没把书拼回去，干脆扔在一边也躺下，等稍微冷静下来一些，他问：“你前面去发生什么了？”

宋叶扭头看他一眼，“我……应该是姥姥姥爷吧，还有我妈的哥哥弟弟什么的都在”

“他们不让我见，说就是为了我我妈才不愿意跑的，怕见了我我妈不想跟他们回家”

“我姥姥吧，还哭了，问我能不能不要再出现了”宋叶扯了扯嘴角，“你知道吗练仲秋，我妈还是个大学生呢”

练仲秋往宋叶那边挪过去一些，也顾不上别的，握着宋叶的手来回揉。

“她上学路上被拐跑的，应该是被卖给了两三户人家，生不出来崽被退货，所以宋渔当时只花了500块钱就把她买走了”宋叶苦笑。

“五百块钱……”

“如果没有人贩如果没有宋渔，如果没有我，我妈应该是早就能跑掉的，不是像现在这样，身体不好精神出问题被折磨了这么多年，原本的人生被毁的一干二净就留下我们这一堆垃圾”

“你不是垃圾”练仲秋反驳他，“你是我见过最好的最坚强的最厉害的人”

“我是垃圾的练仲秋”宋叶扭头看他，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进发缝“你知道吗，我这么多年我其实是恨她的，我想她为什么生了我不养我，为什么对我不好，为什么不像一个母亲一样，我，我甚至很多次，我都没有管她，我甚至想自己离开”

“你知道吗，很多次宋渔打我打的受不了的时候我都跑了，我听到她在屋子里尖叫，她在哭，但我不敢回去，我没有勇气回去，我怕宋渔，我怕疼”

“我无数次都想过要自己离开，我要走，我不考试了我要先离开这里”宋叶的眼泪已经洇湿了枕头，但他的声音还是依旧的平静。

“我多自私啊，应该是她恨我才对，应该是她恨我，没有我没有宋渔，她该有什么样的人生，我都想象不出来”

练仲秋没办法擦干他的泪，他听着宋叶说这些话，就像把一整颗心泡在柠檬水里，酸的发苦，练仲秋坐起来在手上捣鼓了两下，把支架硬是扯下来，然后跪在床上给了宋叶一个拥抱。

“不是的，该死的是人贩子是宋渔，你不是垃圾，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练仲秋说的很急“你这多年受了这么多苦，这一切都是宋渔带给你们的，你想走你不是也没走，你每周都给他给钱为的不就是让你妈妈别挨打么，你已经很努力地在救自己救她，你没错，你没有错”

宋叶摸着他的手坐起来，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一次性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怨恨茫然和痛苦一次性流干一样。

“手”宋叶去拿被扔在一边的支架护具。

练仲秋抱他很紧，宋叶动不了，就安安静静的被抱着流泪，他的眼泪打湿练仲秋身前的衣服，练仲秋一下一下的用手摩挲他的后背。

还真的是挺舒服的，他以前从未感受过。

他的出生就是这一切最大的错误存在，韩梅是大学生，她多聪明啊，她一定可以想办法逃走的，但是怀孕了，怎么前几次都怀不上就这一次怀孕了呢？

怎么就生下宋叶了呢？为什么要为了宋叶留在这里？为什么在失去第二个孩子之后精神失常？为什么不跑？

他的存在到底给韩梅带去了多少苦难和痛苦？

“练仲秋”宋叶声音沙哑，他抬头。

“嗯”练仲秋也红了眼睛，他轻轻的擦去宋叶脸上的泪痕，看他挣扎到有些狰狞的神情。

“你亲亲我”宋叶颤抖着说，“你亲亲我可以吗？”

练仲秋一遍一遍的帮他擦眼泪，听到宋叶的请求后练仲秋下意识地抗拒，他不是，他怎么亲？

但是看到宋叶的眼睛他开始犹豫，房间里的灯已经关掉了，宋叶的眼睛很亮，里面蓄满一次泪流下来很快又会蓄满下一次。

他的泪腺应该是不受控制了已经，宋叶咬着下唇不发出声音的安静的哭，即便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已经快爆开他也没发出哽咽的声音。

练仲秋闭上眼，呼出一口气，慢慢的靠近宋叶的脸，宋叶的额头，宋叶的鼻尖，最后是宋叶的嘴唇。

“不怕，你是我认识的最好的人，是我最重要的人”练仲秋说完之后就结结实实的贴上去了。

跟头天晚上宋叶偷亲他不一样，宋叶泪顺着两人紧贴的嘴唇流进他的嘴里，比他自己的眼泪要咸。

鼻腔里是他的沐浴液的味道，此刻却多了些什么。

宋叶在他亲过去之后就不动了，只有略带粗重的呼吸，只是眼泪流的更凶。

就这样肉贴着肉过了很久，练仲秋轻轻在他嘴上蹭了一下，退开一些“好些了吗？”

宋叶追上去，在练仲秋唇上舔了一下，他一只手扣着练仲秋的脑袋，不让他离开，细细密密的舔舐练仲秋唇上他自己的眼泪。

练仲秋不敢剧烈挣扎也不敢发出声音，使劲的掐宋叶的大腿，希望宋叶能别像个狗一样使劲儿舔他。

宋叶感受到练仲秋紧绷的身体和紧闭的双唇，他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凑上去蜻蜓点水一样的亲了一下就离开了。

“你属狗的吗？”练仲秋拿袖子擦留在脸上的口水，结果发现袖子上都是宋叶的眼泪。

……

“你他妈有毛病啊！”练仲秋低声骂他，宋叶的眼泪还没有停住，但显然他的情绪比刚才好些，他看着练仲秋，神情认真。

“操”练仲秋低声骂了句，坐过去抱着他躺下，给他摩挲背。

“就这一次”说完之后又加了一句“过两天收拾你”

宋叶和练仲秋面对面躺着，他感受背上温热的触感，眼前踏实的存在，很快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