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海 第29章 小女孩

“卧槽你可算出来了！急死我了”练仲秋看到宋叶的第一眼就冲上去，身边的警察都没拉住他。

“你”宋叶惊诧的看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接你啊”练仲秋下巴往门口扬了一下“我一个人住危险你一个人住就不危险啊？我跟李艳芳商量了，我俩睡客厅打地铺”

门口是两个生面孔的警察，一看就是外地的优秀警力，绝对不是本地那些肚子大到站直都看不见脚背的混日子之流。

宋少平叫了民警送他们回去，一路上宋叶无视坐在前面的两位人民警察略带不解的眼神，一直紧紧的抓着练仲秋的手，还是十指相扣的那种，练仲秋掰都掰不开。

他时不时就在后视镜里对着人家笑一笑，表示他没事，只是宋叶受刺激了脑子有问题。

上楼之后，宋叶都还有些恍惚，他差点儿被打死的时候是练仲秋的电话救了他，现在又是练仲秋来接他。

客厅里的茶几被倚在靠墙的位置，地上铺了一层被子，宋叶认出来了那是练仲秋在出租屋自己盖的，一米八×一米八，非常大，看起来还很软。

梁文博手里拿着一个枕头正在拍拍拍，应该也是练仲秋的，不过练仲秋只是看了眼然后转过来皱着眉收拾包里的东西，没说什么。

“哥，你饿吗？”梁文博抱着枕头走到距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问。

练仲秋没搭理人，宋叶说“不饿，把练哥哥的枕头放下”

“这个很软，我可以睡这个吗？”练仲秋一直背对着他，梁文博鼓起一些勇气走近了一些。

宋叶刚想说不行，练仲秋用鼻音哼了一声，这是同意的意思，梁文博不懂还站在原地，宋叶对他点点头，“明早还要上课，你作业写完了？”

梁文博一蹦三跳的回了卧室，李艳芳穿着睡衣在厨房里给他俩下面，宋叶这才反应过来外面天都黑了，在公安局居然待了一下午，他都没什么感觉。

“你也没吃吗？”宋叶问。

练仲秋往他怀里塞了一套衣服，丝质的，手感好极了，“去找你了，没吃”

宋叶拿着衣服问“要洗吗？”

“你脑子瓦特了？给你穿的，你的东西什么都没拿，你要果着睡吗？”

宋叶看到在旁边沙发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练仲秋的睡衣在旁边放着，也是丝质的，他俩应该是一个款式两个颜色，他的是深蓝色，练仲秋的是深灰色。

“咱俩一起睡？”宋叶再问。

“那你进去跟那小孩一起睡”练仲秋拿着牙杯和牙刷还有一众个护产品就进卫生间了。

宋叶觉得练仲秋的反应有些奇怪。

练仲秋洗澡没敢拖太长时间，住着五个人，一个人二十分钟都得快两个小时，李艳芳今天说他们家九点就得睡觉，梁健三点起来要去菜市场。

但他实在是需要一些清理思绪的时间，他接到宋叶的电话之后就和李艳芳商量了，并且以他和宋叶一周伙食费500的价格租下客厅的地铺。

他直觉亏了，但那会儿谁还能顾及这个。

李艳芳答应之后他先回去收拾了两人份的东西，然后就去警局等宋叶，一开始警察拦他，不让他进去，后来他实在是不安心，干脆搬了个小到可怜的凳子坐在调查室的门口。

小破地方连警察局的房间隔音都差得离谱，宋叶说的很详细，跟有画面似的，练仲秋坐在门口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为他自己出，为宋叶出。

他不敢想要是他电话打晚一些宋叶会不会被打死，他不敢想要是宋渔那天就对他们两个一起下手，他该怎么办。

太阳一点一点下去，外面半死不活的路灯亮起来，李艳芳给他发消息，让他回来的路上说一声给他俩煮面。

刚才他一直没太敢看宋叶的眼睛，他害怕，但他又不想被宋叶看出来他害怕。

宋渔的存在就是一把利刃悬在所有人的脖子上，什么时候他被抓住什么时候大家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安全。

“练仲秋，快点用卫生间”李艳芳在门外喊，练仲秋关了水随便一擦套上衣服就出来了。

“吃完把碗洗了”李艳芳留下一句然后进了梁文博的卧室，五秒不到里面就传来骂声和隐约的啜泣。

练仲秋听不懂，用眼神问宋叶，宋叶把两人的饭从厨房端出来，小声说“梁文博的成绩差到没眼看，每天都这样”

宋叶吃了两口，“你是不是给李艳芳塞钱了？”

练仲秋也坐下吃，“怎么说？”

“我在她家住的时候只有鱼吃，什么时候见过猪肉啊”说完从碗里夹出一筷子肉给练仲秋看。

“给了多少？”

练仲秋呼噜呼噜半碗面下去了，“你猜”

“二百？”

“啧”练仲秋擦擦嘴“果然给多了”

“多少？”

“五百”

“五百！！！”

“一周五百”

“一周五百！！！！”

“你再喊！再喊一会儿她给我俩赶出去”练仲秋呼噜呼噜把剩下半碗也给吃了。

“真是公子啊，不知道物价也不能乱花钱啊”宋叶很自然的把自己碗里的面给练仲秋夹过去小半碗，“我没心吃，你别浪费”

练仲秋端起碗说，“你就这么确定我吃你嘴巴子啊”

“什么东西？”宋叶没听清楚也没听懂。

“你就这么肯定我吃你吃剩下的？问都不问就扒给我了”练仲秋说完喝了口汤。

“哦，那你吃吗？”宋叶压着笑问他。

“滚呐，我都吃了你再问有屁用”练仲秋白了他一眼，呼噜呼噜这半碗也下肚了。

梁文博大概一开始是不好意思哭的太大声，后来实在是没忍住，嚎的练仲秋直竖大拇指，“好嗓子”

“我去洗，你去洗澡吧”练仲秋把碗拿到厨房，宋叶跟在他后面进去然后把厨房门关起来。

“去洗澡啊”练仲秋说。

“抱一下”宋叶从他身后抱着练仲秋的腰，把头靠在他背上。

练仲秋静了几秒，看宋叶没有松开的意思就弯着腰洗碗了。

如果是他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也会很需要拥抱的。

宋叶一直抱到练仲秋把碗都擦干放在柜子里也没有松手，练仲秋拍拍他的手“好了没？”

“没”

“那也别抱了”练仲秋捏了一下他的拇指肚。

“最后一分钟”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练仲秋感觉自己腿和后背都麻了宋叶也没松手，宋叶很安静，像个树袋熊一样趴在他的后背上。

他能够从这个温馨的热的拥抱里感受到悲伤和孤独，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明显的感受到宋叶所释放出来的情绪。

占便宜就占吧，他一个大男人能被占什么便宜呢？不就是抱一下拉一下手么，宋叶也没过分到哪里去。

他放松下来，站着给宋叶当支撑和依靠。

练仲秋不禁的想，他也很久没有吃过“家里”做的饭了，不是外卖就是宋叶做的，虽然没有宋叶整的好吃，但是有一股别样的味道。

房间里梁文博哭的惊天地泣鬼神，伴随着李艳芳的燃烧怒火的声音，在厨房里还能听到楼上楼下抽油烟机运作的声音，楼下不算大的院子，有遛弯的老头老太太和遛狗遛小孩的大人。

这样充满生活的气息，阳明巷是没有的，或许有，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切实的体会到过。

“我看到梁健骑着车回来了，你赶紧去洗澡”练仲秋拍拍宋叶的手。

宋叶声音朦胧的嗯了一声，然后站直，“我好像睡着了”

“那还说啥呢”练仲秋打开厨房门对他竖大拇指，“你真牛逼呗”

宋叶冲凉的速度显然就快很多，梁健进来跟练仲秋打招呼的功夫他就出来了，带着一股练仲秋的味道。

“行了，你也别把孩子逼的太紧”梁健刚在门口说了一句，里面一本练习册就飞出来正正砸在梁健的鼻梁上，他还得笑着送进去，然后出来的时候顺手带上门。

“你们早些睡，明早还要上课”梁健进厨房从锅里舀了一碗面，站在厨房三口功夫就解决了。

“我去洗漱，你们早点儿睡，明天别起迟了”梁健进卫生间之前对着练仲秋和宋叶笑笑。

“这感觉好奇怪”练仲秋先躺下去。

宋叶把客厅的灯关了之后躺在他旁边，“我也感觉好奇怪”

练仲秋在黑暗中和宋叶对视，然后俩人把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嗤嗤的乐。

听到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以后，很有默契的一起闭眼装睡，但梁健的声音还是传来了“我先去睡觉了，你们早点睡，明早要上学，别迟到了”

宋叶应了一声，练仲秋贯彻装睡原则。

“他是不是有点儿紧张”听到关门的声音，练仲秋睁眼问。

宋叶点点头，想到练仲秋可能看不见，“我觉得是的”

“哎……”练仲秋叹口气，把腿从被子里伸出来，“你不热么？这是厚蚕丝的，我感觉我快出汗了”

“还行，很舒服，滑滑的”宋叶摸摸被角。

他们没有再出声，李艳芳的育儿活动大概又进行了半个多小时，等整间屋子归于宁静的时候，宋叶动了，他很小心。

为了试探练仲秋有没有睡着，他还很小声的叫了他两下。

练仲秋没动，刚才吵着没觉得，现在安静下来就觉得这好像不太对，把他跟宋叶塞到一个被窝里……嘶……

宋叶轻轻的先是拉着他的手，然后慢慢的整个人一点一点的挪到他胳膊旁边，他们贴得很近，宋叶头轻轻的靠在练仲秋肩膀处，他侧过身汲取着练仲秋的热度。

宋叶的手很凉，练仲秋从来没摸过这么凉的宋叶，他睫毛忍不住的动了动。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宋叶又动了，他抻着脖子，在练仲秋脸颊上轻碰了一下。

又他妈亲！不理会时间地点的吗！

不过亲完之后宋叶没躺回去，他看了会儿练仲秋。

紧接着，练仲秋就感受到自己的嘴唇上贴上来一个软乎乎凉唧唧的东西，他觉得自己的睫毛应该跟蝴蝶振翅没啥区别了，不过宋叶亲完之后很快就躺下挨着他睡了。

应该没发现。

这一宿练仲秋都没睡好。

“你认床吗？”宋叶把地上的被子叠起来放在沙发上。

练仲秋顶着一脑袋杂毛坐在旁边发愣，听到宋叶说话，他平静的看了一眼宋叶的嘴。

“我嘴没擦干净？”宋叶抽了张纸。

“没，走吧，咱俩打车去？”练仲秋问。

宋叶点头，“骑车不太安全”

到了学校之后练仲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连敬伟博都忍不住下来问他怎么这么憔悴。

练仲秋心里骂人，憔悴？他人都快傻了，哪能是憔悴形容得了的。

“我趴着睡会儿，你别乱跑”练仲秋拉住想出去抽烟的宋叶，然后一头栽在桌子上。

宋叶搓搓手指，很老实的坐在旁边，黄赟过来低声跟他说话，他嗯嗯啊啊的回答，现在是大课间，教室里乱的跟集市一样练仲秋都睡得旁若无人，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琢磨什么了。

“宋叶，练仲秋是哪里人啊？”黄赟坐在前面的椅子上低声问。

宋叶摇头，“不知道”

“他谈过恋爱吗？”黄赟问的声音更低。

“柳让你问的？”宋叶皱着眉。

“谈没谈过啊？”黄赟不说，只是坚持在这个一个问题上纠缠。

“我不知道”宋叶把手机拿出来玩。

“你俩关系这么好你肯定知道”黄赟很肯定“我上次在路上看到你俩拉手了”

宋叶咣的一声把手机扔进桌兜，“然后呢？”

“这样关系还不好啊？我跟刘腾都不拉手”黄赟晃晃椅子，“你告诉我一下呗”

“让她自己来问练仲秋，你是她的喇叭么？”宋叶把手机又拿出来，看来这傻子没那么多脑细胞考虑男的跟男的拉手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你当做好人了”黄赟发挥他最大的优点，死不要脸。

宋叶凑近他，一副温良恭俭让的好人脸，说出来的话却不友善，“你喜欢柳，就自己去追，给她当排头兵还觉得自己很无私？再烦我我就打你”

黄赟坐在前面看了宋叶几秒，然后就走开了，宋叶在桌子底下狠掐了一把练仲秋，练仲秋迷迷蒙蒙的睁眼看他，“怎么了？”

“还有五分钟上课，我要抽烟”宋叶说完拿着烟就出去了。

练仲秋迷糊的跟在后面，“你烟瘾这么大？”

“那你别抽”宋叶走在前面也不等他。

“你怎么了？”练仲秋揉揉眼睛，“谁惹你了”

“你惹的”宋叶进男厕前扔了句。

练：啊？？？

练仲秋把烟点着抽了一半才醒神，“你有病啊，我惹你毛线啊，就不让你自己出来就算惹你啊？”

宋叶看他一眼，没说话。

“娘们儿唧唧的”练仲秋白他一眼，也不管宋叶看不看的见。

“柳艳问你谈没谈过对象”宋叶侧过身跟他对视，“她还真是执着，你是不是这半个多月跟她说话了还是怎么了”

练仲秋被烟呛了两下，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叶，“她还没放弃呢？”

“我不也没放弃”宋叶又不看他，语气抱怨。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练仲秋烦躁的挠头，昨天宋叶亲完他，他就一晚上都没睡着，可劲儿琢磨这事儿，他已经习惯宋叶是不是冒一两句这样的话，不过这样的反应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

“那你咋说的？”练仲秋试探地问。

“跟我有鸡毛关系”宋叶把烟头弹进厕所隔间，“我跟你不熟，不知道你谈没谈过恋爱”

练仲秋不赞成的看他，还装呢，不熟你他妈亲我？

“你不高兴”练仲秋一阵见血，“就因为她问你这个啊，你瞎编啊，说我谈过十个八个，老家还有个女朋友正异地呢”

练仲秋本质想哄哄宋叶，我的事儿你都能瞎编了，这样咱俩算是第一好了吧。

但是马匹拍在马腿上，宋叶看起来更烦躁了，不过他没有再夹枪带棒的说话，反而是沉默，沉默一早上。

没遇到过这样情况的练仲秋也懵，耐着脾气哄了几次就没耐心了。

真他妈难伺候。

中午梁健蹬着三轮来接他俩，宋叶坐上去还是不跟练仲秋说话，练仲秋也不自找没趣，俩人各坐一边，梁健一路上脖子都快扭断了也没敢说话。

不过李艳芳就没那么多忌讳了，看他俩闹，她还带着笑“昨天好的像一个人，今天还吵架啊？”

她坐在宋叶身边笑笑，用方言说：“你还跟人生气呢？”

宋叶拿筷子的手紧了一下，他什么身份跟练仲秋生气啊？

练仲秋听不懂，一个劲儿用筷子捣碗里的饭，这五百真是没白给，他跟宋叶碗里的肉都快冒尖儿了，一个午饭吃六个菜，五个是荤的。

再看对面那个饿死鬼投胎的，梁文博就差把桌子一起吃下去了。

练仲秋慢腾腾的把碗里的肉和海鲜分开，然后慢腾腾的在每一块鲍鱼虾仁海鱼贝肉上戳眼儿。

宋叶看他两眼，主动把碗放在他面前，“不吃的挑给我”

练仲秋不理他，继续戳。

“海鲜挑给我”宋叶又说了一遍。

“呦，我可不敢，跟您不熟，让您吃我碗里我不好意思”练仲秋阴阳怪气。

宋叶看他没有动作的意思，趁练仲秋没防备把他的碗拿过来然后三下两下的把自己碗里的猪肉挑给他，把练仲秋碗里的海鲜挑在自己碗里。

“切”练仲秋拿过自己的碗，开始吃饭。

梁文博瞪着眼睛在他俩身上来回转，练仲秋看李艳芳正在厨房里背对着他们，他伸出拳头吓唬梁文博。

“吃你的饭，你快期末考试了吧，这次能进步吗？”宋叶冷不丁的出声。

梁文博用手指在嘴上比划，边比划边扭头看李艳芳。

中午吃完，梁健就要出门，宋叶和练仲秋跟上，说在学校眯一会儿就行。

到了班里，宋叶在桌子底下拉练仲秋的手，“还气呢？”

“滚蛋”练仲秋把手抽回来，宋叶再去抓。

“别气了”宋叶捏他的小拇指。

“你有邪火往我身上发什么”练仲秋看他，“柳艳惹你生气你找她啊，又不是我惹你了”

“她是女孩”宋叶声音放的很软，“我总不能去揍她一顿”

“那你骂她”练仲秋没好气的“你打死我我也跟她没可能，她还问你就说，我是小女孩跟她谈不了”

宋叶被他逗笑，“不用这么说吧”说完还往他身下看了眼。

“你他妈往哪儿看呢！”练仲秋并着腿把手抽回来拍他一下。

“看看你是不是小女孩啊”宋叶边笑边去找他的手“你这个支架是不是能拆了？”

“再过两天吧”练仲秋拿手机发消息，“咱们几号放假你知道吗？”

“最晚应该不超过七月10号”宋叶趴在桌子上离练仲秋近一些。

“王念娇还有你的朋友们要过来？”宋叶问。

练仲秋点头，“我得跟他们说一声别来了，等……事情结束了再说吧”

“要不就干脆等你回去吧，这里也没什么能玩的”

宋叶说这个话是带有私心的，现在的练仲秋只跟他亲近，只有他一个人，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完全的独自占有练仲秋，但是练仲秋并不是真的就只有他，他有些嫉妒那些可以和练仲秋生活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人。

即便练仲秋现在在这里，跟他吃一样的东西，呼吸一样的空气，但本质上来说他们是完全两种人，拥有两种生活，他不知道高考结束之后他和练仲秋还会不会有联系，只能抓住一点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