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海 第28章 第 28 章

宋叶在医院里住了小半个月，出院那天，练仲秋拉着他去吃了那天没吃上的猪脚面。他胸前还留下了一道很难看的疤，看见就啧啧啧不停，也不让别人看，练仲秋无意识瞥见两回，给他买了芦荟膏，说是主打一个心里治疗法。

“你怎么不胖呢？”练仲秋伸手捏宋叶抱着他腰的胳膊“全是骨头，膈人都”

宋叶把他手甩开，“你认真一些，本来就只有一只手骑车够危险了”

“我现在是秋名山车神，括弧，单手电动车版”练仲秋右手换了小巧的支架，现在除了手腕被固定住动不了，胳膊肘已经可以灵活旋转1080度。

他再次捏了捏宋叶的胳膊“刚才那两碗面喂狗了吗？这段时间李艳芳给你吃的我看着也都是好东西啊，你咋越来越瘦啊？”

“我大病初愈，还开了刀，是要补元气的”宋叶抓住他的手趁机十指相握，“我都不着急你也就别急了”

“松手！”练仲秋甩了两下挣脱不开，用指甲掐宋叶的肉“大街上呢，赶紧松手！”

“那回去能拉一会吗？”宋叶松开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背，一层皮被练仲秋掐下来了……

“不能，快考试了，干点儿正事”练仲秋拒绝。

宋叶在练仲秋看不到的角度撇撇嘴，说的跟不考试就能干不正经的事情一样。

在医院这半个多月，他是完全靠不要脸皮和尊严，才换来了现在偶尔可以和练仲秋拉一下手。

到了橘子海，龙爷在前台坐着，照例手里拿着手机吊着一张脸看脑残短剧，听到他俩进来之后说：“饭在你屋里，我回去了”

宋叶对龙爷道了谢，准备进屋看看有什么吃的，就感受到练仲秋一阵风似地追着龙爷出去。

他从门边探出半个身体看二人的背影，早前龙爷还说烦练仲秋，现在他俩居然都能心平气和的聊天了？

“最近有客人吗？”练仲秋从兜里拿烟给龙爷。

龙爷接过来点着之后才说：“本地人不会住在他那里，哪来的客人？”

语气里浓浓的抱怨。

练仲秋自己也点上跟着龙爷走，“我这不是想着万一有客人，宋叶会错过挣钱的机会么，这段时间辛苦您了”说完特别灿烂的对着龙爷一笑。

龙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跟着我干嘛？”

“取点儿药啊，我记得我上次好像还看到祛疤膏了”练仲秋笑着说“他出院的时候就拿了护士给开的止痛消炎的乱七八糟的，其他的人家推荐的他都没买”

眼看着要走到自家药铺门口，龙爷听到练仲秋的话停下脚步，把眼镜拉下来一些，靠近练仲秋，“你又要白嫖我！”

“哪能说又啊，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别跟我见外啊”练仲秋绕过龙爷自顾自往药铺里走，语气要多欠揍就多欠揍。

龙爷跟在后面咬牙切齿，“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他宋橘子住院这小一个月你拿了多少药了？我当时不是把地址告诉你了吗！”

练仲秋听到这句话猛地转身眯着眼看龙爷，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龙爷这段时间算是领教过他的狗脾气，两人面面相觑没一会儿他就败下阵来。

“走走走，我真是欠你们两个的”说完龙爷进去，一屁股坐在塑料椅子上不看药柜，练仲秋每拉开一个抽屉发出声响他就叹口气，到最后口干舌燥的嗓子都发痒。

“你”宋叶吃惊的看着刚进门的练仲秋，“你怎么又去打劫啊？”说完看了看练仲秋的身后，龙爷居然没追杀他。

老头改脾气了？

“这不叫打劫，这叫邻里之间互帮互助”练仲秋抹了把头上的汗，龙爷字写得太乱，还有好多繁体的，他扒着药柜子来来回回的看才挑出来这些。

“给，这个洗完澡擦在疤上”练仲秋往宋叶怀里的扔了个小玻璃罐。

宋叶拿起来透着阳光看了看，顺带打开闻了一下“祛疤的？”

“嗯”练仲秋点点头，继续收拾怀里的那一堆“你不是嫌难看么”

宋叶笑着说；“也没那么嫌”然后把小玻璃罐顺手揣在兜里捏着转。

“我给你拿的这些跟今天医生说的有些是一样的，有些我问龙爷也是差不多的，这个，你要是感觉胸口疼就吃这个，但是别多吃。还有这个，固本培元，就是补剂，不管有没有用，先吃着吧，还有这个……哎呦我操！”

练仲秋说的入迷，拿着手机和手边的药一一对应讲解的头头是道，哪能想宋叶从他背后偷袭亲他脸。

练仲秋抬手狠擦了两下，宋叶站在他旁边笑得没心没肺，“你他妈有毛病啊？”

“嗯”宋叶点头“有毛病”

练仲秋又擦了两下脸，“我不是啊，你别老占我便宜”

“你又不是我亲你两下怎么算占便宜”宋叶说着又要靠近他，“我亲李潇洒去那才叫占便宜性骚扰，你就当被狗舔了”

练仲秋往后跳了两步，“你别过来，吃你的鸡腿去，一嘴油拿我当擦布了！”

“那擦干净再亲一下”宋叶说罢抬起手背就在嘴上蹭了两下，两眼冒光，笑得很贱。

“重点是这个吗？别上你那些个歪理，我讨厌被人亲，起开点”练仲秋边说边往后退，还伸手推了一把已经走到眼前的宋叶。

宋叶听他说完，360度大变脸，一脸的可惜和遗憾，摇头叹气然后转身，练仲秋看他演技惊人以为真是哪句话说重了，刚拍了一下宋叶的肩膀，就被宋叶一把推在桌子边上亲到了脑门儿。

“你他妈的！”宋叶亲完就跑，进屋前还不忘把桌子上的鸡腿带上，他靠在门上感受外头练仲秋熊熊燃烧的怒火，门都被拍的震天响。

“门给我拍散你得赔钱啊！”宋叶对着门外喊。

外面居然安静了，宋叶有些不可置信，练仲秋能这么听话？他站着啃完了一整个鸡腿，还去洗了把脸，门外都安安静静的。

别是真给人亲生气了。

宋叶打开个门缝，往外头瞅了几眼，没看到练仲秋，真走了啊……

他有些着急，“练仲秋！”没人理。

“卧槽”

宋叶抬腿就往外跑，结果刚出橘子海大门，练仲秋从旁边就跳出来对着他大喊一声，吓得宋叶险些归西，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实实的砸在玻璃门上。

门脸上的彩带灯都震了两下掉下来一截。

练仲秋捂着肚子笑得都蹦起来了，宋叶靠在门上无奈的看着他，想骂又骂不出来，想笑但刚才撞得那一下震到他伤口，痒着疼。

宋叶刚准备说什么，突然神情严肃踢了一脚练仲秋，“别笑了”

练仲秋擦擦眼角的泪，笑着扭头往身后看问“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事儿没完呢呗。

李艳芳跟警察一起走过来，不太赞成的看了练仲秋一眼，对着宋叶说“伤口疼不疼？”

宋叶摇摇头，“还要调查什么吗？”

练仲秋看宋叶的脸色比刚才白了一个度，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刚才撞得那一下震到了，有些担心。

但是很快又不爽起来，李艳芳那眼神几个意思啊，轮得到她瞪自己么，宋叶都没说什么呢。

不过很快这样的情绪就被取代了，这次来的警察不是上次普通派出所的民警，甚至有一个穿着中山装看起来很是位高权重的男人。

练仲秋下意识往宋叶前面走了半步，挡住他半个身子。

宋叶伸手挠了一下他的腰，低声在他耳边说“刚才没撞疼我”

“疼死了活该”练仲秋回了一句，看他还在笑又说“这什么情况啊？宋渔在外头杀人了？”

本以为宋叶应该也不知道，练仲秋就是紧张随口这么一提，但宋叶表情很凝重，他目光朝前看，低声说“不止吧……”

这一句把练仲秋直接钉在原地。

不止？不止杀人还干嘛了？

宋叶快速伸手勾了一下练仲秋的小拇指，冲他抿抿嘴，用口型说“等我回来吃火锅”然后走到警察旁边，跟着他们上了警车。

这一系列的变故打的练仲秋措手不及，他来不及说什么车就开走了，旁边几个店的老板都倚在门口看热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李艳芳走到他旁边，“你这两天收拾一下东西到家里来住”

“啊？”练仲秋一脑袋问号，啥走向啊这是？

“宋渔逃逸了，找不到人。”李艳芳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练仲秋认出来了那就是橘子海的钥匙。

“你怎么会有橘子海的钥匙？”练仲秋问的急。

李艳芳说：“宋叶住院的时候给我的”

练仲秋有些理不清了，他看着李艳芳锁上大门，把从来没有拉下来过的铁闸门拉下来一半，咯吱咯吱的声音刺的练仲秋脑袋痛。

他走过去阻止了李艳芳的动作，李艳芳没理他，继续往下拉，拉不动就看着练仲秋“有什么回去让你爸给你说”

“我不去你们家”练仲秋说完之后，把铁闸门又推上去“到底怎么了？我不能知道？”

李艳芳还想去拉闸门，练仲秋从她手里一把夺过钥匙，很不爽的说“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宋叶还是我救出来的，凭什么你们一个个比我都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练仲秋烦躁至极，这半个来月他有时候会问宋叶当时为什么不跑，宋叶每次都是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他想，行吧，不说就不说，人安全就行。

但为什么现在听起来李艳芳知道梁健知道警察知道就他不知道！

宋叶这个傻逼还天天说喜欢，动不动就占便宜，拉手拉的练仲秋都快习惯每次抓到什么就捏两下了，结果就他被蒙在鼓里。

“那天你去幸福巷的时候没有看到宋渔对吧？”李艳芳干脆又把橘子海的大门打开，进去坐在椅子上。

问的练仲秋稀里糊涂的，他点头，“没看到，要是看到了我俩也不会那么轻松的就出来”

“你还记得你做笔录的时候说的嘛，你是靠着墙听到宋叶被摔在地上才辨别的方向找到的宋叶”李艳芳说着从桌子底下拿出两瓶水拧开递给练仲秋一瓶。

她自己也喝了一口，眉头皱的很深“那么短的时间，宋渔怎么会把他摔在地上就直接走？那些伤都是想要宋叶的命，他会这么轻易的就走吗？”

李艳芳有口音，她说这些话说的又慢又清晰，每说一个字，练仲秋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一层，他把手里的水一次性灌下去大半瓶，声音有些颤抖“所以那天宋渔看到我扶着宋叶出去了？”

“警察调监控，宋渔基本上从你开始给宋叶打电话就找到你了，然后一直躲着看你进去再带宋叶出来，他甚至在医院附近转悠了一个星期”

李艳芳说完，抬起头看着他“刚才警察联系我们说，宋渔可能还涉嫌别的犯罪，抓捕的时候他跑了，现在他极其危险是通缉分子，宋叶现在应该也知道了，所以你必须跟我们回去住，上下学让你爸送你”

“什么……”

“什么！？”

宋叶坐在监控显示器面前，看到宋渔的身影就出现在距离练仲秋不到五米的地方，他一口气都差点上不来。

“你是说宋渔一直在跟踪我？”宋叶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角落里罗锅的背影。

“是跟踪你们”警察纠正他的说法，“你的同学我们已经通知他的父亲带他回去，现在还有一些事情想要询问你”

宋叶觉得胸口闷的慌，他有些难受的一只手捂着胸口做深呼吸，“你们会派人保护他吗？”

警察点点头，“适当的保护措施我们会做的”

宋叶点点头，他不知道练仲秋会不会乖乖听话跟着李艳芳回去，估计看到李艳芳手上的钥匙还会生气，“我打个电话可以吗？”

“给你同学吗？”说话的是一直站在最后面身着中山装的男人。

宋叶点头，那人又说“开免提打”

宋叶把电话拨过去，几乎是瞬间那边就接起来了，“练仲秋，我现在在公安局”

“我知道”练仲秋那边的声音传来呼呼的风声。

“你乖一点跟着李阿姨回去，晚些我出来给你打电话”宋叶喉头有些紧。

那边安静了很久，最后练仲秋嗯了一声，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宋叶想李艳芳应该是告诉他宋渔跟踪他了，谁会不害怕呢？

“是关于我妈的事情吗？”宋叶把手机交给旁边的女警问。

“是”那人点头，坐在他的对面，“我也姓宋，我叫宋少平，是此次跨省买卖妇女案的负责人，你跟派出所民警说你怀疑你的母亲是被拐卖的，有什么依据或者证据吗？”

宋叶点点头，“是我……是我进医院的那天听到的，我妈现在在哪里？”

旁边的女警说“在妇联中心，你放心，她是安全的，我们的同志24小时轮流值班”

“那天我妈给我打电话，我接了之后就听到宋渔在打她，她在尖叫”宋叶咽了口口水。

“其实宋渔已经有两三年没有打过她了，所以我”

“为什么这两三年宋渔没有打过她？”宋少平打断他。

“我做工给他钱，一周一次，他保证不打我妈”宋叶说“我以为是那一周我给晚了的原因，所以他才会动手”

“你回去之后呢？”

“回去之后，我妈坐在门口，头上脸上都是血，我把她扶到房间里，然后出来”宋叶用大拇指狠掐了自己两下，“出来之后宋渔坐在沙发上看我”

“我”宋叶胸膛起伏了两下，宋少平递给他一杯温水，“我问他为什么要动手”

“他没说什么，就是抄起凳子来砸我”宋叶感觉到自己的嗓子突然哑了，那种被一凳子拍迷糊的恐惧感，和刚才看到宋渔跟踪练仲秋的震惊混在一起正在慢慢吞没他。

“哎，你不能进去”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宋叶短暂的分了神，他抬起头把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完。

接着说，“我当时没有防备，被他敲昏在电视柜旁边，他一直在打我，我隐约听到他说给别人养儿子，说，说当时买来的时候不知道我妈是……是被多少人……”

他深吸一口气，“我听到这些之后，应该是拿花瓶还是木头凳子砸了他一下，他愣神的时候我想跑，他没来抓我但他去拆门了”

“拆卧室门吗？”宋少平给他添了一杯水。

“对，他知道只要我想跑他抓不住我，但是我妈，跑不了。我回去勒住他的脖子把他往后拖，我想拖到楼下，应该会有人报警，但我力气不够，他从楼梯上把我踹下去之后，就往我身上砸东西，一楼当时应该没人，我敲他们的门，没人开”

“然后他下来之后踢我肚子，我没有护好，后来肋骨断了应该是那时候被踢的。我站起来看到一楼的拖布在外面放着，我拿起来敲在他头上，我没想打死他，只是想先敲昏他，但他看我还手之后更生气，冲过来踹我，我站不稳就倒在墙边”

“然后他拿着拖布应该是要来敲我，但应该是听到我的手机响或者听到有人喊我所以他走了”

宋少平脸色不好看，“你知道宋渔平时的活动地点吗？”

“不知道”宋叶说“只有他找人，没有人找他”

“你刚才说拐卖案是跨省的”宋叶看着宋少平“你知道我妈她是哪里人吗？”

“目前不确定，只是她的特征和一个被拐卖女性很相似，还需要做DNA鉴定的”

宋少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先回去，最近除了上学以外不要出门，门窗都要锁好。手机保持24小时开机，有宋渔的消息联系我们，如果确定下来你母亲的情况，我们也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宋叶把眼睛里的热气眨掉，轻声嗯了一声。

他走到门边回头问：“我可以这两天去看看她吗？”

“再等等吧”宋少平起身帮他拉开门，“民警会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