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如蛊 第6章 局中局

*欧阳音家*

清晨，阳光透过纱帘。欧阳音推开房门时，程远已经拖着行李箱站在客厅。

"学校临时找我，"他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发紧，"我的数据出了问题...得赶紧回去。"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拉杆，"你多陪陪你爸妈。"

欧阳音点点头："要我送你吗？"

"不用不用！"程远连忙摆手，差点碰倒鞋柜上的鞋子，"车、车已经在门口了。"

他匆忙离开的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她顿了顿，晨风吹动窗帘，送来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水味，甜腻得刺鼻。

院子外，妈妈站在铁门边，手扶着栅栏："程远啊，下次再来玩。"

程远半开着车门，侧身点头："好的，阿姨。"

弟弟踩着楼梯下来，拖鞋啪嗒啪嗒拍着木楼梯："姐，姐夫呢？"

欧阳音搅着白粥，头也不抬的说，："回上海了，学校有事。"

"你宸哥...有给你打电话吗？"她盯着粥面，声音轻得像是问给自己听的。

展帆正往嘴里扒着咸菜，闻言抬头："没啊，怎么了？"

"没什么。" 她捏着筷子的指节微微发白，粥碗里映出自己紧蹙的眉头——父亲昨晚又为弟弟的工作骂骂咧咧，而那个承诺...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起来，欧阳音摸出她的诺基亚，屏幕蓝光映着她怔忡的脸：

【明叔让展帆明早就可以去上工。】

她拇指悬在按键上：【我该怎么说？工作分明是你...】

消息刚发出就收到回复：【那我现在去找文叔说。】

机身的震动顺着指尖麻到心口。

十几分钟后，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阿宸，"父亲趿拉着拖鞋快步迎上去，"这么早找展帆？"

欧阳宸站在晨光里，黑色夹克还带着露水气："今早巡街遇见明叔，他儿子要去深圳打工，正愁没人接手他的电工铺子。我一听是学手艺的好事，当场就推荐了展帆。"

父亲激动地搓着手："明叔答应了？"

"嗯。"欧阳宸抬眼，穿过蒸腾的热气看向欧阳音，"他说明天就可以去上工。"

展帆高兴地跳起来，光脚啪嗒踩在红砖地上："宸哥！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欧阳宸笑着揉乱他的鸡窝头。

目光却越过众人，落在厨房门口那个身影上，晨光在她睫毛上跳了一下。

"太谢谢你了宸哥！"展帆一把抱住他，"你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

欧阳宸笑着推开他："臭小子，说什么胡话，我哪有那么老。"

他抬头，笑眼直直地盯着站在门口的欧阳音，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么。"

欧阳音站在逆光处，对上他含笑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光。

父亲笑得满脸褶子都舒展开了："阿宸今天必须留下来吃饭！"

母亲已经解下围裙往门外走："我去割块五花肉，再打斤烧酒！"鞋底在门槛上蹭出急促的声响。

餐桌上，欧阳宸夹了一筷子肉到欧阳音碗里："阿音，多吃点肉，在上海是不是总吃盒饭？"

父亲把酒杯重重一搁："女人家连饭都不会煮像什么样子！自古以来都是女人下厨..."

"也不尽然。"欧阳宸慢条斯理地剥着虾壳，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挑出虾线，"我家都是我爸下厨，我妈连煮饭要放多少水都搞不清。"

他嘴角微扬，"我八岁就会煎蛋，十二岁会炖汤。"

父亲夹菜的手僵在半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母亲突然掩嘴咳嗽起来，眼角却弯出细纹。

父亲涨红了脸，喉结滚动两下，最终悻悻道："...像你爸那样的好男人，不多见了。"

母亲盛着汤，眼角含笑："以后谁要能嫁给阿宸就享福了。"

"我要是还有个姐姐就好了！"展帆突然插嘴，"就能嫁给宸哥！"

一只剥好的虾落在欧阳音碗里。"多吃点，" 欧阳宸的声音带着笑意，"外面可吃不到家常菜。"

她下意识抬头，正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慌忙又低下头，耳尖红得像碗里的油焖虾。

母亲也心疼地说："阿音你总吃那些怎么行？对身体不好。"

"姐不是要结婚了吗，不就有家常饭吃了？"展帆嘴里塞满饭菜，含糊不清地说。

欧阳宸握筷子的手突然收紧，骨节泛白。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却浇不灭胸口那股无名火。

"她又不会做饭..."母亲叹气。

"婆婆煮呗！"展帆不以为然。

母亲瞪他一眼："哪有婆婆伺候媳妇的？"转头对欧阳音说，"从明天开始跟我学几道菜。"

欧阳音抿着唇没应声——她想起程远母亲那双挑剔的眼睛，和那句"我儿子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

"女人连饭都不会做像什么话！"父亲突然拍桌，又赶紧堆笑转向欧阳宸，"不说这些了，阿宸，尝尝这个红烧肉..."

饭后，父亲习惯性地挥手："音音去洗碗。"

"不用，"母亲拦住她，"难得回家，去散散步吧。"

欧阳宸适时站起来："文婶手艺太好了，吃太饱得走走。"

展帆早就瘫在沙发上揉肚子，父亲瞪着眼喊："你也去陪你宸哥，人家给你找个那么好的工作！"

展帆耍赖地瘫成大字型，"让姐陪宸哥不也一样！"

*公园*

夜风拂过巷口，两道影子一左一右落在青石板上。

玉兰花瓣飘落在小径上，欧阳音轻声说："谢谢你。"

"不客气，"欧阳宸双手插兜，突然侧头看她，"你弟..."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就是我弟。"

欧阳音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夜风拂过，他忽然说："其实不一定要女人做饭。我妈吃了一辈子现成的，连碗都没洗过。"

"你妈妈真幸福。"她声音闷闷的，"可程远不会做饭...我得学。"

"为什么非得你学？"

"他是男的，又那么忙..."她踢开一颗石子，"算了，不说这个。"

巷子拐角处，奶奶挎着菜篮子迎面走来。欧阳宸立刻挺直腰板："老姆。"声音比平时清亮三分。

"阿宸啊，"奶奶笑眯眯地拍拍他的手臂，又转向欧阳音，"小程呢？"

"学校有事，先回了。"欧阳音接过奶奶手里的篮子。

"正好多住几天，"奶奶凑近她，皱纹里藏着不容反驳的笑意，

"结婚后工作总归要辞的，趁早熟悉相夫教子的日子。"

"辉老姆，"巷尾突然传来喊声，"你的手工活给你送来了！"

"就来！"奶奶高声应着，拿过菜篮子，又掐了把孙女的手腕，"改天再说。"

她匆匆往巷尾走去，踩过积水坑，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褪色的裤脚。

"不想做饭就别做，"欧阳宸突然开口，"大不了换个会做饭的男朋友。"他顿了顿，"比如我。"

欧阳音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我说真的，"他拉住要逃的她，掌心滚烫，"我做饭做得特别好。"

路灯下，他向来冷峻的耳廓也泛着红。

欧阳音慌乱地挣脱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回家。

欧阳宸望着她逃走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老大，"欧阳鹏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压低声音道，"四眼和雨琦同居了。"

"明晚，"欧阳宸摩挲着打火机，"带展帆去阿叔鹅肉饭馆吃饭，让雨琦带四眼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