逈遇 第5章 教堂魅影

夜色如墨，地下仓库里的蜡烛燃尽最后一点微光，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唯有那妖异的紫色光芒，如同活物般从通道缝隙中钻进来，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投下扭曲变幻的光影，仿佛无数双窥视的眼睛。沈烬靠在木箱上，呼吸绵长，看似早已沉入梦乡，实则五感全开，捕捉着仓库里每一丝细微的动静——陆昭均匀的呼吸声、刀疤男粗重的鼾声、红裙女人偶尔翻动身体的窸窣，以及……通道深处，那极其微弱、几乎被鼾声掩盖的，某种东西在黑暗中悄然爬行的沙沙声。

他心中一动，眼皮却纹丝不动。这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湿滑黏腻的质感，不像是老鼠，更不像是人类。难道是……影鼠？但影鼠的行动无声无息，且畏惧光线，这里虽然黑暗，通道入口处却有紫色光芒渗入，它们不该如此大胆地靠近。

就在这时，那沙沙声骤然停止，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叶摩擦般的“咔哒”声，从仓库角落传来。那是……骨骼错位的声音？

沈烬的手指在袖中悄然蜷起，指尖触碰到短刀冰冷的刀柄。他没有动，甚至没有调整呼吸，只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角落。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黑暗中缓缓“站”起来。

“谁？”一声低喝划破寂静。是陆昭！他竟也未眠，瞬间睁开双眼，目光如电，直刺那声音来源处。几乎在同一瞬间，红裙女人也猛地坐起，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那把淬毒的弩箭，弓弦紧绷，箭头在微弱的紫光下泛着幽蓝的冷芒。刀疤男被惊醒，茫然四顾，下意识地摸向身边的短斧，却摸了个空——他的斧头还留在超市门口。

仓库角落，那团“东西”缓缓舒展。借着从通道缝隙透进来的微弱紫光，众人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那是一个人形的轮廓，却异常扭曲。它的四肢关节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弯折着，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灰色，紧贴在嶙峋的骨头上，仿佛一具被强行拼凑起来的干尸。它没有眼睛，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黑洞深处，似乎有幽绿的火焰在无声燃烧。它的嘴部咧开一个巨大的弧度，几乎撕裂了整个面部，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如同鲨鱼般的尖锐牙齿，嘴角还不断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腐臭气息的黑色液体。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刀疤男失声惊呼，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不是影鼠，也不是我们见过的任何一种诡异生物。”红裙女人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手中的弩箭稳稳地对准了那怪物，“它……它好像是……”

“是‘缝合怪’。”陆昭的声音冰冷而清晰，他已经迅速站起身，手中的银色手枪也对准了那怪物，“一种由多种生物肢体强行缝合而成的畸变体，攻击性极强，而且……很难杀死。”

话音未落，那缝合怪猛地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声音如同指甲刮过生锈的铁板，令人耳膜生疼。它四肢关节再次以诡异的角度弯折，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扑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带着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直扑离它最近的刀疤男！

刀疤男虽然恐惧，但常年厮杀的本能让他瞬间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向旁边一滚，堪堪避开了缝合怪的扑击。缝合怪扑空，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地面似乎都震动了一下。它立刻翻身站起，动作依旧僵硬却异常迅速，再次扑向刀疤男，张开满是尖牙的巨嘴，咬向他的脖颈。

“小心！”红裙女人低喝一声，手指一松，一支淬毒的弩箭带着破空之声射向缝合怪的头颅。

“噗嗤！”弩箭精准地命中了缝合怪的“额头”，深深嵌入那青灰色的皮肤之下。然而，预想中怪物倒地的场景并未出现。那缝合怪只是动作微微一滞，随即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嘶鸣，它抬手，用那只扭曲变形的手，硬生生将嵌入额头的弩箭拔了出来，黑色的血液混合着某种粘稠的液体喷涌而出。它看也不看那支弩箭，再次扑向刀疤男，眼神（如果那两个黑洞能称之为眼神的话）里充满了疯狂的杀意。

“毒对它没用！”红裙女人脸色一变。

“攻击关节！那些缝合的地方！”陆昭厉声喝道，同时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三发子弹精准地射向缝合怪的肩关节、肘关节和膝关节。子弹穿透了青灰色的皮肤，击中了里面的骨骼。缝合怪的动作明显变得更加迟缓和僵硬，它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但依旧凭借着一股蛮力，继续扑向刀疤男。

刀疤男此刻已经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他怒吼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备用的短刀，迎着缝合怪冲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将短刀狠狠捅向缝合怪的膝关节缝合处。

“铛！”一声脆响，短刀似乎砍在了坚硬的骨骼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刀疤男只觉得虎口发麻，短刀险些脱手。

“没用！它的骨骼被强化过！”刀疤男绝望地喊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侧面窜出。是沈烬！他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缝合怪的身后。他没有攻击缝合怪的关节，也没有攻击它的头颅，而是将手中那把军用短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刺向缝合怪后颈下方、靠近脊椎的一个极其微小的、颜色略深的缝合点——那是它全身缝合痕迹中，唯一一个看起来相对薄弱的地方。

“噗嗤！”这一次，短刀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深深刺入，几乎没柄而入。

缝合怪的动作瞬间僵住。它全身剧烈地抽搐起来，青灰色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蠕动。它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嘶鸣，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不甘。它挣扎着想要转过身，想要扑向身后的沈烬，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徒劳地抽搐着，黑色的血液和粘稠液体从后颈的伤口大量涌出，迅速在地上汇成一滩。

几秒钟后，缝合怪的抽搐渐渐停止，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彻底失去了生机。那两个黑洞般的“眼睛”里，幽绿的火焰也缓缓熄灭，最终只剩下两团死寂的黑暗。

仓库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刀疤男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衣衫。红裙女人放下了手中的弩箭，眼神复杂地看向沈烬。陆昭也收起了手枪，目光锐利地落在沈烬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和警惕。

沈烬缓缓拔出短刀，刀身上沾染的黑色血液和粘稠液体顺着刀刃滴落。他看了一眼地上缝合怪的尸体，又看了看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它也不是无敌的。”

“你怎么知道攻击那里？”陆昭率先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沈烬擦了擦刀上的血迹，淡淡道：“猜的。这种缝合怪，既然是拼接而成，必然有一个核心的控制节点，或者说，是一个能量传导的薄弱环节。通常，这种节点会隐藏在靠近中枢神经的地方，比如后颈。我只是赌了一把，没想到运气不错。”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却无法完全打消陆昭的疑虑。

红裙女人走到缝合怪的尸体旁，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沈烬刺中的那个伤口，眉头微蹙：“这个伤口……位置太精准了，精准得不像猜测。你以前见过这种东西？”

“末日里，什么怪东西没见过？”沈烬耸耸肩，语气轻松，眼神却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看来，这个地下仓库，也不是那么安全。”

连帽男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此刻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们。谢谢。”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这件事，提醒我们，危险无处不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前往废弃教堂。现在，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众人没有异议。经历了刚才的生死搏杀，每个人都感到了深深的疲惫和寒意。刀疤男靠在墙角，大口喘着气，眼神里还残留着恐惧。红裙女人则走到仓库门口，警惕地观察着通道外的动静。陆昭依旧靠在原来的位置，但手中的手枪始终没有离身，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沈烬，带着审视。

沈烬重新靠回木箱，闭上眼睛。但他的脑海里，却在飞速运转。刚才那只缝合怪，绝对不是偶然出现的。它的目标，似乎就是他们。而且，它出现的时机，恰好是在他们决定合作，准备前往废弃教堂之后。这太巧合了。

难道……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们？是那个在黑暗中勾起诡异笑容的神秘人？还是……非人种族？

沈烬的手指再次摩挲着短刀的刀柄。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前往废弃教堂的旅程，恐怕不会平静。那里等待他们的，或许不仅仅是非人种族，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而陆昭，这个男人，似乎也隐藏着很多秘密。他对缝合怪的了解，对陆昭来说，绝非偶然。

沈烬的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笑容。越来越有趣了。这场末日游戏，参与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夜色，依旧深沉。地下仓库里，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外面偶尔传来的、更加凄厉的诡异生物嘶吼声。那妖异的紫色光芒，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眼睛，俯瞰着这片废墟，也注视着即将踏上未知旅程的猎手们。

黎明，即将到来。而属于他们的狩猎与被狩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