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在干嘛。”
阮以礼瞪着俩大眼睛,看这俩人话也不说,就只盯着对方看,跟做了夫妻似的,莫名其妙。
祁念心头一跳,连忙松开手,接着她木着脸绕到林时身后,将围裙腰带系上。
倒是林时回了一句,“没什么。”
她又偏偏头,对身后的祁念说:“可以再紧一点。”
“……嗯。”
阮以礼没多想,顺手打开冰箱门,将里面上下扫视一圈,看到摆放整齐的收纳盒,大大小小的东西都储存得很好,食材和配料一应俱全。
“我——”阮以礼愣住,“我是真没想到,林时你还是会过日子的。”
林时笑了笑,以目光点点桌子上的菜,说:“够了么,不够我可以再点。”
“够了够了,再多就该过年了。”
虽说人家要请吃饭,但不可能就这样干坐着等,阮以礼看向桌子上的新鲜食材,把袖子挽起来,祁念走到水池边洗手,也准备打下手。
三个人分工明确,准备的菜也并不多,很快就做好,装完盘后,祁念跟林时一块上菜,阮以礼拉开椅子,问两人要不要喝点什么。
冰箱里有冰镇好的饮料,林时过去拿,阮以礼跟上去,兴致勃勃问有没有酒。
“你知道的,要贵的那种。”阮以礼挤眉弄眼。
林时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说呢。”
阮以礼嚎叫:“哎呀——下次下次,今天家常菜不合适。”
“好。”
祁念在后面看她俩的背影,支着嘴角,两秒之后她反应过来,自己在笑,于是转身去厨房里端水果。
然后她手撑在案台边,窗玻璃上倒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祁念有一点点出神。
这样温暖和谐的氛围,居然让祁念产生了归属感。
很难得的归属感,好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可能小时候确实挺幸福的,那会儿祁念还看不懂在何女士跟祁巍之间相看两厌的表情,看不懂对峙的微妙时刻,看不懂他们之间所有的嚣张跋扈,迁就和隐忍。
小时候的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他们都不好好吃饭,说话声越来越大,自己有一点点害怕,她跳下椅子,跑到何女士旁边,扯扯妈妈的衣角。
何女士揉揉她的脑袋,轻声说:“小念乖,去睡觉。”
“好的妈妈。”祁念乖巧点头点头。
然后她噔噔噔回房间,在关门之间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何女士转眼就换了一副面孔,冷着神色对祁巍说:“祁念我不会要。”
她好像听懂了,但是她要听话,她要去睡觉。
眼角发涩,呼吸像从缝隙挤出来的,胸腔很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开,盛出**裸的,无法遮蔽的,让祁念好好看看,到底是哪一个部分已经麻木了,叫人哭都哭不出来。
直到玻璃里慢慢浮现出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祁念讷讷眨一下眼。
从玻璃里看,两个朦胧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真像一个环抱。
然而现实里并没有,那人停在身后,随后用温温沉沉的嗓音问。
“发什么呆?”
祁念盯着窗玻璃里倒映出的模糊影子,忽然很想让林时抱抱她。
矫情。
“没什么。”祁念应。
林时没再往下问,紧接着下一秒,她伸手拉住了祁念的手腕,牵着人往外走。
“走吧。”
这个行为就很有意思,直接硬生生将祁念从停滞的空气里拽出来,牵着她不由分说的离开这里,离开一个人静静情绪沉底的这里。
祁念目光下落,掉在被林时握住的手腕上。
也可能是刚被难过一催,急需要什么来充盈一下亏欠的情绪,坐在餐桌前,祁念这才觉得很饿。
而林时从来不会让人失望,做饭依旧好吃,她好像真的没什么缺点,至少祁念跟她认识一个多月以来,走得越近,这人越优秀得滴水不漏。
她咬着一块鸡翅又在跑马,直到眼帘里探进一只手,是林时给她夹菜。
祁念垂眼,看着碗里的胡萝卜,沉思。
“对眼睛好。”林时说。
……祁念在想丢给阮以礼会怎么样。
不过这是在林时家,还是人亲自做的饭,不吃是不是不太礼貌,她又有点迟疑。
阮以礼没有那么多拐弯抹角的心思,嗦了嗦酸奶的吸管,直接拆穿祁念,说给林时听,“她要是吃了我待会儿倒着回去你信不信。”
“哦?”林时停了筷子,她回头看祁念。
祁念把筷子一撂,面无表情:“我吃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嘛,她什么狗德行我还不知道!”
祁念想把碗塞她嘴里,有这么拆人台子的吗,交友不慎,无语。
林时觉得很有趣,眉眼间都是愉悦,哼笑了一声,“挑食。”
吃过饭,三个人又一起收拾了餐桌,阮以礼自告奋勇去洗碗,林时回到卧室,将沾染了油烟味的衣服换掉,一出来看见祁念坐在阳台那边的靠椅里,闻声转回头。
然后她抬手掩住嘴,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就这样没什么顾虑的,没什么形象的,困得眉眼都垂下来了。
林时接了杯水,喝一口,在祁念缓慢的目光里指了指次卧,说:“困了的话,我带你去睡觉。”
祁念只用一只眼睛看她,注意力停在林时的尾音上。
在这里过夜吗,林时家,这里是林时家。
林时笑了笑,补充:“床是铺好的,很干净。”
祁念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在犹豫,莫名其妙的分寸感冒出来,让她有点忧虑,这会不会不太合适。
况且阮以礼也在这里,就算太晚了,于情于理,她也应当去阮以礼那里,没有理由要留在这里过夜。
祁念抿抿嘴唇,“算了,我待会儿去阮以礼那里。”
林时嗯一声,说:“那就好。”
那天两人的交流就到这里。
后来祁念跟着阮以礼回去,是同一个小区,只是楼栋不同,穿过观景园林,进入另一片郁郁葱葱的树影,在祁念差点被台阶绊倒,又被阮以礼抓住胳膊往前走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祁念忽然在想,跟林时一起走了那么多次,那人好像都没有抓过自己的胳膊,也没有扶过其他地方,阮以礼会因为要帮忙看路于是挽着她,偶尔也会跟她揽肩搭背,怎样都没个正型。
但林时从来没有,她只是选择握手腕。
轻飘飘的,松散散的,分寸感点到为止。
阮以礼说:“她这人真的挺神奇的。”
祁念因为阮以礼的话回神,看了她一眼。
“说要请人吃饭,结果是来家里吃,哪有这样的哈哈哈哈哈。”
祁念勾了勾嘴角,阮以礼接着说:“不过她厨艺真的挺好,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林大女神是这一挂的呢。”
“什么?”
“就是很会过日子这一挂。”
祁念不想说话,但不影响阮以礼的兴致。
“我还是第一次来呢,真是攀上好的了,下次还来。”
“你不是说你俩熟悉吗?”祁念说,
“熟悉那是,那也只是认识啊,没事人家请我到家里吃饭干嘛。”阮以礼一捏她胳膊肉,“还得是跟着你。”
“等我回学校了,给身边那些人吹,你说那谁?林时啊,清冷啊气质女神,厨艺特好,做饭特好吃,对,我去过,嗝哈哈哈哈。”
大家都爱看,高岭之花沾染凡尘的情节,众人可能不会对她好看有气质小有名气有很深的感触,毕竟隔着距离,打量和远眺同样虚无缥缈。
但没有人能不好奇,那样高而远的月亮,软软地将光芒归栖时,会是什么样的。
祁念也跟凡世间的旁人一样,也想看看,这样活的信手拈来的人,会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