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洋租的房子离市公安局很近,十分钟的车程,小区虽然老但是还算干净,在刚开始市局还会给租房补贴,所以渐渐的赵洋和齐枫也能靠自己在这个城市里站稳脚跟了。
这一天对于徐长嬴的冲击不可谓不大,他走进老旧的楼梯间,看着走在前面的齐枫和赵洋两人的背影时甚至有些恍惚——原来他真的抛下这两个最亲密的人这么多年。
齐枫虽然已经搬走了,但是她原来住的房间还空着,一进门她就翻出自己的熊猫拖鞋和家居服换上了。
徐长嬴立刻压下情绪,他笑着叉着腰对他俩无奈道:“你们俩不会真凑一对了吧。”
赵洋和齐枫瞬间都露出了头皮发麻的表情,异口同声大叫道:“怎么可能!”
徐长嬴笑眯眯地看着他俩:“我猜也是。”
三人进屋并没有寒暄,而是像很多年前一样立刻忙碌起来,洗菜的洗菜,开火的开火,闷热的房子里骤然充斥起热闹的人气。
齐枫把头顶扎了个小辫子,扭到徐长嬴身边撒娇要他做水煮鱼,徐长嬴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开始穿围裙,自信道:“这有什么。”
狭小的厨房和以前徐长嬴的家很像,徐长嬴拧开煤气灶的一瞬间感觉自己就好像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好像下一秒厨房的门就会被大花猫给撞开,然后他大叫一声,穿着校服的少年就会跑进来弯腰将猫抱走。
扔了一把花椒在油里,徐长嬴就开始疯狂打喷嚏。
一边打喷嚏,徐长嬴一边听着齐枫洗着菜扭捏道:“阿嬴你为什么一定要假装不认识夏青?他虽然不记得我们了,但他今天看上去还是很喜欢你。”
徐长嬴打了一个喷嚏回头看向她:“疯儿你看错了吧,我感觉他就是看陌生人诶。”
齐枫瞥了一眼靠着门看着他俩的赵洋,飞速道:“你今天压根没敢多看夏青几眼,但是他一直在盯着你看呢,他当年刚转学来其实也这样。”
赵洋不满地“啧”了一声。
齐枫瞪了赵洋一眼。
徐长嬴盯着滋滋啦啦的油,突然笑了起来:“小枫,其实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们俩,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以前是alpha,阿丽和我共事快五年了,她也不知道。”
徐长嬴抬起头看向齐枫漂亮的杏眼,道:“所以有点麻烦,就是怎么说呢,我也不是林殊华,是夏青的亲兄弟,必须对他解释一堆:你好,我们俩曾经在一起好多年,不过那个时候我是alpha,但现在是beta,而且你都忘记了。”
赵洋这时也站直了身体,语气凉薄:“别听疯子瞎说,本来就没有必要。又不是我们让他失忆的,万一哪天他想起来自己想来找我们又不会不承认。”
只是,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身侧的徐长嬴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齐枫似乎是很不满赵洋这副冰冷的语气,有些着急道:“万一他之后真的想起来了,结果发现我们一直没和他说真相,肯定会生气,这感觉就像是我们三合伙骗他一样。”
“是我让他失忆的吗?”赵洋突然打断了她。
在聒噪的抽烟机轰鸣声中,齐枫突然噤声,她那俏丽的面庞微微发白,随即忍不住地看向站在灶台旁的beta。
常年的刑侦工作早已让徐长嬴褪去了青涩的模样,他的身形挺拔,无论是挽到手肘处的衬衫袖口,还是更加宽阔的肩膀后背,都昭示着眼前的人已经是一个离开太久的陌生成熟男人。
“洋子,”徐长嬴没有回头,他自顾自系着风格格格不入的围裙,淡声道:“我也知道的,那不是他的错,他也生病了。”
“对,生病。”
赵洋一边重复着徐长嬴的话,一遍点了点头,但下一秒,厨房里就响起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可真会生病,怎么会这么巧,你一病他也就病了!”
话音落下,徐长嬴的心脏猛地一震,他沉默了数秒,将煤气灶关上,缓缓转过身,看见了赵洋那双蒙着怒火的眼睛,以及不知所措站在一旁的齐枫。
“beta,你居然变成了beta,”赵洋死死盯着徐长嬴的眼睛,眼眶通红道:“你当时病的不轻吧?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想拖累他,还有我们,所以才一走了之的,对吗?”
“我,”徐长嬴张了张口,他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发现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说出口的借口。
“赵洋,别说了!”齐枫望着脸色苍白的徐长嬴,终于还是于心不忍,她一把就要将赵洋拽出厨房,“你是不是有病?阿嬴他才回来多久,你就要和他吵!我们俩不是说过了,今天不要聊这些!”
“我没生他气!”赵洋挣扎着推开齐枫,他恨声道:“我在气我自己!徐长嬴你这个傻逼病的要死了一句不和我说,你就把夏青当最亲的人,结果呢?他转头就把你忘了!我和齐枫想找你也连门都没有!”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听到八年前赵洋和齐枫真的去找自己这件事,徐长嬴的心像是被开了一个窟窿,他这些年自欺欺人的谎言也被撕开,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愧疚瞬间充斥在他的胸腔里。
“对不起。”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徐长嬴看着眼泪汪汪望着自己的齐枫,垂着头低声道:“都是我的错,我明知道你们会去找我,但我却没有顾及你们的心情。”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齐枫哽咽道,“我们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这么多年在外面受苦的是你自己,你要是真过得好早就来找我们了。”
徐长嬴只觉得心脏仿佛被重锤,眼眶也终于发烫起来。
“其实还找了夏青。”
相对无言几秒后,齐枫用力擦了擦眼睛,她对徐长嬴努力挤出一抹笑,哑着嗓子转移话题道:“那是6月初,房东说你从2月就生了病,是夏青一直在照顾你,你在5月13号突然离家出走了,夏青出门找你,但再也没回去过。”
“我们只能去学校找你和夏青,那时候你已经错过了毕业答辩,你的室友说你的老师带着你师兄师弟全世界找你,后来老师硬是给你留了两年的学籍,而夏青他的同学老师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随着齐枫的叙述,徐长嬴仿佛又被拉回了那个炙热混乱的夏天,他无声地扶着料理台才站稳,而在这时他听见赵洋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那时我还在想完蛋了,我以为你俩傻逼殉情了。”
徐长嬴瞳孔微张,他再度看向赵洋,只见对方也抬起头回望着他:“我知道夏青那人性格古怪,但是他确实比我更喜欢你,这也是我们四个能玩在一起的原因,所以我相信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哪里,他一定知道。”
“但是我怎么都找不到他。”赵洋红着眼圈道:“直到三个月后,我在学校,齐枫已经进市局上班了,我们俩收到夏青同学的电话,说夏青回去领了毕业证。我们还很纳闷呢,夏青也没有毕业答辩,他领什么毕业证?但是我们还是赶紧跑回北京找他。”
徐长嬴走了过去,而赵洋却不去看他:“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能够猜到了。夏青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林家人,我们再也联系不上了他,我不甘心,我蹲在林家门口,蹲了几天,蹲到了林殊华。他和我说他的极优性alpha表弟高烧把脑子烧坏了,得了逆行记忆障碍,他的长期记忆停留在他父亲去世那段时间,什么高中还是大学,都想不起来了。”
徐长嬴蹲了下来,抬起头望着赵洋那张写满恨意和不甘的脸,轻声道:“赵洋,已经过去了,我以后不会走了。”
赵洋攥紧了拳头,他别过脸固执地继续道:“我对林殊华说我又不是找夏青的,我是来找徐长嬴的,他说他知道徐长嬴和夏青关系好,已经问过了,夏青不记得。我都不记得我当时骂了什么难听话,那个死正经最后答应我,夏青回国了就让我和他见一面。所以我们又等了半年,等到夏青过年从美国治疗回来。”
说到这,赵洋居然笑了一声,“那天是大年初二,我和齐枫站在林家别墅的花园门口,夏青,不,夏青坐在里面看书,他看上去一点毛病也没有,他抬起头看着我们,问你们是谁?我们俩站着看了他一会儿,掉头就走了。然后林殊华就追了出来,对我们说——
以后就算遇到夏青也不要说我们是同学,因为林家没有告诉夏青他爸死后他被抛弃的事情,这样对大家都好。”
徐长嬴猛地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而齐枫也走了过来,低声道:“夏青的长期记忆停留在他父亲刚去世的那一节点,林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林殊华的意思是不想让已经记不起来的夏青产生多余的误会,并且夏青对林家多一分归属感,林家也会多集中一分资源投注在他的身上。”
“所以,赵洋他嘴上骂着夏青,但他从未对夏青提过过去的任何一件事,我们也一直和夏青假装陌生人。”
在这些年里,留在国内的三人早已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林殊华给出赵洋的承诺也是真的,林家将夏青视若本家亲生子,就算他还随着父姓,但将所有的资源都加注在他的身上,26岁接手兴安集团的核心产业,不仅已经是公认的兴安集团继承人,还是前途无量的青年科学家。
而赵洋和齐枫也在世道里摸爬滚打,走上了属于自己的普通人生之路,与身价百亿的兴安继承人再没有一丝联系。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厨房滴答的水声传来,三人相对无言了很久,徐长嬴却突然笑了,他握住了赵洋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你真的挺有种的,赵大少爷。”
说罢,他直接站起身,揉了揉齐枫的头发就施施然进厨房重新起锅烧油了。
齐枫看了看徐长嬴,又扭头看了看赵洋,不知所措,索性踢了一脚赵洋的小腿:“你说话呀。”
赵洋依旧沉默,猛地站了起来,进厨房剁鱼去了。
不出三秒,齐枫就听见了俩人的互骂声。
就像八年前一样。
“当时在美国,医生和我说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当alpha,一个是当beta,只是当alpha需要去申请一个匹配度高的omega结婚进行长期信息素治疗,我问当beta需要结婚吗?医生说不需要,所以我就说我当beta。”
徐长嬴喝酒是越喝越清醒,齐枫是越喝越困,而赵洋是完全不能喝,一杯就关公附体,脸红的可怕。
徐长嬴开玩笑般地说着当年治病时候的经历,而齐枫却趴在桌上涕泗横流,口齿不清道:“结婚就结婚呗,你怎么能变成beta呢,你是不能当beta的……”
赵洋好像已经睡着了一声不吭,徐长嬴看着齐枫就觉得好笑,他一边回忆一边开口道:“过了一年我去复查,我问医生,觉得我哪里变了。”
“医生说,我现在能好好说话不揍他了,我就说当beta明明比当alpha好,医生说我说的对。”
赵洋突然挣扎着抬起头:“你高中时候天天说这些话,我以为你是哄夏青的,谁能想到你是真的这么想的。”
徐长嬴支着下巴,眼神清明道:“我从来不对你们说假话,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赵洋头越来越低,最后含混道:“你胡说,你今天一直就对夏青鬼话连篇。”
徐长嬴看着一桌狼藉,和已经睡过去的两个人,半晌,他对着空气说道,“对的,我以后也会一直对他鬼话连篇。”
芜湖下一章就要见面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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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陈年旧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