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还活着 第66章 收容之物（完）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一瞬！

“砰！”

枪声撕裂凝固的空气。

站在余鹿面前的3555身体猛地一顿，眉心绽开一个焦黑的洞。他脸上癫狂的神情永远凝固，直直向前栽倒。他身后，2333举着的枪口，一缕青烟袅袅散开。

余鹿没有半分迟疑，在电光石火间抄起地上3555掉落的手枪。

“你走吧。”2333的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余鹿没动，像是被钉在原地。她声音低沉：“你刚才……是真想杀我的，对吧？”

“是，又如何？”

余鹿深深看了她一眼。她明白，2333杀了3555，等于将最后的赌注押在了自己身上。

“既然你选了我，”余鹿紧紧盯着她，“告诉我，队长在哪里？”

“我……不知道。”2333的眼中罕见地掠过一丝疲惫，“暴乱发生后，所有人都疯了，自相残杀……A级小队没剩几个了。我只能躲在这里。”

她轻轻叹息一声：“或许队长……早就‘离开’了。她总是走在所有人前面。”

她的目光与余鹿交汇，仿佛洞悉了一切：“我知道。名单上，现在就剩我了，对吗？”

话音未落，她毫无征兆地抬手，枪口抵住脑袋。

“砰！”

枪声在狭小空间内炸响，格外刺耳。2333的身体软软倒地，为这场残酷的清理画上了决绝的句号。

名单上的名字几乎全部划去。只剩下……4000。

不对……还有一个！

余鹿的心猛地一沉！她飞速回忆信息屏上的十六张面孔。

8241……2854……她闭了闭眼，怀疑那人是否还活着。

屏幕上那张清秀的脸在脑海中浮现。

她好像……见过这个人，她见过！

在哪里……

等等！画面骤然定格、切换。是那双眼睛！

在7区收容失效，A-899肆虐时，那片麻木的红色海洋里，唯一一双流露出原始恐惧和绝望的眼睛！

是她！

那一名D级成员！

余鹿瞬间明悟，方才那些被关押的D级成员是如何突破封锁的了！

她冲出房间，门外走廊已是尸山血海。她强忍不适，锐利的目光扫视现场。

痕迹！她需要痕迹！

那人在3555的突袭下仓皇逃生，必定会留下痕迹！

混乱中，一道断续却指向明确的血脚印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印记比起A级队员的靴印更浅，它从尸堆蜿蜒而出，通向一条通往更深处的通道。

没有犹豫，余鹿立刻追踪。通道昏暗，血迹和脚印断续可见。

她放轻脚步，握紧手中的枪，心跳加快。直觉在不断尖叫着：答案就在前方！

追踪至通道尽头，一扇虚掩的金属门内传来细微响动。

余鹿深吸一口气，猛地举枪推门！

门内景象让她瞳孔收缩。那个记忆中满眼恐惧的D级成员，此刻眼神涣散，无力地靠在一个人怀中。而半跪在地，一手扶着她肩膀，另一手握着空枪的人，正是——

“队长……”余鹿喃喃道。

1127缓缓抬头。那双眼睛依旧冷静，此刻却蒙着一层深重的疲惫。

“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却平稳。

看着这意料之外的场景，余鹿没有质问队长为何在此，而是用肯定的语气说：“那张纸条，是你放在我枕头下的。”

她见对方没有反应，继续说道：

“在C-1144，把我从梦境边缘拉回来的人，也是你。”

1127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未否认。她只是静静看着余鹿，仿佛这一切都已不重要。

余鹿望着这位一路引领自己的队长，千言万语最终凝结为两个字：“谢谢。”

1127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清晰：“这是一个队长该做的。”她的目光扫过怀中死去的D级成员，看向余鹿，平静陈述：“我们，都是为了人类的生存而战。”

她开始诉说，声音如同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C-04，梦境。它会无意识吸取人类梦境。起初，我们认为它危害不大，上级尝试派第一批成员进入内部阻止。经过无数次失败，终于有一人成功进入。”

“在她的帮助下，上级制定了许多方案，派遣了更多成员……直到后来我们才发现，这是个致命的错误。”

1127沉默了。余鹿没有催促，静静聆听。

“我们太傲慢了……谁也没想到，一个非生命体竟会进化。”她深吸一口气，“它捕获多个智慧体的意识，读取记忆与认知，构建出不断进化、无限趋近真实的虚拟世界……”

“这就是S-04的雏形。”

“后来，它构建的不仅是物，还有……人。我们作为最后一批进入的成员，为了活下去，我禁止所有人脱下防护服，却没想到……”

这禁令，最终葬送了所有人。

说完，1127将打空的手枪轻轻放在地上。

“所以……”她抬眼，目光沉静地望向余鹿，“你准备好了吗？”

余鹿轻轻点头，她明白。

S-04因她们这些智慧生物而进化。要收容它，就必须让它停止进化，回归空白。

意味着……清除所有十六名进入者，包括她自己。

“毕竟，我们都是为了人类的生存而战。”余鹿将这句话还给对方。

1127一怔，脸上首次浮现一个笑容。无奈，却温柔。

“我没子弹了。”她站起身示意，“你来吧。”

最后的障碍已清除，最终的道路铺展眼前。

砰！

枪响后，世界骤然定格，随后被剧烈冲击撕碎！余鹿没有犹豫，抬枪对准自己太阳穴！

砰！

眼前景象变幻，一个陌生、狭小破旧的房间，角落堆满书籍。

这是哪？余鹿环视周围，半响后她放弃思考，决定继续向上。

枪声接连响起。

教室、荒野、废墟、深海、星空……

一连五次，她穿梭于五个截然不同的场景。直到最后一次。

再睁眼，她与镜中眼神冰冷的少年四目相对。

她下意识勾起嘴角，镜子的少年跟着露出一个了甜美的笑。

“这是……4000……？”

怎么回事？

余鹿愣住。她额发湿漉，水珠顺脸颊滑落。她下意识抬手去擦拭，放下手的瞬间，眼前猛地出现一张苍白扭曲的脸！

而她的周围也不再是房间。

她想躲，身体却无法动弹！直到小腿被狠踹一脚，这具身体才连滚带爬地躲开。

视线的余光里，她瞥见一个人被咬成两半。

而下一秒，世界骤然漆黑！

余鹿清晰地感受到脖子被撕裂的痛楚。恐惧、茫然被压下，只剩轻飘飘的空洞。

再回神，她跪在一只形似章鱼的巨大怪物面前，周围是同伴零碎的残肢。怪物缓缓伸出触手，缠向她的四肢。

快跑！快跑啊！

余鹿拼命驱使身体，或许是极致的恐惧冲破了束缚，她成功了！

她疯狂向外奔跑，出口近在咫尺！

砰！

冰冷黏腻的触手缠上了她的脖颈。

“呃……赫赫……”脖颈几乎被碾碎，剧痛让她的身体止不住的痉挛。她想召唤“血鬼”，但撕裂般的痛苦让她无法集中精神！

刺啦——！怪物扯下了她的腿！紧接着是左手、右手、左腿！最后……是她的头！

她再次回到那间洗手间，脸色惨白地倚着洗手台。镜中少年同样面色惨白，满眼恐惧。

“她在警告我……”因为她杀不死我。

余鹿喃喃后退。

哗——！霎时间，玻璃爆裂，一颗鸟面头颅试图从镜中钻出！洗手间疯狂喷涌血肉，将余鹿彻底浸透。

面对这极致疯狂，余鹿的眼神反而彻底平静。她一拳砸向镜子！

哐啷！

玻璃应声碎裂！

这一次，她终于回到了4000所在的那一层。

这里秩序井然，“人们”忙碌地运输物资，无人留意突然出现的余鹿。她们环绕着中央那根跃动着不祥能量的巨大光柱。

4000站在中心，背对着她，仰头凝视着，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你看，吸收了这么多年的梦境。你说，等它吸饱了，我是不是就能出去了……”4000自顾自说着，突然张开手掌，猛地握拳！“这里就会像这样，‘砰’地炸开！”

余鹿停在十几米外，身体倚着一段断裂管道，呼吸粗重。

“结束了，4000。”她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所有人都死了……队长，3444，2333……这个巨大的牢笼，只剩我们了。”

4000缓缓转身，那张属于人类成员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极致愉悦却扭曲恐怖的笑容。

“多么……美丽的结局。”她的声音轻快得像在唱歌，“所有杂音都已平息了。现在，连最后一点‘异常’，你，也要消失了。”

话音未落，余鹿率先暴起！身形如电，长刀直刺4000面门！

然而，4000只是微微偏头，一个“人”瞬间挡在她面前！长刀噗嗤一声贯穿了那具躯体！

4000轻轻挥手，“人潮”便汹涌而上，将余鹿彻底吞没！

余鹿双手握刀，鲜红的血雨泼洒整个空间！她麻木地重复劈砍，将眼前的“人”一一斩落。忽然，她眼前闪过一块猩红的肉块。

那是……内脏？

这念头让她一怔。只这一秒，刚劈开的道路再次被人潮填满。没等她再动，所有“人”齐刷刷停下，让开一条通道。

4000好整以暇地整理着毫无褶皱的防护服，抬眼望向几乎站立不稳的余鹿，眼中满是纯粹的失望。

“这就是你的极限？”她摇头，语气索然无味，“真令人失望。”“我还以为你能更有趣些。”

她居高临下：“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能怎样？”

“你根本杀不了我。”

余鹿死死盯着她，没有回答。

4000“噗嗤”笑了：“同样，我也杀不了你。”

“不如……和平相处？我只是想回去。反正你任务失败也不会有事，对吧？”

她靠近余鹿，轻声低语，如同魔鬼的诱惑：“更何况，就算你真杀了我，你也收容不了S-04。你只会被它选中，融为一体，看着自己慢慢变成怪物……”

“永远困在这里。”

见余鹿不语，她继续道：“我能出去，你也能活。何乐而不为呢？”

余鹿脸上闪过一丝挣扎。4000眼中锐光一闪，声音压得更低，愈发蛊惑：“你看，我们本就不是敌人，对吗？”

“……”青年摇晃着，声音几不可闻。

4000继续靠近，满意地看到她愈发动摇的神色。

“真的……？”

“真的。”4000微笑。

青年脸上闪过犹豫，最终化为坚定。

4000心中暗喜，伸出手：“来吧。”她成功握住了那双伤痕累累的手，还没未得及安抚对方，颈间猛地一凉！

噗！

利刃割开了她的喉咙！

4000呆呆的愣在原地，随后额头青筋暴起！

“我真是……小看你了！”4000的怒意彻底爆发，收容物非人的本质狰狞显现！她一把拧断余鹿的手腕，将她狠狠掼在地上！

她怒极反笑：“我杀不了你？但折磨你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她折断余鹿全身骨头，将她踩进地面，让她再次体验被怪物活活撕碎的极致恐惧！

最后，4000拎起眼神涣散的余鹿：“就没遗言？”

余鹿咳着血，咧开染血的嘴角：“有啊。”

“说。”

“你现在到底是4000，还是……C-04？”

“……”

4000瞬间沉默，眼底翻涌起滔天的恐怖。她猛地拉近余鹿，冰冷宣告：“既然你这么好奇……就亲自感受吧。”

“我要吞噬你。”

4000冰冷的手，贴上了余鹿的额头。

那一瞬，余鹿感到自己的思维、记忆、构成“自我”的一切，都像被扯散的线团，不受控地流向对方。

“你自找的……”4000满足地叹息，庞大的意识如同深渊，准备将这最后的“异常”吞噬、解析、归档。

然而，就在意识将被彻底吸取的顶点，余鹿猛地抬头！

那双原已黯淡的眼中，此刻燃烧着计谋得逞的笑意！

“你犯了……最根本的错误。”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笑，“你试图‘理解’你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

没错，4000说得对。

余鹿奈何不了她，她也杀不了余鹿。和平共存似乎是唯一解。前提，如果余鹿真的只是6234。

可惜，她不是。

她是挣扎于死亡副本的“外来者”。这是她的绝境，也是她唯一的胜机！ C-04依靠吞噬意识进化？那就让它吞！

一个不属于此世界、无法被逻辑解析的“现实”，将是它最致命的毒药！

赌上存在的一切，她必须完成任务！

4000愉悦的表情瞬间冻结！她想抽手，却惊骇发现不是她在吞噬余鹿，而是余鹿的“存在”，变成了一个她无法挣脱的黑洞！

“放开！！”她首次发出惊怒的咆哮，调动全部力量试图碾碎这个异常点。

“没用。”余鹿的声音平静，却是最恐怖的宣判，“我不是你的‘数据’。你能吞噬无数意识，但永远无法容纳一个……你们无法理解的‘外部存在’。”

她不再抵抗，反而主动与之相融。

奇异的感觉袭来，她仿佛裂开了，一半维持人形，另一半化为扭曲的组织。

“不——！！怎么会……不可能！！”4000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无法理解的惊惶。

余鹿凝视着她。“这就是……收容你的唯一方法。”

“不是从外部摧毁，而是让你主动吞噬我这枚‘病毒’。”

“现在，一起毁灭吧。”

她的话语，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S-04的核心，在那无法容纳、无法解析、无法定义的“现实”冲击下，发出了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随即，轰然崩溃！

【任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