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还活着 第64章 收容之物

“刺啦——”

没有预想中的鲜血。

防护服被撕裂的内侧，是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自行蠕动的肉粉色组织，与下方所谓的“身体”生长融合，不分彼此。

那只曾属于3444的眼睛，连同破损的头盔一起滚落在地，空洞地凝视着虚空。

余鹿缓缓后退，这一切与她想象的截然不同。她本以为……她们至多是经过残酷改造的人类。

而非眼前这般，连“怪物”这个词都显得过于仁慈的……造物。

那瘫软的肉粉色组织在地上微微抽搐，仍在发出断断续续的低语：“任…务…收容…S…04…”

“344……4…收容……”

门外，死寂无声。

余鹿颤抖着手捡起自己方才丢弃的头盔，一步步退离这个令人作呕的房间，朝着C-066的方向走去。

穿过7区的走廊，外界的混乱与喧嚣骤然涌来，哭喊与指令交织。她无视了001在耳边的所有通知，目光死死锁定9区的方向。

“怎么出去。”她站在C-066的收容间外，声音冷硬。

门内，那光环依旧吟诵着不着边际的诗篇：“世界是一本诗篇，想要读懂它，首先要长出眼睛……”

余鹿直接掏出了血鬼，瞬间销毁了门锁！

她一脚踹开扭曲的房门，尘埃飞扬中，微笑着站在那变幻不定的光环面前。

“怎么，出去。”她重复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C-066的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最终归于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我不知道。”它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夹杂着破损尖锐的杂音：“如果我知道，你以为……我还会甘心待在这个盒子里吗？”

“我们都是囚徒，6234，只是牢房的大小……有所不同。”

C-066的话，像最后一块冰冷的拼图，猛的嵌合进所有的疑问中。

如果连全知都是囚徒，那么出路，就不在于询问，而在于……砸碎监狱本身。

“所以……”余鹿缓缓举起了枪，但枪口，却稳稳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本身，才是一个最大的……收容物。”

夜夜的窥视、梦境的低语、4000诡异的态度……所有细微的异常，在此刻串联成一条冰冷的锁链，勒紧了她的脖颈。

砰——！

枪声鸣响，幻象如玻璃般寸寸碎裂。

柔和的灯光，洁白的地板，穿着笔挺制服的成员，纷纷围拢上来，脸上洋溢着惊喜和担忧。

“6234！”看不清脸的众人无比欢喜，七嘴八舌的不停说着。

“你终于醒了！恭喜你，S-04已被成功收容！”

“辛苦了！”

余鹿大脑还处于茫然之中，先前混乱的画面和眼前喜悦的人□□织在一起。她歪了歪头，平静地注视着那一张张完美的笑脸，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怎么了，6234？”队长是脸上流露出一丝困惑，“你感觉不舒服吗？”

“很舒服。”余鹿也笑了，一个冰冷的笑，“我只是在想，真正的人类，看到我这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模样，第一反应……怎么会是鼓掌欢呼呢？”

枪声，再次撕裂了这虚假的祥和。

再睁眼时，她被死死锁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头部被固定，数条数据线连接着她的太阳穴和后颈。

无数黑峻峻的枪口，精准地瞄准了她的每一个要害。

一名检测人员坐在她的面前，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身份。”

余鹿没有回答，她的视线扫过这个纯白的房间，喃喃道：“现实？还是……又一层幻境？”

对方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只是低头在光屏上记录着什么，重复道：“身份。”

“6234。”余鹿最终选择了回答。

“任务目标。”

“收容S-04。”

“陈述。从你进入任务区域，到此刻苏醒期间的全部经历与认知变化。”

余鹿条理清晰，语速平稳地复述了一切，从最初的怀疑，到3444的异化，再到与C-066的对话，以及那自毁式的一枪。

她的陈述冷静得像在汇报别人的故事。

“……认知评估通过。生命体征稳定。”检测员最终宣布，“感谢你为人类存续做出的贡献。根据《高危接触隔离条例》，你需要接受不少于48小时的深度隔离观察。辛苦了。”

她身上的束缚镣铐应声解锁。在恢复自由的瞬间，她抑制住了立刻活动筋骨的冲动，只是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便安静地站起身，跟随两名全副武装的守卫走向隔离室。

就在转过一个拐角时，余光里，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双眼底带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嘲弄。

是4000！

她下意识想要追去，身体刚有微动，身旁守卫的枪口就狠狠抵上了她的脊背，发出无声的警告。

余鹿只得继续前行。但在下一个拐角，她猛地一个踉跄，身体失控般撞向左侧的守卫，一只手却如铁钳般扣住对方持枪的手臂向上猛抬，另一只手的手肘借着全身的重量，狠狠砸在对方的颈侧！

守卫一声不吭地软倒。

余鹿顺势夺过步枪，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向着4000消失的方向狂奔！

“站住！”前方通道两侧，两名闻讯赶来的武装守卫高速冲来。余鹿将身后追上的守卫砸向其中一人，同时举起双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我投降！我迷路了！刚才有人袭击！”

飞来的同伴和她的喊声果然让守卫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

这零点几秒，已经足够。

余鹿矮身突进，手指紧扣，砰！砰！砰！三声精准的点射，守卫应声倒地。

清除障碍，她毫不停留，沿着通道疾奔。

透过尽头的玻璃门，她看到了4000。

她正悠闲地站在下方大厅茫然行走的人群中，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然后，她抬起头，精准地捕捉到余鹿的目光，甚至微笑着挥了挥手。

余鹿的回应干脆利落，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子弹呼啸而过，在4000的眉心留下一个清晰的血洞。

巨大的枪声并未引起下方人群的任何反应。而被子弹射穿脑袋的4000缓缓站直身体，额头的伤口没有流出血迹。

她仰着头，脸上依旧是那抹令人厌恶的浅笑。

“在这里，你杀不死我的。”

“我当然知道。”余鹿冷笑，“只是看到你这张脸，就忍不住想给它开个洞。”她的枪口依旧指着对方，语气斩钉截铁：“你就是S-04，对吧？”

虽然是询问句，但她的语气里没有半分不确定。

尾音落下的瞬间，S-04已经毫无征兆地贴在了她面前，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眼神里充满了戏谑：“你知道了，然后呢？”

她歪了歪脑袋，“可是，你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收容’我。”

“是吗？”余鹿嗤笑，目光扫过下方如同背景板般的人群，“如果我杀掉这里的所有人呢？他们是你创造的的玩具，还是……构成你存在的的一部分？”

S-04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得像在邀请她玩游戏：“你可以试试看呀~”话音未落，她手中凭空出现一把手枪，冰冷的枪口稳稳抵在余鹿的太阳穴上。

“不过，还是你先出去看看吧~”

‘砰！’

枪声再次响起。

余鹿猛地坐起，这次不再是光亮的大厅或冰冷的禁闭室，而是身处一个摆放着二十多张简易床铺的怪异房间。

每一张床上都躺着一个人，头戴复杂的神经接入头盔，连接着上方闪烁的屏幕，如同某种大型集体实验现场。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余鹿猛的翻身下床，掀开了邻床人的面罩，即使对方紧闭双眼，她也一眼认了出来。

这是2333！

她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睫毛微微颤动，而连接她头盔的数据线正随着屏幕闪烁，不断跳动的数据显示着她正在承受着巨大痛苦。

“警告！”

“立刻停止你的行动，6234！”

角落中涌出大量武装守卫。余鹿毫不犹豫地高举双手，语速极快，声音清晰地盖过警报：“我找到了收容S-04的关键！它在利用构建新的防御圈！时间紧迫，我必须立刻核查所有连接人员的身份信息。”

“6234，你能醒来已是侥幸。”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守卫后方传来。一名身着白色研究服的主管出现，她手中拿着一个平板，“但上层已启动最终清除协议，引入了A-6457。它将从信息层面彻底湮灭S-04的存在根基。”

“不行！”余鹿一口否决，目光锐利，“那只能清除最表层。S-04正在生成第二层、第三层，甚至更深的防火墙！不彻底杀死她，一切清除都是徒劳，所有人都是白费力气！”

“……”

白衣主管沉默地凝视她片刻，最终，她缓缓抬起手，示意守卫们稍安勿躁。她轻轻在平板上点了一下。

余鹿身旁的一块巨大屏幕瞬间亮起，上面罗列着十六名人员的详细档案信息和面部照片。

她的目光飞速掠过，最终在一个笑容甜美的少年上骤然停顿。

随后，余鹿抬起头，眼神没有任何动摇，“我需要再次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