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程暝拿出手机,给之前与他通话的人打了个电话。
“我到了。”没有虚假的问候,甚至作为语气词的“喂”都没有,短短三个字像命令般甩过去。
“这么快?”对面嘴里像是含着什么东西,“等我半个小时。”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程皓问。
“你有许景明,还不给我有个兄弟了?”程暝现在还比较有闲情跟程皓扯皮。
许景明三个字像是程皓的超短裙一般,有一点风吹草动,程皓便会害羞得满脸通红。
程暝走出车站,站在路边吹了半个小时的冬风。天完全的黑了,一路上每隔几米就有一棵光秃秃的树,这些树大多都是伴随着车站用来防尘而种的。
“我想抽烟。”程暝不由自主地又咳嗽两声。
“这身体又不是就你一个人用,不抽。”程暝说。
“你才用我身体一天不到,你管我怎么用?”程皓有些恼怒,又试图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依旧毫无作用。
“呵!”程暝冷笑一声,他强大的意志力力压程皓。
“哎呀,求你了,买包烟抽吧。”程皓恳求起来。
程暝最后还是心软下来,去车站的便利店买了包南京煊赫门和一个打火机。
“你怎么知道我抽这个?”程皓问。
“你没有我不知道的东西。”程暝回答。
程皓对这个陌生的身体掌控者的恐惧又加深了。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寄生”在自己身体内的?
30分钟左右,终于等到了一辆路虎揽胜风尘仆仆的到来,停在了程暝的面前。车窗渐渐摇下,一头深棕黑发露了出来,一撮头发夹在耳背后,耳廓棱角分明,衬得耳垂上的耳钉愈发清透,方形细边黑框眼镜后的杏眼眼角微微上挑,深琥珀色的瞳孔盯着程暝,像是在挑逗。程暝看到那标志性的轻蔑一切的眼神,安心了许多,不过程皓倒是生出些许防备之心。那人鼻梁刀削般笔直,鼻头是少年的圆润,粉薄的嘴唇叼着根点着一半的烟,烟头的点点微光映照着他的脸庞给人一种成熟的安全感。车窗完全摇下,那人往后一甩头,示意程暝上车。
程皓对到来之人的外貌在内心的感叹给程暝一种熟悉感,他初见此人时也是此番感受。
程暝转了一圈,走到副驾,坐上了车。车内装饰十分简约,甚至有点凌乱:前方储物台上放着几个不认识但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手办,座舱区放着两瓶喝完的星巴克空杯子,充电线胡乱的搅在一起,以及不出意料的放着一个烟灰缸。不过车内味道倒不是很大,反而有一股不同于其他奢华香水的清香伴着开得很猛的暖气在开门那一刻扑面而来,压住了香烟的焦油味。
“他得多有钱啊!”车内不算奢侈但精致的装饰将程皓的防备心转化为对那人财富以及品味的感叹。
“包扔后座。”那人对程暝说,“猫你抱着。”
程皓照做了,把装猫的包抱在怀里,坐上了副座。
“你怎么突然这个时候来找我。”那个人问。
程暝向那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个人瞬间理解了程暝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眉来眼去什么呢?”程皓在程暝脑子问。
程暝没有理会程皓。
“我来避避风头。”程暝说,“惹事了。”
“哟,”那人调侃,“如此行事谨慎的低调高冷男神还能惹事?”
“又不是我惹的。”程暝反击,既是为自己开脱,又是在责备程皓当初没有听他的话。
“你什么意思?”程皓不服,“我倒要问了你为什么在我家里放那些东西?!”
“噢!原来如此!”那人恍然大悟的样子,一脸嘲笑的看着程暝。
“好好开车!”程暝知道他这个笑容是在嘲讽他连这个身体的主动权都夺不过来。
时间来到午夜,车终于开进了市区,一线城市的午夜仍然灯火辉煌,小吃街依然热闹。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像一座又一座的巨人从身边奔过。程暝能感受到那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程皓的激动。
“我送你到酒店,我有卡,晚饭你自己解决。”那人拐了个弯,道路左侧是一个大约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广场,右侧便是酒店了,“你带钱了没有。”
酒店外饰奢华至极,几根白色大理石雕成的罗马柱在楼房外部架起一座像是古希腊神庙的穹顶,A字型屋顶底部充满浮雕,上面用LED灯架起几个大字——“雍他内大酒店”。
程暝对窗外的场景丝毫不感兴趣,倒是程皓,一直试图将头转向窗外,导致程暝的面部十分狰狞。
“没带...”程暝说,“打架的时候没抢回来。”
“转你了,管你带不带。”
“等一下,我现在用的手机是...”
“...哦...差点忘了。”
程暝拿出程皓的手机,加上了那人的微信。
那人微信叫斯文败类,头像就是他脸上带的那个黑框眼镜。
“转你了。”“斯文败类”立马又把钱转了过来。
程暝点开他的聊天框,“请收款”三个字上赫然写着250后面跟着两个0的25000
“你骂谁呢?”程暝收下款,把手机收回兜里。
程皓的心情早已波涛汹涌了,之前虽然每个月都有舅舅的几千元,但是也没见过如此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给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转如此“巨款”的人,更何况之前还转错了一次。
“你激动啥?”程暝对程皓说,“真是没见过世面。”
“我跟酒店老板说过了,你的猫直接拿进去就好了,不用担心。”程暝还没想到自己的两只猫,“斯文败类”就已经把事情全都办妥了。
他们在城市主干道的路边已经停了快10分钟,有交警来过,但每个人走到驾驶位,看到抽着烟的“斯文败类”,立马摆出个笑脸,就匆忙离开了。
“走了啊!”程暝拿上包,一边走向酒店,一边回头对“斯文败类”打趣,“你车再不开走祖宗就要被问候了。”
“斯文败类”关上车门,一脚油门,伴随着车辆启动时车轮在地上的高速摩擦声,扬长而去。
走进酒店,几个服务生看到程暝手里提着的猫包,刚要上前阻拦,经理老远看到了,赶忙拿起别在胸口上的对讲机,对着对讲机一顿喊:“别拦,让他进来找我。”
那几个刚要围过来的服务生立马有散开,列好队,从大门两边一路排开,做出迎宾的姿势。
程暝紧攥着拳头,因为要抑制住一直在驱使着他左顾右盼的程皓的好奇心。
“你tmd别东看西看了!”程暝在心里默默骂程皓。
酒店经理说完话,立马向程暝跑来,皮鞋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拍打出啪嗒啪嗒的节奏:“您就是程暝先生吗?”
“是我。”程暝还是那么言简意赅。
“这边请。”酒店经理用那四十多岁的油腻老脸冲着程暝堆出的笑容。
这张脸程暝是一点都不敢让他出现在自己的余光里,生怕忍俊不禁有**份。
程暝一路跟随经理从旋转楼梯走上第二层,这一路走得比当初逃命还要累:程皓的身体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他拼尽全力地不让程皓伸手去摸那楼梯扶手。程皓在好奇的同时,却感觉这个世界变得离自己如此的遥远。他自认为自己在自己的那座城市里是最潮流,见识最广的那批人,可到了这里,留给他的更多的是不安。
上了第二层,地上铺上了地毯,地毯上画着跟基督教有关的画。地毯很厚实,经理那有节奏的啪嗒啪嗒声也没了。穿过一个顶上挂着水晶吊灯的走廊,走到了电梯门口。电梯门早已打开,像是恭候程暝多时了。进电梯,经理按下了酒店顶楼98楼的按钮。
“您的房间是总统套房...”酒店经理为了使坐电梯的过程不那么无聊且尴尬,开始介绍起酒店内部设施。
“打住,”程暝制止了经理,经理那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口音他也是一点都听不下去,还不如叫个长得养眼的服务生来带他,“我知道你们酒店很好。”
大约有4分钟,随着电梯“叮”的一声,到了顶楼。一走出电梯门,便直达套房内部了。放眼望去便是能把整座城市一览无遗的超大落地窗。
在程暝走出电梯门的那一刻,整套套房的灯光都亮了起来,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音响开始放轻音乐。
程暝突然警觉起来,在灯亮起的那一刻,似乎看到窗外闪过了一个人影。
程暝刚想回头找经理,发现经理已经坐电梯下楼了。
“你看到了吗?”程暝突然对自己的判断力失去了往常的自信。
“看到什么?”程皓依旧在打量着房间。
“人影,刚刚在窗户外面闪了过去。”程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压低声音说话。
“开什么玩笑!”程皓笑出来了,“这可是98层!顶层!谁能爬上来?蜘蛛侠吗?”
程暝也认为是自己过于神经质了。
一天的奔波使程暝和程皓身心俱疲,完全忘记了一天没吃饭的饥饿,没来得及洗澡,倒在酒店的超大弹簧床,脑子一沾到枕头,便陷入了深深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