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不速之客竟是将刚刚下山的松草劫去狐之谷,扬言要和她成婚的狐族姐妹之一胡如玉。
等她平复情绪冷静下来之后,松草才从她的口中得知了他们离开后狐谷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当初许悲风在和松草离开之前,就曾出于半个同族的善意示警过胡如玉的姐姐、狐族的掌事人胡如翡,让她小心也许会有人觊觎狐谷,胡如翡并未放在心上,在许悲风和松草走后,狐谷照旧生活。
但就在他们离开不久之后,狐谷忽然有人开始莫名死去,胡如翡与狐族有名望的长老介入此事,刚开始他们查明了真相,发现此事不过是一起情杀事件,然而事情定论后,谷中依然不断有人死去,他们这才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然而胡如翡等人的深入调查还是慢了一步。
等他们查明所有死亡的背后都是被人操纵时,狐谷已乱,孤竹子派出了他的分身傀儡潜入了狐谷的核心腹地,盗走了许多狐族代代相传的秘法与法宝,不仅挑拨了狐族和其他妖族的关系,还在狐谷中放了一把烧了七天七夜的大火。
胡如翡为让妹妹避难,让狐族长老胡铁冠带她先行离开了狐谷,而自己则留下处理危机。
胡铁冠本想带着胡如玉投奔北方的蓝丘狐族,但胡如玉在途中听闻了松草的消息,执拗地要来东至城见她。
她的运气不错,抵达时正值东至城的大难过去,于是顺利地进了城,打听一番后也很轻松地找到了松草等人的落脚处。
在松草和王琮泽进门前,胡如玉先见到的是许悲风,对于许悲风,胡如翡和其他狐族都因为他的父亲而心怀戒备,但胡如玉却不同,尤其是许悲风在离开狐谷前还提醒过他们要小心,所以她早已把狐族的遭遇一股脑地告诉了许悲风。
松草和王琮泽坐下听胡如玉描述事情的经过,许悲风是第二次听,面上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眸色比以往更加深沉幽暗。
松草捕捉到另一个人关键人物:“胡铁冠长老也和你在一起?怎么不见他?难道是路上……”
胡如玉急忙摇头:“铁冠爷爷没事,但他……呃,自从狐谷出事后心情一直不太好,所以没有跟我进来,现在在外面等我。”
松草看着胡如玉略显尴尬的表情,就知道定是胡铁冠不想和许悲风碰面。她佯装不知,笑道:“原来是这样。”
胡如玉:“我特地来见松草姐姐和悲风哥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件事,那个孤竹子……是悲风哥哥以前的师长吧?我到东至城后也听说了他在这里做的坏事,没想到天下竟有这么坏的人!若是让我抓住他,我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她的说话的语调和措辞方式都还充满稚气,但说最后一句话时却透着刻骨铭心的血与火,当即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神情凄狠。
松草没说话,许悲风轻轻笑道:“你放心,在他落到你手里之前,他就已经得到了他应得的下场。”
胡如玉没有在这里待太久,虽然她本人很想跟着松草和许悲风一起去春绝镇探险,但她的临时监护人胡铁冠却坚持要带她去原定的目的地蓝丘避难。
在胡如玉离开之前,许悲风的神情似有所动。
松草替他叫住了胡如玉:“蓝丘……那边的狐族情况怎么样?”
胡如玉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自从玉通娘娘殒身后,蓝丘狐族如同神隐,几乎不与外界接触,我与铁冠爷爷去了也要去寻他们的藏身处呢。”
松草:“若是你平安到了蓝丘,能不能传讯告诉我一声?”
胡如玉答应的甜美爽快,拍了拍小胸脯:“好呀!松草姐姐还有什么事吗?只要你说,我都可以替你去做!”
松草瞥了一眼八风不动的许悲风,摇摇头:“没有了,路上注意安全。”
胡如玉和只露了一面的胡铁冠离开了,松草为了避免之后的社交麻烦,也决定今晚就动身出发前往春绝镇,反正修仙者之中并不像寻常人一样担心夜路难行。
许悲风原定就是要和松草一起去春绝镇,这次也没有改变行程,继续和松草一起走。
王琮泽一直送他们到城门之外,然后目送两人的马车飞入茫茫夜空,再难寻迹。
在离开之前,松草已经在东至城中那购买了地图和有关春绝镇的消息,在马车上时她总算有时间能好好地研究一下这些东西。
但她吸收这些东西很快,她手上得到的也大多都是有关春绝镇的风土人情,当她从种种情报中抬起头,时间并未过去多久,车窗外仍是一片如墨的夜色,因轻轻拂动的纱帘而显得朦胧。
这时松草想起一件事,她叫了坐在驾车位上的许悲风,等他进了车厢,她从芥子囊中拿出一柄断掉的长剑放在隔在两人中间的小桌上。
许悲风看见那把剑就是一怔:“你从哪里找到的?”
“不是我,是城中人在远郊捡到送到了治城司,我正好瞧见的。”松草说,“我认出这是你的多情剑,就替你拿回来了,虽然……它被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折成了两段。”
许悲风把剑收回芥子囊,懒声笑道:“多谢了。”
松草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停了一会儿,却是许悲风主动道:“这把剑虽然断了,但它却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总是有些不太寻常的纪念意义。”
松草却想起那枚圆环状的飞船钥匙:“唯一的东西?你母亲就没有留给你其他的东西了?”
“你对这个好像很在意?”许悲风问,不等松草说话,他却似乎并不在乎松草目的,自顾自地答了,“更准确地说,多情剑是留给我的东西中唯一还在的,我母亲还留给我了一个护身符,不过我在许家遭遇大难时被我遗失了。”
“遗失了?”
松草愕然。
不可能啊?
若是那枚飞船钥匙不在许悲风身上,他是怎么躲过她的好感度检测的?
“是啊,遗失了,我血洗许家时也在那里寻过,不过并没有找到那枚护身符。”许悲风语气平平,没什么波动,似乎丢了那枚护身符对他来说只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并不值得投去特别的注意。“也许它被孤竹子顺手拿走了也说不定。”
如果真是如此,那反而麻烦了。
飞船坠落在修仙界后,不仅是能源,飞船本身也需要修理,松草本还打算从许悲风那里赚到那枚飞船钥匙,然后找到神秘飞船的位置,从飞船里面搞点她能用的资源能源,这样肯定能省她不少事。
只是之前在鬼市买到的一个备用电池,对使用星能在星海中航行穿梭的飞船几乎毫无作用。
她倒不太担心孤竹子会发现那枚护身符是飞船钥匙,修仙界没有相关的知识,孤竹子就算得到钥匙也不会开飞船。
“唐姑娘,在去春绝镇之前,有一件事我必须对你说明。”
“什么?”
松草挥去这些思绪,抬头望着坐在对桌的人。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一张刻着象棋棋盘的木头小桌,他们却像是隔了一整条银河,分属不同的河岸。
“我怀疑孤竹子就在那个会移动的上古仙迹之中。”
这个消息果然很令人震撼。
“什么?”
“虽然这目前还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但我想已经**不离十了,不觉得那座载着上古仙迹的小岛出现得太巧合了么?它恰巧就出现在孤竹子晋升出窍后期离开许家之后,恰巧就会四处移动,恰巧就危机四伏,让各大宗门不敢觊觎?”
“如果它就是孤竹子的藏身之所,一切是不是就可以解释?岛上的危险完全出自孤竹子的布置,而岛之所以会四处移动,也是为了方便孤竹子摆脱追兵,纵观整个修仙界,再没有比它更适合的地方,它就连出现的时机都如此恰好。”
“等等,”松草几乎要认可许悲风的推断,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疑点,“那天机阁怎么解释?天机阁为什么要去抢夺宗门在上古仙迹中得到的东西?天机阁难道也为孤竹子所驱使?如果天机阁是孤竹子的使役,之前我们也曾与天机阁之人交手,他对我们为何没有杀意?”
“这一点我还不知道,也许天机阁另有隐情,但如果抛开天机阁,其他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不是吗?”
“……”
松草思量了好一会,不得不承认许悲风说的有道理。而且坐在她眼前的无疑是这世间最了解孤竹子的人,在他的判断中也许还得加上难以用语言解释的某种直觉,越是境界强大的修仙者,这种发自深处的直觉也会越强。
许悲风望着松草,眸子在放了夜明珠的马车中如同有星子落入:“我不知道唐姑娘去上古仙迹是为了寻找什么,但如果你执意要去,我希望你能知道这些可能发生的危险,想好之后再进入上古仙迹。经过东至城一战,我们都知道孤竹子不是一个随意可以对付的敌人。”
松草没有马上回答,说道:“你为什么没有把这个猜测告诉师兄和十二仙盟?”
只要告诉王琮泽,以十二仙盟如今对孤竹子的重视程度,他们马上就会派出数量与质量可观的援军。
许悲风轻轻笑了笑:“这是我和孤竹子之间的仇恨,必须由我来了断,和其他人无关。”
松草静静看着他:“但是孤竹子与你有境界之差,而你又吃了‘焚舟丸’……你已经想好怎样和他对抗了?”
许悲风神色坚毅:“不用把孤竹子想的太过可怕,我已想好,孤竹子如今都是利用傀儡在外替他办事,说明他的真身伤势不轻,若是不趁他虚弱时对他动手,等他痊愈以后才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倒是你,唐姑娘,你也做好了准备,即使面对孤竹子也非要去上古仙迹一探不可了吗?”
对上古仙迹,松草当然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亦有探明天机阁的理由。
她点点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许悲风也点点头,他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很快,很迅速,却很美丽,如同幽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