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桩令与苏醣决定再探小河村的秘密,这一次由掌门的师兄夷白堂带着。
桩令很是认真地问苏醣:“你觉得师伯是个怎样的人。”
苏醣很是自然地答道:“清正端方,极在意原则。”
“嗯,我也这般觉得。”桩令这般说
“但是,为什么师伯会被困在渡劫期千年之久,心境是否还平稳如镜面。”
“额,还是你敢说,还有这怎么会是我知道的事。”
而他们所议论的夷白堂此刻正站在距他们不远的大殿中,只是殿门紧闭罢了。他们所说的当然是一字不落的被听到了,可是他并未有所反应,在洒满晨光的窗前他静静端坐,不知是晨光映白了他的发丝,还是白发染白了晨光。
三人很快到达了小河村,首先自然是到达地宫。桩令将那颗紫色珠子拿出来,夷白堂自也是知晓其中缘由的,便将这颗珠子以法力催动融入进大殿中的鬼宿雕像中。
紫色珠子慢慢融化,改变,最后与雕像融为一体。
鬼宿的残缺得到了修补,这再一次带动起巨大的灵气龙卷。
分守在四方的神兽再一次联合,二十八星宿大阵重启,凝为实质的灵力,从萦绕流转变得光芒大盛,从中可以窥见蓝色、墨色、紫色交织。
而上方的金色莲花阵法也重塑起来,因为源源不断的灵气在向上方传递,就像说鬼宿代表‘天目’有监视阵法运行之效,现在阵法就是在自我恢复。
再次走过地道就到达了地宫后殿,雕像所在的地方。
原先的雕像在从眼中流出那颗紫色珠子和地宫塌陷之时就消失了,现在棺木中空空如也。
那么雕像的消失又代表了什么呢?
桩令不知道,是使命完成还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
还有在大阵修复之后,这里到底还藏着什么?
桩令一直在思考这处村子的环境为什么会这么特殊,以及当初他所感受到的杀戮与怨念到底来自哪里,为什么消失的秘境会在地宫中找到。
夷白堂看了他一眼便知这弟子脑中估计想的不会少,而苏醣就直接多了:“真人,弟子觉得我们还需要考察一下小河村,还有许多疑问没有答案,你说是吧桩师兄!”他拍了拍桩令的肩,话中洋溢着兴奋。
来到村子三人换上了寻常服饰,是这样的桩令与苏醣看起来就是少年人模样,而夷白堂自带一种清贵儒雅之感,所以再简单不过的读书人加书童加小厮的搭配。
出入村子三人很是狼狈,尤其是夷白堂像是从山地上跌了无数次,衣衫上沾满了泥污而桩令与苏醣负责搀扶着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
在苏醣问了第三个人能否帮忙借宿被拒绝时,竟有一年纪稍大的长者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这可让苏醣有种原来世界也不是那么冷漠之感。
那长者首先看的便是被扶着的夷白堂,像是思索打量,这时他开口了:“老朽是这小河村的村长,我看公子多有不便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妨说出来,看老朽能否帮助一二。”
会来事的苏醣接口道:“多谢老伯,这是我家公子,因为要寻同窗故而到此,只是第一次到访不识地方又没有乡亲引路,才如线下这般的。”
话罢,被扶着的夷白堂似是又挺不住了不停地咳嗽,脖颈和脸都泛起不正常的红。这下仆从和书童都更焦急了,村长也不好再打量便将三人带回了家中稍作休整。
这一路走过大多是低矮的茅草房偶有建的好点的木头平房,来到村长家的时候看到的则是较好的青瓦房。
这时桩令悄悄传音于二人:“此处气息滞涩不畅,而且有种淡淡的压抑。”
再之后三人就进了柴门,只见一老妇人正在做活计手中动作不停,直到村长走到她面前才察觉到又转头看到了三个陌生人,面容有些惊讶,村长便用手比划了一会,老妇人便向三人笑了笑复又坐下继续手上的事。
村长未做何解释,随后将夷白堂安置在了一间客房内,道:“各位先休息,老朽去做些饭菜来”就出了房门。
这时夷白堂看着身上的脏污眉头微皱道:“阿令,我想沐浴换身衣裳,你出去帮忙打盆水来将就擦一番。”
桩令虽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但还是道了声:“公子等着,奴这就去。”
就在桩令回话的时候三人清晰的听到屋外好像有细微的声音,但又不似人的脚步声。
而桩令也明白了过来,便拿着屋内的一个脸盆出去了。
他当然不知那有水了,于是就来到厅堂询问做活计的老妇。桩令首先走到老妇面前微微弯腰,见老妇注意到了自己然后唇畔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将木盆向老妇面前递了递,又指向门外。
老妇人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到最后又回到了桩令脸上,点点头显然是明白了。
她将人带到屋外又指了一个方向,桩令就去了,在转角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老妇人恰好四目相对,老妇人的眼珠有些浑浊,脸上褶子很多带了些斑,桩令则依旧微笑。
到了老妇说的地方,他发现这里确实有处打水的井,并且还有好些婶子在这边打水。他走近井边看到石砌的井边上苔藓长得很深,还有深深的绳痕。
桩令运转《星墟同悲诀》,手在接触井沿时感受到很浓的阴冷气息和流动着的哀伤怨念。
这时旁边的一位婶子问另一个婶子:“常嫂子咋不见你隔壁的云娘子来打水了,我最近几次都没遇上。”
那叫常嫂子地回道:“你没听说吗云娘子一家搬走了,就前两天。”
“我就说嘛,也就前两天我听有人说在云家后面的山上捡到云娘子常戴的手镯,那手镯可是真金的,想来定时无意丢那的”前一位婶子说。
桩令假装打水,动作很慢了,听得差不多了就端着盆往回走,走时还友好地向两位婶子道别。
将水端到屋内,桩令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三人商量了一番一致决定先去辞行然后前往云家。
村长得知三人要走便道:“老朽刚刚将饭菜做好,诸位公子怎的这么快就要走了?”
夷白堂面上有些歉意只听他道:“多谢老伯照顾,在下觉得好多了,因怕误了同窗的事这才不顾礼节匆忙离开的。”
说完三人不等老伯回应,作了一礼便离开了。桩令跟着那位住在云娘子家隔壁的婶子,三人尽量表现的自然不让人怀疑在离那婶子家有一段路的时候三人就停下,瞧见路边有几家店,便走进其中一家。
少顷,三人将身上的袍衫换为原来的宗门服饰。首先确定了云娘子家的位置然后夷白堂掐了一个法诀,让三人暂时隐身。
随后来到小院里,设置了一处可以隔绝声音的法障,云家小院内很是整洁,不似仓促搬离,但可以感觉到生活气息突兀中断。屋内家具蒙上薄灰,但衣柜中仍有不少衣物,米缸有余粮,甚至灶台边还有未收拾的碗筷。
三人对望一眼,继续搜索看是否有关键信息在堂屋后的里屋内桩令感受到一丝绝望和痛苦的气息,愈靠近床榻愈浓,床榻之上有拉扯的痕迹,下面的地板上也有指甲留下的抓痕;另一边夷白堂发现在书房的桌上发现一张画,画着一家三口被黑色的“绳子”绑住的画面,而那下面正是金色的莲花阵法。
而后桩令想到那婶子说的传言,便将其他二人找到一起上了后山。
他一直运转着功法想要捕捉到线索,但是这次却没能感应到什么。夷白堂注意着路上的动静,在一片树林之后他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法力印记,其气息与在村长家感受的细微声响所带的灵力一致。
到此他们三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事和村长脱不了干系,三人直奔村长家。
苏醣用缚灵绳将村长缚住,那边被缚住的村长还未反应过来看着三人的打扮,也是知道自己被诓了。
村长道:“各位先是乔装入了老朽家,后又将老朽用绳子帮助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他的声音很大,来打水的一些村民也从篱笆外走来,村长这会更是不怕了,哭喊的声也更大了。
这时苏醣来了一个噤声术,大家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村长嘴巴在动却没有声音。
夷白堂拿出那只在树林后捡到的金镯将它放置在村长面前道:“这是云娘子手上戴的那只,你告诉我在什么情况下,人搬走了还留下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不要说是落下了。”
这会村长的噤声术已解,大家听到他说:“怎么可能,我明明去检查过的,还有这镯子我已经收起来了。”
听到这村民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真的吗?”
“我就说传言是真的吧!”
“那云娘子一家到哪去了?”
几个婶子议论纷纷,在看到村长转过来的脸时本能的后退。
这时候夷白堂道:“烦请各位做个见证,为了查出云娘子到底去哪了,我们需要去一个地方。”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石崖下,因为坍塌阵法已裸露在外。正好让大家看到了金色莲纹。
由于莲花阵法已经恢复运转不会再产生逆转灵气,而此事村长还不知道对于阵法有着本能的害怕。
但许久过后莲花阵法依旧没有什么动作,他眼神动了动瞥到桩令三人都未有什么防御动作,难道这阵法里的东西被破了?那他们不就更没有证据了吗?
于是他便反驳道:“你们休要妖言惑众,乡亲们听我说,这三个年轻人先是蒙骗老朽这会又胡说八道,云娘子和她的丈夫还有孩子在数日前就雇了牛车回乡探亲了。”
这会子一个婶子道:“不是说云娘子一家搬家了吗?怎么又成探亲了。”
这时终于有一个人道:“难道云娘子一家不是搬走了而是遇害了!”
此话一处大家也都震惊了,桩令说:“大家还记得这些年陆陆续续有几家搬了出去吗?”
这时一位婶子道:“我记得不算云娘子他们也有七八户人家了,在搬走前也都没有预兆,难道都出事了吗?”
这时桩令又道:“那大家还记得是谁说他们搬走了的吗?”
那位婶子想了想道:“似是村长。”
这时夷白堂道:“其实这么多户人家搬走大家都不知道,只能从村中口中得知也算正常,毕竟他是村长对吧!”
这时大家终于像是明白了什么道:“那么以后我们是不是也会毫无预兆的搬离村子啊!”
这时候村长方才说的话被淹没在村民们的恐惧当中。
苏醣见差不多了便悄悄将缚灵绳解开但只是松了,果然看到大家对自己的怀疑,村长坐不住了便挣扎着站了起来,这一挣扎绳子便掉了下来,村长一喜便朝阵法的方向跑了过去。
在莲花大阵上他虽有些忐忑但想到某种可能还是佯装镇静得道:“你们说那些搬走了的人遇害了就是真想吗?如果这么说你倒是告诉我,我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能对付这么多人的,我可这一把老骨头了。”
是啊,村民们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所以这件事到底是怎样的?现在他们看桩令三人的眼神也透着防备。
现在这样的状况桩令也没有办法,因为莲花阵法已经被修好了不会再产生逆转灵气也就不需要大量的生气。
村长见三人无法回应便底气倍增,镇定自若地走到村民面前,却没有被排斥。
因为从他们的角度看来,虽然方才的害怕并非作假但桩令三人毕竟是陌生人,要他们真正相信外人而怀疑一村之长很难。
沉默一瞬,桩令便笑了“既然大家不相信我们,那我们自然不会强求,希望大家看到接下来的画面不要慌。”
他运转功法暗色的星辰之力将时光回溯,场景再现。在回溯到云娘子那段节点时停了手。大家就看到许多条藤蔓伸出将一家三口卷住慢慢吸食血肉,最后三个人便成了三架白骨。
而这一切都是村长干的,他们看到村长将人带到这然后仓皇逃跑的画面。
这还如何狡辩,村民们既害怕又愤怒将手上有什么便是什么的砸向村长甚至见了泥巴石头扔过去,场面很是混乱。
而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跑出来的村长嘶吼着道:“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大家好,这怪物从百年前就开始作乱若不是先祖牺牲自己保下大家一时安宁,后来又是历任村长以此办法献祭家中祖辈要不然怎会有这么久的和平。”
“到了我这一辈不过是不想再有所牺牲了吧!”
说道这里大家沉默了好久,终于有人开口了:“所以是村长为了救大家才谎称云娘子他们是搬走了的,所以现下那大阵才没有伸出藤蔓攻击我们的?”
村长朝那人看了一眼,很是赞同的点点头,他似乎是不在意那些砸过来的物什还弯腰寻求大家原谅。
桩令磨了磨牙觉得自己差点忍不住了,而苏醣更甚已经掐了法诀重新将村长绑了,而夷白堂则要平静很多毕竟年岁摆在那,涵养还是有的。
夷白堂淡淡地道:“村长真是好生厉害,为了大家可以活命就可以随意选择一户人家杀了”
“那下一次需要献祭了又该是村中哪一户呢?”
“真是祖祖孙孙无穷匮也!”
“大家我说的可对啊!”
声音里带些抑扬顿挫,很是清越好听。
桩令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好嘛,没到自己身上就永远不知道害怕,不会怜悯他人的苦难。
最后事情就迎刃而解了,因为这阵法已经修好了,以后安然无恙了。
如果细说那就是大家认为村长一家既然已经献祭了百年了为什么不能再继续呢?他不是村长吗?
在听到这些话时桩令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这干自己何事?
果然啊,怜悯是要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