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利威尔BG 烟障四海 第8章 胸针

夏延已经整整三天闭门不出。但利威尔收到了来自她本人的包裹，是一个小孩跑了两条街给他送过来的。

他问小孩儿是不是认识夏延，小孩儿吸溜着鼻涕回答他：“不认识，穿着黑斗篷的姐姐给了我钱和一整盒糖，让我把这个送到这边来，给一个叫利威尔的人。”

包裹里头就是利威尔第一次见夏延时，在她家里见过的那枚胸针。

其余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一张字条告诉他把这东西送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利威尔坐在桌前，盯着那枚胸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法兰在一边噤声不语，直到他手中那杯热咖啡都逐渐失去了温度，他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不然我们去她家里找她问清楚？”

“没什么好去的。”他看起来平静，却让人感受到一丝潜藏的躁动：“她这么做了，那么她家里也一定人去楼空。”

“啊？什么意思？”法兰闻言惊讶地抬起了头。

“帕特被威胁，吉布森酒馆被烧，许多夏延身边的人都已经死了，但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冲着她去的。”

“那——”法兰正要急迫地说些什么，但利威尔却迅速地说了下去，没有给他插嘴的时间。

“还记得拍卖场的人怎么介绍她的吗？”

那天，威斯特克拍卖场里，留着八字胡的主持人微眯双眼，兴奋地向在场所有人大声地介绍了“日落眼”，他说的是：“橙红色的眼睛！这可是少有的颜色，这种日落色，一度是王族旁系欧格尼家族的标志。”

回忆至此，法兰大惊失色，就算生活在地下街，也知道王族旁系和欧格尼家族这些字眼的份量，他一把拉开凳子在利威尔面前坐下，手中的咖啡一不留神洒了出去，但利威尔却没有半点责难他的意思，他只是沉默着凝视那枚胸针，仿佛一切的答案都已在其中等候多时。

也许等到我死去，等到他们将我剥皮抽筋，把我的每一分骨血都细嚼慢咽吞下，将我身而为人的每一寸都还给那个血淋淋的金色雄狮，我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吧。

她站立在桌前，面前摆着那枚胸针。胸针中央的那颗巨大欧泊石，从名字上就有“集宝石之美于一身”的意思，这是她八岁生日的时候，母亲从她的佩剑上取下来的，她将这颗欧泊交给工匠，佐以其他宝石，这才做成了这枚胸针。

金色雄狮欧格尼家族，王族旁系，常居三墙之内，百年来一直拥有着自己的封地和庄园。六年前，前任当家路易斯·欧格尼病死，其妻伤心欲绝，携女策马夜奔，溺死在河中。路易斯的弟弟路德·欧格尼成为了这一代的欧格尼公。

大家族从来不缺兄弟厮杀的戏码。谎言是最能掩盖一切的便捷手段，但许多微小的细节都可以瞬间使谎言的泡沫灰飞烟灭。

来自旧世界的那本《君主论》就曾指出，如果想要统治征服地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灭绝旧君主的血脉。即使路德·欧格尼与路易斯·欧格尼一母同胞，也应该在“变革”时就做到杀死路易斯的妻女，杀死他的簇拥与家臣。倘若做不到这一点，就不只是隐患的存在了，连维持表面和平的谎言都变得岌岌可危。

更不要说整整六年过去，她本人至今还站在这里了。

是的，夏延·欧格尼至今还站在这里。

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在地下街生活的这六年，她确实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物件可以带上，除却即将送到利威尔手里的这枚胸针，没什么东西能让夏延牵挂。

她已经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棕红色，匕首也藏放妥当，只需穿上内衬绣着金色雄狮的斗篷——这件衣服来自她的母亲，六年过去，二十岁的夏延穿上它已经显得相当合身——她就可以佯装自己是堂妹莉莉娅·欧格尼了。

谁会在隶属欧格尼家族的阶梯那里，拦住现任欧格尼公的独女呢？

夏延在街角站了一会儿，很快就看见那个时常在沙坑里拿树枝画画的小孩，她给小孩派了糖，然后把钱和装着胸针的包裹交给了他，让他送到两条街之外的利威尔手里。

小孩嘴里含着糖，点了点头，目光却还停留在夏延装糖的盒子里。她笑了笑，把整个糖盒都塞到了他的手里，说道：“去吧。”

如果在地下地上都无路可走，还不如回到地面上杀了路德。即使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已经无所顾忌。将她不断逼入绝境却又杀不死她，野兽的反扑也足够人吃上一亏。

胸针会平安送到利威尔手里的，她这一趟几乎有去无回，只有那个，她不想它落入路德之手。

无需告别了，这就是最好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