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火余温 第5章 失控

夜色渐浓时，包厢里

陆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

微信上助手汇报着试验进度

“关于 B-739样本的后续数据分析，还有几个待确认的参数。”

“陆大研究员，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想你的数据？”

沈晖将一道菜推到了他面前，语气带着玩世不恭的调侃。

“我好不容易请你吃顿饭，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太不给面子了。”

陆烬抬了抬眼，声音平淡：“最终报告数据不能出问题。”

“急什么？处理这点数据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沈晖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

“再说，你总这么紧绷着，小心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陆烬：“......”。

一顿饭吃得不咸不淡，沈晖天南地北地聊着，陆烬偶尔应一声，大部分时间都在走神。

饭后，沈晖拉着他去了市中心的“星夜”酒吧。

酒吧的角落，陆烬就像一块投入熔炉的寒铁，拒绝融化，却也因此被炉火映照得更加森然。

周遭是烟雾、酒气、翻腾的体温和黏腻的低语织就的网，他却兀自散发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寒意，与这沸腾的混沌格格不入。

酒吧的喧嚣和暖昧在他周围汹涌，却无法真正沾染他分毫。

陆烬并非对抗这环境，而是以一种彻底的疏离，将自己嵌入这片昏沉的背景板里，成为了混乱中最坚硬、最冰冷、却也最稳定的一块基石。

而面前那杯未动的酒，是陆烬与这个世界唯一的、冰冷的连接点，一个无声宣告着“存在”却拒绝“融入”的坐标。

在这片属于迷醉与释放的土壤上，他格格不入的冰冷，反而成了一种独特的、令人心悸的注解。

“我说你，出来玩就放开点，躲在这干什么？”沈晖端着一杯威士忌走过来，打破了这份孤寂，却无法融化他。

陆烬没有回答，只是端起面前的酒

此时，一道急促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是一通紧急来电。

“陆研究员，不好了！B-739样本的基因序列图谱出现异常杂峰，和临床数据对不上，明天上午就要提交初审，这可怎么办？”助手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烬的脸色越发冰冷

他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我马上回去，把原始数据发我邮箱。”

“今晚我请客，先走了”陆烬将一张卡扔给了沈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哎？这就走了？”沈晖看着手中的卡愣了一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个工作狂。”

市生物研究所的实验室再次亮起冷白的灯光，陆烬坐在电脑前，指尖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屏幕上的基因图谱不断刷新。

异常杂峰的出现意味着之前的分析存在疏漏，必须在天亮前找出问题所在，重新修正数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从墨黑渐渐泛起鱼肚白。

陆烬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胃里传来一阵隐隐的绞痛，他下意识地按住腹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老毛病犯了。

他从抽屉里翻出常备的胃药，就着冷水吞下两粒，继续盯着屏幕。

可疼痛并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剧烈，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着胃壁。

眼前一黑，陆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额头重重地磕在了键盘上，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入目的是医院熟悉的白色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

陆烬动了动手指，浑身都透着疲惫的酸痛，胃部的绞痛已经缓解了不少。

“你可算醒了！”

沈晖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放下手里的手机，脸上没了平时的玩世不恭，带着明显的担忧

“你助理发现你晕倒，给我打了电话，送你来医院的时候，医生说你胃黏膜损伤加重，再晚点就危险了。”

陆烬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数据……”

“放心，你的宝贝数据我让你助手先盯着，有问题会给你发消息。”

沈晖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的实验？”

病房门被推开，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护士。

“陆先生，你醒了就好。”

医生拿起病历本，语气严肃：

“你的胃病已经很严重了，长期熬夜、饮食不规律，再加上精神高度紧张，继续这样下去，很可能引发胃出血。”

“接下来必须严格控制饮食，按时服药，绝对不能再熬夜了，至少卧床休息三天。”

沈晖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还拿出手机记录下来，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与平时的纨绔形象判若两人。

陆烬靠在床头，目光落在窗外，心里却在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办公室里的身影——温和的笑容，贴在创可贴下的伤口，还有那盆与他办公室里一模一样的“冬云”多肉

“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在做手术，还是在办公室看病例？”

“想知道他的伤口有没有愈合，那支创伤药有没有按时用？”

“甚至想知道，他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

这种不受掌控的思绪让他烦躁，却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像实验中突然出现的、让他无法解析却又格外在意的变量。

就在这时，病房门又被轻轻推开，一个熟悉的温和声音响起，像春风吹进病房：

“李医生，你在这啊？我找你有点事，关于上午那个疑难病例……”

话音未落，苏温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病历夹，看到病房里的陆烬时，他明显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陆烬的心脏猛地一跳，原本平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下，只留下一层极淡的涟漪。

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病号服，指尖用力到泛白。

沈晖敏锐地捕捉到陆烬的反应，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温和干净的医生。

李医生看了看苏温，笑着说：“苏医生啊”

“这位陆先生是你的熟人？”李医生看着苏温的神情问道

“我们之前有过工作对接。”苏温回过神，走到病床边，目光落在陆烬苍白的脸上，语气带着真切的关心

“陆研究员，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春风拂过湖面，让陆烬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放松了一些。

可当苏温的目光转向旁边的沈晖，礼貌地点了点头时，陆烬的眼神暗了暗。

此时正在向苏温自我介绍的沈晖的背后一凉。

这种强烈的占有欲让陆烬自己都惊了一下，他向来掌控着所有情绪，可在苏温面前，他的自控力正在一点点崩塌。

他攥紧了床单，指节发白，手背青筋都隐隐凸起，声音却依旧保持着平稳：“没事，小问题。”

“什么叫小问题？”沈晖故意插话。

“都倒在实验室了，要不是发现得及时，你可得交代在那了。苏医生，你可得好好劝劝他，别总把自己当机器用。”

沈晖的话像是在邀请苏温介入，陆烬却觉得这是一种挑衅。

他冷冷地瞥了眼沈晖，眼中的警告意味十足

沈晖从未见过一向淡漠的陆烬，如此带着偏执和阴鸷的目光。

沈星辞挑了挑眉，识趣地闭了嘴，决定静观其变。

苏温似是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是对着陆烬温和地劝说

“医生的话一定要听，好好休息。胃病养护很关键，我给你列个饮食清单吧，都是清淡易消化的，对你的恢复有帮助。”

他的眼神清澈而真诚，带着医生的专业和恰到好处的关心。

“不用麻烦了。”陆烬用有些虚弱沙哑的声音拒绝道，仿佛刚刚用眼神威胁沈晖的不是他。

“如果你方便的话，等我出院后，再请教你养护的问题。”

苏温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然后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张便签，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这是我的手机号和微信，有任何问题都能找我。”

陆烬接过便签，指尖触碰到苏温的手指，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过全身，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让他的心跳再次失控。

李医生这时说道：“苏医生，我们去办公室说吧，别打扰陆先生休息。”

“好。”苏温点了点头，临走前又看了一眼陆烬“好好休息，别再熬夜了。”

说完，他跟着李医生走出了病房，白大褂的衣角在门口一闪而过，留下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他身上特有的温和气息。

病房里安静下来，陆烬拿出那张便签，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字迹，眼底暗焰翻涌。

他拿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添加了苏温的微信，备注为“Sunrays”。

【“Sunrays”阳光，温暖希望】

几乎是同一时间，走廊里的苏温感觉到手机震动，是微信好友申请。

申请人“陆烬”

他没想到会这么迅速，点击通过后将手机放回口袋，继续和李医生讨论病例，语气自然，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普通的工作偶遇，没有丝毫特别。

沈星辞看着陆烬的一系列动作，笑着调侃：“可以啊陆烬，藏得够深啊。不过说真的，你对这位苏医生，有点太在意了。”

陆烬没有理他，只是盯着手机屏幕，等待着苏温通过好友验证。

他知道自己对苏温的在意，早已不受控。

这场意外的再见，不是结束，而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