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9章 第 9 章

这些年秦小娘过的不易，上面有吴氏压着，别说出头之日了，但凡冒个尖都要被训斥不安分。云卿和煜琮虽是她生养的，但前程却都被吴氏掐在手里。她不敢有半点僭越，还得小心侍奉。日积月累，心郁成结，又调养不善，这病根就逐渐做下了。近些日子身体每况愈下，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不是什么好病。其实生老病死，她早就看开了，只放心不下云卿和煜琮这姐弟来，要不早一条白绫吊死，也省的遭这个罪了。

云卿连日昼夜不分地侍奉在病榻前，其中辛苦不必说，眼见的清减憔悴了许多。她性子要强，平日里人前不压谁一头，谁也别压她一头，少见她这样失态。云曦和云斓虽不似她日子这般难过，但也感同身受，又见秦小娘凄苦可怜，一时悲从中来，也都掩面而泣。

李鈜不似女子家多愁善感，才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都哭成了泪人。他紧蹙着眉头，一脸的庄肃，假意地咳嗽了两声，引来她们的注意，而后道：“我开个方子，你们按方子抓药，先服用五七天，如见起色就减量，若不成我再换个方子。我配的这副药，药性霸道，煎煮时注意火候，服用时注意药量。”说完，便取过笔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写好了。

云卿接过方子，瞧了一眼就犯了难。云曦见状，凑过去看，一眼扫过去都是些不认识的药材名。若是些寻常的药材还好办，各房以备不时之需都备着些，大伙凑一凑，兴许就凑齐了。可这方子上的药名听都没听过，必须得去药铺里抓，只是如此一来，势必要经吴氏过目的。以吴氏的心思巴不得秦小娘病死才好呢，定是不会管的。王氏虽然管家，但大房的事，她向来不伸嘴。就算到了老太太跟前，沈老夫人也一准再推回到吴氏身上，还得说教各房都得遵照府里立下的规矩做事，即便是她也不能够例外。最后这事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吴氏这儿，她这一遭没得脸，就更不会给她们好看了。

李鈜见她们一脸的难色，只当着药方子出了岔子，忙问道：“这方子有什么不妥吗？”

闻言，云曦与云卿面面相觑，她们的难处实在不足外人道也。云卿捏着药方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秦小娘，一咬牙急步向外走去。

云曦在门口拦下了她，低声问：“你这是去静砚斋？”

云卿点了点头，轻叹道：“这方子上的药即便是抓全了，也是吃了这顿没下顿，这个坎总是要过的，躲不了逃不过。我去试试，兴许她念在我小娘尽心服侍她这些年的份上，能发些慈悲。”

云曦略微思量下，还是觉得不妥，道：“大伯母若是宽厚的人，秦小娘何至于如此？秦小娘病得这般厉害，大伯母躲还来不及呢，还能往身上揽官司？”

云卿也知道这话在理，可眼下她也别无他法了，下了一番狠心，道：“我豁出去了，如若不成，我就去寿安堂求祖母，祖母也不管，我就去求叔父，我就不信偌大的一个沈家，就没容得下我小娘的人。”

云曦瞧她这架势，大有撕破脸大闹一场的打算，这可使不得，于是忙劝道：“三姐姐，你闹的全家都没脸，那是鱼死网破，下下策。退一万步说，你可以不在沈家的名声，那琮儿的前程你也不管了吗？一家子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沈家名声败了，你和琮儿以后还能有什么好的出路吗？秦小娘委曲求全，不就是盼着你和琮儿奔个好前程。你这么一闹，沈家里子面子都丢了，以后你们的日子就更别想安生了。我知道你想讨个公道，但事有缓急，眼下不是争这口气的时候，秦小娘的药才是最要紧的。”

云卿方才也是一时气急，才失了稳重，这会儿听了劝，冷静了许多，“我也是急糊涂了，你说的在理，可是这方子上的药从外面采买，不经过静砚斋是办不到的。”

云曦心里早有了盘算，只是还有些犹豫，可方才云卿这么闹了一场，她才暗暗下了决定。只是如此一来，这个年怕是要过的不太平了。

云曦从云卿手里抽出药方子，云卿欲言又止，云曦只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去与李鈜商量。

“这方子上的几味药府里头没有，得去外头采买。院里的小厮女使都是从浔阳老家带过来的，在这京城人生地不熟，采买些吃的用的，都办的时有不妥。这治病救命的药可是马虎不得，万一错了，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你说是不是？”

李鈜最是认真不过得人，不管对事对人，那是不错一分一厘的。听她这一番话，哪有不认同的道理。

“你说的也是，是我思虑的不周。”李鈜略微思量了一会儿，道：“方子上的这几味药我家里正好都有，你打发两个小厮随我去取，如此你们便可放心了。”

“这当然好了，不过……”云曦踌躇了半刻，道：“要不你看这样可好，我听说李老妇人明天要来府里做客，如若方便顺道捎过来，也省去一来一回路上的麻烦了。”

李鈜不疑有他，只当她们是谨慎，唯恐下面的人办事不利误了大事，便想也不想地点头应下了，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反正秦小娘今晚不宜再服药了，也不差这半日。”

云曦又问起了药钱，李鈜自是不肯收，只说用不上几两银子，不必放在心上。接着又对云卿嘱咐了一番，然后才告辞离开。

秦小娘的床榻前离不开人，云卿自是脱不开身，这送客的任务就落在云曦和云斓身上，客是她们请来的，她们自然责无旁贷。

为了避嫌，两人只将人送出了门，待人走远了，两人才从浅云居出来。

云斓心有疑惑不解，便一直盯着云曦瞧，只看的云曦莫名其妙，笑问道：“你瞧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锈了花不成？”

云斓探究的目光仍定在云曦的脸上，语气带着微微地怒气，反问道：“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方才李公子提议打发两个小厮跟去拿药，你为什么不肯，偏得另寻麻烦，让李老妇人顺道捎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云曦笑道：“不是多此一举，是一举两得。”

这话听得云斓更是一头雾水了，问道：“这话怎么说？”

云曦卖了一个关子，道：“这话现在说不得，明天自会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