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24章 第 24 章

云斓所料不错，王氏果然推了忠义伯爵府的茶会，大约是怕云黛在外落得个身娇体弱的名声，以后不好婚配，王氏回伯爵府的帖子，只说姐妹几个除夕守岁染了风寒，眼下虽好了大半，但也忌出门吹风，待往后身体爽利了再去拜会。忠义伯爵府倒是好说话，并没有深问缘由，只说倘若二姑娘身体无碍，只二姑娘去也可。这倒叫王氏犯了难，这茶会明摆着就是给儿女们相看的，好歹也是一个结识名门子弟的机会，况且能入忠义伯爵府大娘子眼的人定也不会是那种没门第的小门小户，倘若相看的对象是她府上的齐六郎，那是再满意不过的事了。有这等好机会怎的也得紧着云黛这个嫡女才是，云斓一个庶女沾个边就该知足了，难道还能越嫡女不成。可是转念一想，这事又有些玄乎，且不说沈家初来乍到，论门第和名声始终差了一筹，而云斓又只是一个庶女，忠义伯爵府特意提了二姑娘，这就差指名道姓了，显然是打听过了的。若是正经相看，怎的也是从嫡到庶先长后幼，没道理嫡长女还待嫁闺中，就先惦记起庶女来的。莫不是这里头有些说不得的勾当，王氏忽地想起浔阳老家的一些事来，顿时如遭雷击，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云斓虽不是她身上掉下的肉，但除去云黛，她心里到底最看中的还是云斓，倘若那忠义伯爵府摆的真是鸿门宴，那她也确实不忍心云斓羊肉虎口。

王氏实在拿不准主意，有心问一问沈稷的意思，可自打除夕夜她故作大度在那个春诗身上松了口，沈稷像是得了免死金牌似的有恃无恐，在寿安堂那儿没少拐弯抹角地旁敲侧击，可老太太始终不搭岔，沈稷没法子，就在她这儿下功夫。王氏自是不想多招来一个搅家精，所以每次都四两拨千斤敷衍过去了，这会儿若是上赶着去问他主意，以他的性子一准要吊起来卖，王氏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整个宅院除去沈稷，再能替她拿主意的就是寿安堂了，可这没边儿没沿儿的事，寿安堂未必会管，反倒还落的个连点小事都管不明白的恶名。王氏左右思量了一番，最后也没拿出来一个主意，索性就全凭云斓的造化了。

这下又轮到了云斓发愁了，越想越觉得此去凶多吉少，前途晦暗不明。她身边除了芸小娘也就云曦这么一个能商量的人了，芸小娘一个妇道人家，又是妾室，平常不大有机会出门交际，所见所闻也不过就是后宅这方天地。芸小娘也没什么好主意，只是忽然想到了云曦提过的李家公子，便跟云斓商量兴许这也是一个机会，总好过忠义伯爵府不知是福是祸要好。云斓略微一思量也觉得现下前景未卜，与其这样担惊受怕，倒不如放手一搏，兴许还能搏出一条好出路。她打定了主意，顶着鹅毛大雪匆匆地奔去了枫林苑，把心思跟云曦这么一说，这倒叫云曦犯了难，且还有苦说不出。云卿那头八字没一撇，她也不好挑明了，云斓这头更是没影儿的事，可眼下又是十万火急。云曦也不忍一口回绝了，便折中了一下，道：“我原是觉得二姐姐一身本事，倘若往后只是给当家主母打个下手，实属埋没了。除夕夜祖母念叨的那些人里，李家公子的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于咱们来说也算是良配了。他家里虽人丁不旺，但他是一脉单传的独子，上无长嫂妯娌，下无弟妹小姑子，连分家都省了，历练个三年两载的便可执掌中馈了。我也正是看上这点，觉得与二姐姐合适，这才多嘴提了那么一句。可这些天我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对，男女婚配合适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仅仅合适就算了。如若只管合适不顾其他，那男婚女嫁倒是简单了，只管找一个靠谱的中间人，把双方的条件往明面上一摆，合不合适的一眼就瞧出来了，比去集市上买个菜都容易，连挑挑拣拣都省去了，只是这样又与盲婚哑嫁有什么区别呢？”

云斓哪有心思听她讲大道理，这会儿已是七慌八乱六神无主了，“李家公子好歹打过几次照面，李老夫人与祖母也算是闺中时的旧友，有几分交情的。我对他也算得上知根知底了，总是好过忠义伯爵府的鸿门宴。新来的帖子只差点名道姓了，忠义伯爵府这一遭我是躲不过去了，但我总要提前打算一番。倘若这其中真有上不得台面的勾当，我也好有个搪塞的理由。我若是定了亲，夫婿也是京中有些脸面的人，就算忠义伯爵府位高权重也不好过于强势失了体面。”

她这主意原是打的不错，算是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了。云曦垂眸思虑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这事就算撇开云卿也是不妥，不够谨慎太过冒失了，“你这是病急乱投医，且不说你和李家公子还是没影儿的事，即便意气相投，那也该从长计议，草率不得。何况忠义伯爵府到底是洞天福地还是龙潭虎穴也未可知，二姐姐也不好为了一个猜测就稀里糊涂的定下终身吧。而且这只是咱们的一番打算，也不知李家公子是什么心思。这原是来日方长顺其自然的事，也不是急就急的来。若是贸贸然的就摊开了，火候未到反而适得其反。”

这话虽然没有说透，但云斓却心里跟明镜似的，顿时臊得脸色绯红，恨不得打烂自个的嘴，“瞧我这说的这是什么糊涂话，光顾着应付忠义伯爵府的鸿门宴了，竟什么都顾不上了。这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自己安排的道理，况且即便我有那个心思，人家李公子也未必有那个意。到头来再落得个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这要是传出去我还要不要活了。”

云曦笑了笑，道：“事有轻重缓急，择其重者先为之，其不重者后为之，眼下忠义伯爵府的茶会最为要紧，李家公子即便是良人，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以妹妹愚见，二姐姐不妨先见机行事。”

云斓听得一头雾水，茫然不解道：“这话是怎么说？”

云曦故意卖了一个关子，道：“李家公子不成，不是还有贺家和陶家吗？”

云斓更是莫名其妙了，“怎么又扯上贺家和陶家了？这两家更是惹不起的。”

“就是因为惹不起才好用呢。”云曦也不绕弯子了，干脆直截了当道：“我的好姐姐，下个月初二你只管去赴宴，倘若忠义伯爵府真打什么坏主意，你就搬出贺家或者陶家做幌子。话也不用说的太明白，云里雾里的正好。那忠义伯爵府尽管怀疑，也不会去登门查问，这未下定的口头婚约本就是私密之事，旁人也问不得。况且贺家和陶家都是走仕途的，忠义伯爵府总是要给几分薄面的，那就更不好为难你了。”

云斓略微一思量，便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了，扑哧一笑，道：“你这招叫狐假虎威，是不是？”

云曦颔首道：“正是……”

云斓高兴了一半又觉得不对劲了，“这主意好是好，可万一忠义伯爵府与贺家和陶家也有渊源，事后问起露了馅儿，到时就不光是得罪忠义伯爵府了，连带着贺家或陶家也要恨上咱们了。”

云曦不以为然道：“咱们祖上于贺家有恩，和陶家沾亲带故的也算是亲戚，虽然是远亲，不过圆个谎这样举手之劳的事，权当是卖个人情了，况且这两家也确实有与咱们沈家结亲的心思，你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至于这姻亲最后成不成，本就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难道它忠义伯爵府还要追根究底不成？”

听罢，云斓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到底还是你主意多，今儿这趟枫林苑我还真是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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