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16章 第 16 章

内宅这些个争风吃醋的闲事，沈母原是不管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插嘴便不插嘴，不过眼瞧着闹得忒不像话，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开口斥责了两句。

王氏平白的挨了一顿骂，气不顺地白了沈稷一眼。沈稷自知理亏，心虚地耷拉着脑袋不敢抬眼看王氏。至于魏小娘更是大气不敢喘，以前有当家的托底，尚且还能威风一二。今儿在沈母跟前，又赶上年节，她再是张狂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倒是云嫣颇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傻气，竟当着全家老小的面，大喇喇问沈稷，“爹爹当真要收了那个叫春诗的？”

这劈头盖脸的突然发难，倒是真把沈巍给问住了。他原本心里是这样打算的，过些日子寻个合适的时机先去透透沈母的口风，沈母多半是不会反对的，顶多斥责两句，倒是王氏那关难过。他要纳妾收房总得大娘子点头才算圆满，但以王氏拈酸吃醋的性子这事怕是不好办。只是没想到今儿歪打正着，王氏竟吐了口，他原是要借坡下驴顺势把这事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再横生枝节，不成想魏小娘半路杀了出来，硬生生坏了好事。想到这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儿云嫣竟还不知好歹地火上浇油，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下便沉下了脸。

“大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的了？大娘子说的没错，都是我平日里惯坏了你，仗着自个儿年纪小就这样的说话不知深浅，你的几个姐姐也大不了你几岁，你何时见过哪个像你这样的不知规矩，可见是魏小娘养差了你，是该教你些规矩了，免得你日后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坏了沈家的门楣。还有魏小娘，你看看你把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平日里少把多余的心思放在旁的事上，多与大娘子学习，哪怕只学了个皮毛也够你受用了。”沈稷将魏小娘母女俩训斥了一番后，又趁机说好话巴结王氏，“常年道家有仙贤妻，夫不遭横祸。我这仕途平顺全赖祖宗保佑，家宅和睦都是大娘子的功劳。是大娘子把这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我才能了去了后顾之忧，一门心思的专心于仕途。在浔阳老家那会儿，大娘子就是出了名的贤惠能干，就连同窗旧友都时常羡慕。”

王氏被夸得美滋滋的，脸上差点没笑出个花来，“我是官人八抬大轿开正门迎进来的，为这个家怎么的都成，死了也是甘愿的。”

“诶，这大过节的，别死啊死的，不吉林。”沈稷皱了皱眉头，又耐着性子夸了两句，“虽说都是正室，但正室与正室也大有不同，多的是气量狭窄不容人的。以我所见，大娘子就最是贤良，子女不论嫡庶都一视同仁，对妾室们也不厚此薄彼，宽厚大量，最是容人，不是魏小娘能比的。”

这些好话王氏虽然受用，但也不至于稀里糊涂的就任他拿捏了，况且两人夫妻多年，感情算不上和睦，但对彼此的脾性还是知根知底的。王氏抿嘴笑了笑，慢条斯理道：“官人惯会拿好话哄我，我虽比不得官人慧智，可好歹也活了一把子岁数了，什么话是真，什么话是假，我还是分得清楚的。正所谓无利不起早，官人说了这么一大堆好话哄我，无非就是担忧你纳妾进门我不通融。要我说官人你也未免忒小看人了，其实多个妹妹伺候官人，我也是一百个认同的，只要品行好，哪怕出身低一些也无所谓，大不了多贴补一些银两也就是了。只要不是不顾廉耻惯会使些下三滥手段的狐媚子，我哪有不通融的道理。”

王氏的含沙射影，屋里的人都听的出来说的就是魏小娘。魏小娘那时是先生下了沈家的次子，沈母才抬她名分的，也正是如此，沈家上下都不是十分待见她。

魏小娘作为当事人听到这番话心里自是五味杂陈，委屈得眼泪汪汪地看向沈稷。沈稷则一脸的心虚，张了张嘴，原想驳斥两句，可毕竟王氏没有指名道姓，他若一味的怪责，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所以干脆装聋作哑方为上策。魏小娘见状，更是羞愤的恨不得银牙咬断。

姐妹几个虽然也听出来王氏话里有话，不过都心领神会，知道有些话问不得，可偏偏有人就不信这个邪，愣头愣脑的硬是要自讨没趣。

那些个前尘往事，云嫣没听人说过，魏小娘自然也不会告诉她这些。她只当王氏拿品行一说做文章，故作大度罢了，毕竟勾栏里的女人可不就是狐媚子。于是本着替魏小娘打抱不平的姿态，云嫣这回破天荒的顺应王氏，“大娘子说的是，其实爹爹再纳一个小娘回来也不过就是添一双碗筷而已。可是万一进门的是个不检点的，坏了咱们的家风那可怎么的好。”

王氏憋着笑，意有所指道：“这就坏了家风了？那咱们这家风十几年前就败干净了，还差这一星半点的？”

这话云嫣听的云里雾里的，歪着头傻兮兮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

话还没问完就被魏小娘扯住了衣袖，低声地怒斥了两句，“我的小祖宗，你可快闭嘴吧。”

王氏见这母女俩唱戏似的，实在是憋不住了，笑出了声来，“你问问你小娘不就知道了。”

云嫣咂摸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顿时尴尬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

王氏笑得更凶了，沈稷有心帮衬魏小娘母女两句，可转念一想纳春诗入门还得王氏点头，便觉得犯不着为了一时的意气跟王氏闹不痛快，还是不吭声的好。

最后是沈母实在看不下去，发了话，“事有缓急，主君纳小娘的事不忙，安稳些时候再从长计议也就是了。眼下要紧的还是哥儿姐儿的婚事，年岁也都不小了，拖不得了。”

沈母这一提醒，王氏才猛然想起正事来，埋怨地瞪了沈稷一眼，嘴里嘟囔着，“都怪官人打岔，害得我把正经事都给忘了。”

沈稷听出沈母对他纳小娘一事不甚赞同，便有些灰心丧气，嘴上却不敢争辩半句，只能把气都撒在王氏身上了，“明明是你先提起来的，这会儿倒先怪起我来了，怪不得孔夫子说唯有小人与女人难养也。”

这话无形之中得罪了一屋子女人，王氏更有底气了，“这么难养，官人不还是左一个右一个的养，我看养得还不亦乐乎呢。”

“你……”沈稷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吹胡子瞪眼的干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