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棚顶的塑料布,在何野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槐序愣在原地,指针纹丝不动地指向那个熟悉的身影。
何野刚接过装好的土豆,转身就撞见了站在路中央的沈槐序。
“沈槐序?”何野惊讶的走过去,挑挑眉,“你不是回安城了吗?”
沈槐序没理他,拿着表围着何野转了两圈。发现不管怎么走,指针始终指向何野。
“诶诶诶!”何野一把拉住企图转第三圈的沈槐序,哭笑不得,“你在干嘛?跳大神呢?”
沈槐序往前凑了一步,仔细打量着何野,“你身上有秘密啊!”
何野轻笑着,不慌不忙地凑近过去,呼吸打在沈槐序的脸上,“不然呢,这年头还不许人有点小秘密了?违法啊?”
原本占据主动的沈槐序瞬间乱了阵脚,他慌忙推开何野,“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什么!”
何野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菜,“那既然没走,去我家,请你吃顿饭?”
换做从前,沈槐序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拒绝,认定这只是何野接近他的借口。
但现在,沈槐序巴不得更了解他一点,弄清楚这人身上的秘密。
何野在镇上的房子和静思园那栋小楼截然不同,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角落里摆着个插满野花的花瓶,桌子上零零散散放着些小摆件。
虽然屋里面有些凌乱,但处处透着生活气息。
“这里和静思园那里还很不一样啊。”沈槐序环顾四周,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家会和静思园那个楼一样呢?”
“那栋楼是什么样?”
何野撑着桌子,好奇的问。
“空荡荡的,跟个鬼屋似的。连点人气都没有,看起来还有点渗人。”沈槐序掰着手指头,细数着。
何野把菜放进厨房,声音从里边传来:“那边只是偶尔住住。”水流声响起,他一边洗菜一边继续说,“主要为了照看静思园。”
沈槐序的注意力突然被书桌上的一张老照片吸引,照片里何野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站在一群人中间,面容与现在别无二致。
照片右下角标注的日期是:1927年夏。
他拿起照片,照片背后工整地写着每个人的名字。
唯独中间那个名字被用墨水抹去了。
“这是……?”正巧这个时候,何野走了出来。
何野扫都没扫照片一样,张口就说,“我爷爷,何里。”
说的跟真的一样。
沈槐序点点头,到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目光在照片和何野脸上来回扫了两圈,突然笑了。
“你们家的基因还挺强,你跟你爷爷长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何野闻言,凑近了些,盯着照片里自己的脸,嘴角一扬,“那当然,怎么样,帅吧?”
沈槐序随手把照片放回桌上,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还行,你爷爷比你帅。”
何野啧了一声,撇撇嘴,笑容看起来有点得意,“是,他比我帅多了!”他转身往厨房走,声音懒洋洋飘过来,“吃饭吧,我早起炖了鸡汤。”
沈槐序跟着走到餐桌前,低头一看,奶白的汤面上浮着一圈香菜,瞬间收回了伸向汤勺的手。
“怎么了,不爱喝?”何野端着碗,目光落在他悬在半空又默默收回的手指上。
“不是,”沈槐序顿了顿,“有没放香菜的吗?我不吃香菜。”
“早说啊,”何野拿了个新碗,从锅里重新盛了一碗。
“你怎么突然不回安城了?”
沈槐序的筷子顿了顿,“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办完,过一段时间再走。”他正绞尽脑汁编造理由。
结果何野并没有追问,只是说:“那你还挺亏的,这两天要到暑假了,田良月的酒店都涨价了。”
“再怎么亏也比博物馆门票钱强。”
“噗——”何野差点喷出嘴里的汤,“你这个人怎么还记仇呢?”他抽了张纸巾擦嘴,腕间的佛珠碰到桌子上发出声响,“都说了是支援文化建设……”
沈槐序敷衍的应和着,脑子里想着下一步的计划,该如何接近,了解他。
“说起来,晚上敢去静思园吗,我想晚上去看看。”他硬憋出了个理由。
何野放下筷子,揉揉太阳穴,深深叹了口气,“还去?你到底去干嘛的,我活这么久,都没这么三天两天跑过。那就一亩三分地,来回去,来回去的,你不腻?”
“你要是想去公园,镇上新建的湿地公园比那儿强百倍;你要是想了解沈清,随便找个树底下乘凉的老头,能给你讲出十八个版本的故事来。”
说完,何野靠在椅背上,摇摇手,“反正我是不奉陪了,我现在看见静思园这三个字都头疼。”
“那,”沈槐序突然改变了策略,“要不你说个地方,你说去哪。”
何野挑眉看他,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真要我来定?我知道有个地方,比静思园有意思多了。”
“今晚正好是花溪镇一年一度的河灯节,去夜市吧。”
“河灯节?”沈槐序愣了一下,“就是放灯那种?”
“不止呢。”何野掰着手指头数起来,“有传统小吃街,手工艺品市集,还有舞龙表演。更重要的是,镇上的老手艺人会在河边现做河灯,据说放灯时许愿特别灵验。”
“行啊,反正比干坐着强。”
傍晚六点半,天还没黑,整条清河两岸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灯笼将水面映得五彩斑斓。
“怎么样,比静思园强吧?”何野递给沈槐序一串冰糖葫芦,自己则捧着刚烙好的葱油饼,黄金酥脆的饼皮上还冒着热气。
沈槐序接过,咬了一口糖葫芦,“还行。”
他的目光忽然被河对岸的景象吸引,身着古装的游人正漫步在青石板路上,衣袂飘飘,恍如穿越时空而来。
“那边是有什么特别活动吗?”
“这是花溪镇河灯节的特色。”何野解释道,“因为清河将镇子一分为二,镇政府就提议让对岸的游人穿上古装,还原旧时风貌。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很多人专程来体验这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沈槐序突然来了兴致,他看向对面,“不如我们也去体验一下?”
这么多年的河灯节他从来没有体验过,何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啊,对面有租古装的摊位。”
“两位要租衣服吗?”摊主是为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她推了推老花镜,“我们这儿样式可齐全着呢。”
沈槐序修长的手指掠过一排衣服,停在一件月白色长衫上。
“这件料子是真丝的,穿着可凉快了。”老太太热情地抖开衣服,“公子要不要试试?”
何野没怎么挑,直接拿了套黑色的锦衣。那衣服剪裁利落,腰间配着一条暗纹束带,看起来干净又利索。
“这么快就选好了?”沈槐序有点诧异,眼瞅着何野拿着衣服去了试衣间。
最终,沈槐序选了一套白金相间的锦缎长袍,衣襟和袖口绣着细细的金线纹路,腰间配着一条白玉腰带。
既不张扬,又透着几分贵气。
等沈槐序换好衣服出来,何野正靠在树下等他。黑衣衬得他身形修长,腰间束带勒出窄瘦的腰线。他手里握着一把素色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
何野看着迎面走来的人,倒真有几分古时小公子的模样。
他唰地展开折扇,故意打趣道:“怎么样?要不要再配个假发?”
“免了,”沈槐序摇摇头,小手一背,慢悠悠往前,“这大热天的,你是想让我中暑?”
路过捏时面人的摊位时,何野拽着他,“走,让他给你捏一个。”
老师傅的手艺确实精湛,一团彩色的面团在他手里几下就变成了栩栩如生的小面人。他看了看沈槐序,又看了看何野,突然笑了,“我看你们两位确实像那从古代走出来的人,要不我给你们捏个双人的?”
沈槐序闻言立刻瞥向何野,却见对方一脸坦然。
“不用了,就单人的吧。”沈槐序语气生硬地回绝。
何野见状,走过去,折扇一下子合上,在他肩头轻点,“怎么这么小气?连个面人钱都舍不得?”转头对老师傅笑道,“别听他的,就捏双人的,他付账。”
沈槐序盯着何野含笑的侧脸,一时分不清这人是真糊涂还是装傻。他说的是付不付钱的事吗?两个大男人在这捏面团合适吗?
“随你便。”他最终只是别过脸,没再拒绝。
老师傅的手艺确实了得,面团在他粗糙的指间翻飞,不一会儿就捏出了两个栩栩如生的小人。
一个身着锦缎长袍,负手而立;一个黑衣劲装,折扇轻摇。更妙的是,两个小面人竟被捏成并肩而立的姿态,衣袖相触,显得亲密无间。
“这...”沈槐序盯着面人,一时语塞。
“多好看啊。”何野将面人接过来在手中把玩,“老师傅好手艺,把我们俩的神韵都捏出来了。”
沈槐序正要跟上,却被老师傅一把拽住衣袖,“诶,等一下,还没付钱呢。”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钱包付了账。快步追上何野,一把将面人夺了过来,“是你付的钱吗,你就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