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此生 第4章 病例报告

手机屏幕另一端的画面还是白天，左瑞在一家餐厅和左佑挥手。

“喂，姐姐怎么舍得和我打电话了呢？”

“左瑞，妈妈呢？”

左佑不是很想看见妹妹，她没有接话，直奔主题，在左佑心里，这个妹妹简直就是一个混世魔王，虽然比自己年龄只小了一岁，但因为左佑从小身体不好，每次打架的结果左佑都会哭着去找妈妈。

左佑的妈妈文静常年住在国外，没有把妹妹留在国内的原因也很简单。不带走的话，没有人治得住左瑞，从小到大都是风云人物，战绩可查。

用男厕所的拖把杵到乱说脏话的男同学嘴里，看不惯老师讽刺女同学，就把老师的办公桌用断掉的课桌凳子腿砸烂，还把老师衣服给扯断，替被欺负的好朋友出头拿推子把人家头发剃了一半，还偷带多部手机高价租借给住校的同学......

左佑家里花了不知道多少钱去给这个魔童降世一般的妹妹擦屁股。

但文静一向溺爱女儿们，左佑的记忆里，左瑞在宿舍和人打架。那天妈妈冒着暴雨，夜里一点多开车去学校，却不是处理事情，也不是给老师道歉。

就只是因为左瑞和人打架的时候，脸上被抓了一道，妈妈跑去给她送药，免得漂亮的脸蛋留疤。

爸爸妈妈不知道给左瑞换了多少个学校，最后实在是没招了，文静带着左瑞一起出了国，不过这些年妹妹也长大一些了，或许是比以前懂事多了。

“妈妈去玩滑翔伞了，佑佑想看妈妈吗？你叫我一声姐姐怎么样？”

“你做梦。”

左瑞一脸贱嗖嗖的表情，她很喜欢逗自己的姐姐，她觉得姐姐就像一只小猫一样可爱，逗极了还会咬人。

但你如果摆出一副被咬疼了的表情，小猫又会心疼的跑过来关心你，还会带着些许愧疚，以为自己做错了事，真是毫无防备。

“左瑞，你记得让妈妈给我回电话，挂了！”

“别啊佑佑，诶！”

左佑挂了电话有些委屈的看电视，屏幕里播放着百家讲坛，她却听的有些心不在焉。

妈妈很爱自己，从小都是有求必应，可她又觉得妈妈没那么爱自己，她当时哭着求妈妈留在国内陪陪自己的时候妈妈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得不承认，跟左佑比起来，妈妈更爱自由，她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的把妈妈束缚在身边，可为什么妹妹就可以。

江晏清回到车上便给程星野发了消息。

【你那里应该有存左佑的基本信息吧，发给我，还有她的病例也发给我。】

【您要她的信息做什么，她可是未成年】

江晏清愣了一下，这小鬼还真是个小孩？江晏清没有回复，没一会儿程星野就发来了左佑几年前的就诊信息。

“居然才十七。”

江晏清皱着眉点开文件夹，左佑在这家医院就诊卡上第一次的就诊记录显示的是十岁，不是临床心理科，是心内科。

这孩子的心脏的确有问题。江晏清翻了几下，找到了十四岁的一次就诊记录。

【惊恐性焦虑症】

患者目睹暴力事件（属于强烈创伤性应激源），叠加无法干涉的无力感与共情过强带来的情绪超载导致患者进一步加重焦虑。

患者目前已出现反复心慌心悸、胸闷、莫名恐惧......

江晏清皱着眉头看完，没想到左佑面上不显现，心底却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痛苦。

江晏清脑子里闪现出顾汐妍的画面。

“晏清，我太痛苦了，陪陪我，好吗？”

“我只有你了，晏清。”

“谢谢你。”

“我的妈妈和妹妹怎么办，你不能不管！“

“她们是我的命。”

江晏清一闭上眼脑海里就呈现了顾汐妍各种以死相逼的画面，顾汐妍是姜晏清以前的一个圈里的“玩伴”，对方的示弱和依赖让江晏清心底的空缺得到了满足。

江晏清以为没有人会需要自己，至少妈妈不需要，爸爸也从不主动和自己联系，每当她想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的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像一片浮萍随波漂浮。

但是顾汐妍给了她一种没有她世界就会崩塌的错觉。她在游戏中看到对方湿漉漉的眼神，交付一切的依赖，不知不觉动了感情。

当爱意出现的时候，便不再是游戏，上位者的主导地位有了些许动摇。

江晏清对她越来越包容，顾汐妍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便开始借口自己抑郁，一次次忤逆对方，江晏清只当她是生病的可怜人，抑或是恃宠而骄的小孩子，反而乐在其中。

江晏清把积蓄拿给她去看病，又在对方的祈求下帮她买车买房，但江晏清越来越不快乐，她一直在接受对方释放的负面能量，不停的提供情绪价值和金钱。

但结果确是顾汐妍张嘴要钱的频率越来越高，数额越来越大，稍微没有满足，对方便会拉黑冷落江晏清。

当江晏清受够了之后想要离开，对方又以死相逼还要闹到自己单位，她只好自认倒霉，破财消灾......

程星野曾经和江晏清讲过，她的病人大多是很善良的人，过高的认知能力和过强的同理心反而会更容易让人有落差感和无力感。

当时江晏清只觉得这些话好笑，至少顾汐妍算不上是什么多善良的人，或许她根本就没有生病，只是把自己当ATM耍罢了。

【江老师，你安全到家了吗？】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那左佑病症躯体化的时候是不是也很难熬，但这个孩子似乎会在这种状态时故意躲开别人。

就像那天一样，蹲在乒乓球台下用双臂抱着自己，小声地说“没事的佑佑，很快就过去了。”

江晏清想到那天蹲在球台下的一小团，心里软软的，不自觉的笑了笑，如果回到那天，她或许要去抱一抱这个小可怜。

正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来电显示是程星野。

“主人，左佑她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她胆子很小，您不能...”

“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想让她做我的狗？你想多了，你我还没玩够呢。”

江晏清没有说谎，她对让左佑跪在脚下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她是对左佑这个人感兴趣。

原本想约左佑出来玩，但这阵子江晏清局里工作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自从上次一起吃饭以后，江晏清开始回小麻雀的信息，虽然不及时，但每条都有单独回复，江晏清感觉自己跟养了一个电子小宠物一样。

【江老师，这个季节居然已经开始有蚊子了】

【你知道吗，我们学校要来领导，玻璃砖擦的都能当镜子照了】

【江老师，你看这件裙子漂亮吗？】

两人聊着聊着江晏清渐渐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有时候开一场会下来打开手机，没看见小麻雀的消息，江晏清还会觉得有些小失落。

【那应该是佑佑香甜比较招蚊子，我都没有发现有蚊子咬我。】

【那领导很坏了】

【很漂亮，天气再热一些就能穿了】

江晏清回复完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居然陪着她一起骂自己，没错，那些导致她们打扫卫生的“不速之客”正是自己和同事们。

“江局，上次说请您吃饭没赶上，今天您可得赏脸。”

“赵院长言重了，我今天有些私事还没处理，实在是抱歉。”

江晏清讨厌应酬，但工作需要，她吃了很多顿并不喜欢的饭，也往肚子里灌了不知道多少白酒，但今天这顿又不是必须的，难得挤出来时间，去约一下小崽子。

【图片】

左佑手机上收到一张学校人工湖的照片，照片里还有两只鹌鹑漂在水面上，江晏清此时就坐在湖边的长凳上看着远处发呆。

【江老师！你来学校了！等我一下，我正好刚下课。】

意料之内的回复让江晏清心底十分得意，小狗崽就是很可爱，勾勾手就知道跑过来。

十分钟左右，左佑骑着校园神器小电瓶车赶了过来，她怀里还揣着什么东西，等人靠近，姜晏清才看出来，居然是两个白花花的大馒头。

“江老师，你怎么来学校了啊，你今天休息吗？”

虽然程星野早就告诉左佑江晏清不是什么老师，但左佑叫的顺口，江晏清也很乐意接受这个称呼，便没有过多纠正，她指着左佑怀里的大白馒头等待对方的下一句话。

“这个可是我刚刚在食堂买来的，花了我两块钱重金，你看好了。”

左佑把馒头揪出来一小块又掰成几瓣一把丢进湖里面，白色的馒头漂浮在水面上，没几秒种，水下出现异动，原本安静的水面被水底的生物打乱，鱼儿开始从四面八方游来争抢食物。

黑色的鲤鱼在水里不容易被发现，金色和红色的就不一样了，只看见它们挤破头去争抢着漂浮的馒头，左佑又在另一个方向撒了一把，鱼儿们快速的游到另一端。

“给你一个，你喂一个试试。”

左佑掰馒头的样子都那么认真，江晏清用看小辈一般的欣慰眼神看着她，她也试着掰了一大块馒头丢了进去，还没等鱼儿抢到，就遭到了呵斥。

“江老师！你掰那么大块，一会儿就喂完了，怎么不懂得细水长流，一个馒头一块钱呢！”

“对不起啊，我掰小一点。”

江晏清有些哭笑不得，按理说左佑不差钱啊，怎么那么扣扣嗖嗖的，但毕竟是人家“花重金”买来的大馒头，那就只好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