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屿在裴元珩头七那一晚,独自抱着一大堆东西去找裴元珩,越靠近,脚步显得愈发沉重。
刚下的葬,土还是很新。
宋屿在裴元珩墓碑前一一摆上糕点,末了,他往空酒杯里倒了些酒。
宋屿抬手扶上墓碑上那三个字,一笔一划反复摩挲着,“好快啊,七年了,不长也不短,可我就是忘了你长什么样,你现在的样子我也想象不出来,想来你怕是也都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了。”
宋屿喃喃自语,眼神迷离,仿佛透过眼前的墓碑看到了七年前的过去。
记忆里的少年郎的模样已经是越来越模糊,依稀记得,记得那一抹红衣、在梅树下。
“这几年来我给你写过一百二十一封信,你有收到一封吗?”宋屿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是不是早就忘了我……反正我是未曾收到过你的书信,但时常会听闻你在战场收复战功的消息。”
宋屿边说着,边点着火,在墓碑前烧起了信纸。
望着燃尽的纸张,他哑声道:“现在,收到了吗?”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夜里呼啸的寒风,很快,七年间的日夜与眷念只剩下几个烧黄的边角。
宋屿喃喃道:“在你出征那日夜里我分化了,是个中庸,你说过不管我分化成坤泽还是中庸,甚至是乾元……”
他说到这有些说不下去了,声音略微哽咽:“原本我以为只要我一直等,你就会回来……”
“骗子。”
“你有了自己的坤泽……”
“大骗子……”
宋屿闭着眼喝了两口酒,辛辣的酒水和还在燃烧的火堆渐渐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气。
他轻轻阖上眼突然就笑了,睁开眼,头抵住墓碑,手抚摸着坟墓上的字,“想到我们小的时候了,我好想你。”
“疼吗?”宋屿突兀地说出这两个字,像是在询问他这些年受的伤,又似是在问他被砍下头颅那瞬间,疼不疼。
宋屿长叹一声,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清泪,滴落在冰冷的墓碑之上,瞬间消失不见。
宋屿嘀嘀咕咕着说了好多话,像是要把这七年来未能够传达的话都要说个够,试图用言语填补岁月在他们之间拉开的距离。
最后,他望向寂静的四周,“怕不怕?”
没有人能回他。
宋屿哑声道:“好吧,我陪你一晚吧,就一晚。”
他从带来的大堆物品翻找出一条毯子,然后围在了自己身上,靠着碑体蜷缩在墓碑旁,合上了眼。
在半梦半醒间,似是又闻到那股淡淡的梅花香,熟悉的味道连带着身上仿佛都不冷了,热热的。
第二日回到颢王府时,天已然泛起了鱼肚白。
尽管带了棉被,但到底是坟地里过了一宿,宋屿颇有些苍白的脸惹上几分红晕,在发烫。
他那双不是很清明的眼,远远望去,只见他门房前站立一人。宋屿目光在坤泽的靴底停顿,尚未等他走近,那人便快步迎了上来。
走近的沅柏也不过问他昨夜去了哪里,默默接过他怀里的东西,往屋内走。
宋屿见状,只得一同跟随着。
刚一踏入屋内,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冷一夜的身子这会才得以回暖,宋屿接过坤泽递过来的茶水,小口小口的浅啜着。
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嘭”的一声,门被大力一推,屋内的两人同时看过去。
只见秦隼像是从外面回来的,发梢略显凌乱,朝着宋屿就是一顿说:“宋屿,你还知道回来?”
见中庸一副生病的模样,他拧着眉头,又继续追问:“你跑哪里去了?一夜没回府。”
面对秦隼的质问,宋屿喝完热茶,方才缓缓回答道:“我去他那了。”
“他?”秦隼脸色不太好,他当然知道宋屿说的他是谁,心里默念那个人死了,那个人死了!
又瞥见站在一旁的坤泽,怒火顿时找到了宣泄口,“你怎么又在这里?”
沅柏一脸无辜样,柔声回应道:“我当然是来伺候予璟的呀。”
“这用得着你伺候……”话刚说一半,秦隼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止住话语,厉声质问道:“谁让你叫这个字的?”
要知道,他都未曾这样如此亲昵的称呼过宋屿,一个卑贱的奴隶怎敢?
“是予璟同意我叫的。”沅柏挺直了腰板,语气颇有些嘚瑟,“再说了,我是被予瑾买回来的,卖得可不是你颢王府的身。”
秦隼怕宋屿又把自己赶出去,忍得额角青筋暴起,指着坤泽道:“你不过是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奴隶……”
沅柏觉得他这话说的不对,打断秦隼并反驳回去,“我是奴隶没错,那我也是予瑾的奴隶。”
秦隼后牙咬的嘎吱响,“再说一遍?”
天乾的语气有些危险,麝香信素就连符文玉佩都抑制不住丝丝冒出。
坤泽似是没有察觉到,抱着双臂还在挑衅,道:“我说,我是予瑾的奴隶,听清楚了吗?”
宋屿情绪淡淡的,走到两人跟前。
“嘭!”
两人望着紧闭的门,同时目光不约而同对视上。
近接触秦隼才闻到从对面坤泽身上散发出来的梅香,这股香味让他浑身不适,像是一种来自高级同类的生理性压迫。
秦隼看着眼前跟他同等高的少年,看上去年纪比他小,体型却和他同等高了,他扯过少年的肩膀,坤泽像是被天乾拉得没站住般,往人怀里倒。
秦隼手上使力,将沅柏肩膀往下压,
他在看少年后颈处粉嫩的腺体,猛地推开怀里的坤泽,上下打量起这个人,想到他刚刚的投怀送抱,瞳孔一缩,伸出手指着坤泽,语气带着警告:“本王奉劝你安分点,不该想的人不要想!否则,后果不是你这个低贱的奴隶所能承受得起的!
他就说这坤泽为何会纠缠着宋屿并让他一个中庸买下,而且每回自己过来找宋屿时,这人总阴魂不散跟在宋屿身旁。
再看其面容,一双美眸犹如秋水般动人,眼角微微上扬,透着几分妩媚与狡黠,真是瞧着一副勾魂样。
原来是打着他这个念头。
秦隼说完这番话,挥袖一甩,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沅柏抱着臂膀,倚在柱子上,视线落在门内,仿佛透过它落在屋内的人身上。
他的心思很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