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好,心里头窝了气,舒兰汀一大早到了北曦侯府去,想找找萧朔的茬。
府上人都认得她,守门的见了她,马上开门放行,又问姑娘是否是找大人,说萧朔没有在家。
再到陈叔处细问,对方告知她:“将军连夜去津海道了,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不会归府。”
舒兰汀吃惊,明明昨日还在踏秋,怎的去的这样快?“他去那里做什么?”
“吴王一行来京是走的那边,说似乎见到了东瀛人的活动迹象,因此陛下把将军派了出去,要将那边搜查一遍。”
舒兰汀急了:“不是说不能动武?”
陈叔安抚:“将军如今统率京畿地区安宁,这是极寻常的,况且只是搜查,没带重兵,没有动手的打算,姑娘大可以放心。”
舒兰汀还觉不安,陈叔观察她一阵,问她是否有其他事,怎的一大早就来了。舒兰汀怎么好说是梦里被惹火了,来撒气,只得鼓了鼓脸颊,摇头:“没有。”
陈叔道:“那便继续吧,上回学到哪里了?”
……
岑府迫不及待,又来了一回,送了些布匹之类的,舒明玉冷着脸叫人丢了出去,这番惹了岑家的不快,岑家夫人面上不显,却在贵妇相聚时,频频提及两府亲事,弄得许多人都当了真。
消息传了两日,舒兰汀在府里睡懒觉时,被李環闹醒,让她穿点喜庆的,进宫玩去。
“进宫?”舒兰汀揉着眼睛,十分迷糊,“做什么?”
“没事啊,找我奶奶玩一玩。”
太后是个和蔼的老人家,最喜欢猫啊狗啊以及孙辈们,李環就是叫她给惯出来的,本质上与舒兰汀的奶奶是同一种奶奶。
李環这两年与她说了不少舒兰汀,她对孙女的玩伴爱屋及乌,叫嬷嬷给准备了一大盘果子。
舒兰汀起先拘束,嗑了两颗果子以后……宫中果子真好吃啊。
太后叫了她上前说话,她便只当是对着自己祖母一般,俏皮话逗的对方连连发笑,太后摘了自己腕上一对金钏,给她套上,笑眯眯道:“丫头,你这般锦绣聪慧的模样,戴金最适合不过啦。”
舒兰汀道谢,甜甜的说:“谢谢環環奶奶。”
太皇帝是跟着老爹打江山的,太后也本就是民间出身,比起尊贵的称号,接地气的奶奶更贴她心窝。
这也就是舒兰汀天赋所在,她总能露出最讨人喜欢的一面来。
“好,好,”太后拍着她的手背,笑的眼儿眯眯。
见过了太后,李環带舒兰汀出去玩,说要叫九公主一起打马球,舒兰汀先前在行宫时与九公主一起玩过,脾性也投。
两人往外去时,慈宁宫外阶梯上正跪了些命妇。
“每月初十,二品以上命妇都要来奶奶这里请安听佛经,”李環嘻嘻一笑,故意拉了舒兰汀,从阶梯上过。
“这金钏我都要了好几次,奶奶不给呢,偏给了你,”她提高了些声,“可太疼你啦,说不定看上你做我三哥五哥的媳妇了哈哈哈哈。”
声音传进了许多人耳朵里,李環不顾那跪着的岑夫人的脸色,拉了舒兰汀扬长而去。
舒兰汀心中感动,揽住李環肩膀,“你这个朋友真没白交。”
李環:“实际些,等会儿看我眼色,喂我几个球。”
摸签后,舒兰汀与九公主分了一队,不与李環一边,她想着要报答李環一番,不着痕迹的错了几个球,可这队里,九公主着实是个好手,舒兰汀这里刚漏出可以钻的空子,李環跑来,九公主立马出手,如此重复了三次,赢了三球。
九公主擦了汗水,高兴的揽住舒兰汀,“舒二,我上回骑马就发现了,你和我十分有默契!”
李環听了,面露菜色,舒兰汀:“……”
舒兰汀:“我是想给李環让几球。”
九公主:“明白,明白!”
一群人玩累了,坐在场外休息,宫女端了水果茶点,并给她们擦汗。
遥遥的,栏杆边,李怡羡慕的望着她们。
“郡主怎么了?”
李怡道:“我若能大几岁,便能和姐姐们玩了,可我年纪小,又常在吴地,与她们不熟悉,马球打的也不好,想着真是十分遗憾。”
乳娘道:“瞎玩而已。”
李怡道:“乳娘,你说,萧四哥哥可以教我打马球么?”
“不便。”
李怡低声说:“我只是想想而已,毕竟男女有别,而且他………他去津海,是不是可以躲我?”
“郡主金尊玉贵,不应这样想。”
小郡主握了握拳,“那我想去找他,亲口问问他,乳娘你能帮我吗?”
“那不是李怡?”一名贵女看见了李怡,实在很难看不见,李怡爱穿这种多层纱的裙子,蓬松的像一朵蒲公英。京城贵女奔放外向,穿衣风尚也是简洁利索,没人会像她这般穿。
“是李怡没错,她今天怎么没跟着萧朔,有空来这现眼了。”
“萧朔去津海了,她老人家一句‘从津海来的路上听见有人说东瀛话’,陛下都没发话,萧朔便主动跑去查东瀛人,我朝大将军当她的护卫用呢。”
“水命,亏她编的出来。”
“你们也别酸,当年萧朔有难,也是她唯一一个为人家站出来,这姻缘是她自己博来的,咱们无话可说。”
……
在宫里呆到了晚上,九公主说明日想去跑马,邀了舒兰汀,舒兰汀只说今日玩的胳膊腿疼,明天怕是起不来了,拒了她。
李環又兴高采烈起来,嚷着汀汀跟我玩,和九公主斗起嘴。
舒兰汀在她们耍嘴皮子时出了宫。
到宫外,碰到了一顶青顶轿子,有几个内侍都在门下等,里头的人走出来,内侍们纷纷松一口气,争先恐后的迎上去。
舒兰汀听见他们叫“五爷”,她回头看了一眼,是个书生衣着的俊朗青年。
没多关注,自行上了轿子离开。
“五爷”进入了宫墙里,碰着九公主等一行,女孩们有些向他行礼,还有些身份高的,看他这一身,奚落起他,“怎么,又去宫外找你的金风玉露、姻缘一线牵啦?”
五皇子一点不生气,对姐姐妹妹们笑眯眯,风流地摇着扇子:“是也,明珠何处寻?烟火人间是也。”
他一向就是这般,处处留情,以情为乐,几人纷纷摇头,懒得理这皇家纨绔子。
舒兰汀回至家中,辗转,想不通此事。
萧朔是自己去津海,还是被派去的?
她纠结这个问题,却未曾想,为何要纠结这个。
-
那头,津海,海上下了暴雨,港口船只发不出去,码头上的力工们穿着雨蓬,被浸的一身湿,奔走在货舱和甲板间,不断的搬运货物。
“快些,快些!”小包工头大叫,“泡坏了货物,就扣你们工钱!”
雨很大,乌云遮蔽,看不清人脸了,汉子们不断奔向船,船只间用铁索连成一片,以防意外。
“不是这一艘,”两人擦肩而过,交换信息,“东三十艘,西十五艘,都已搜过,均不是。”
“去割锁链,放船出去,看吃水。”
“是。”
“交头接耳的做什么!”小包工头用鞭子向地面狠狠一抽,向着两人快步走来,“还不快干活,欠抽是不是?”
“大人我们知错了,我们马上干活,”阿松立刻伪出瑟缩中年汉子的声音,点头哈腰的求饶,萧朔也正一正头上蓑帽,弓起了背,两人朝不同方向,快步跑走。
暴雨下到深夜,忽然响起惊雷,紫色闪电照亮了大片的天空。
在屋内打盹的卫所水师官员惊醒,揉了眼睛,发现周遭安静无人,顿觉不对,慌忙站起来,跑到外头,一看。
霎时大惊失色,心口狂跳。
“来人,”他大吼,“港口怎么回事,船何时出港了!”
船出港入水,有六艘大船吃水不对,比其他要深三尺,萧朔并未分头行动,而是将所率三十名亲兵带上一半,潜入其中一船,另一半,由他点向地图一处,疾行而去。
此时正是天最黑的时候,他这一行进入船舱,立即就被人发现——船舱之中,守着的不是平凡力工,而是训练有素的兵士。
当兵的对同类人有嗅觉,双方甫一照面,便知道对方身份,当即抽刀相迎。
经一番对战,明不胜暗,萧朔一行将对方尽数解决。
接着往里去,打开舱门,擦火石点亮了火把照明。
火光下,众人皆是面色铁青。
——舱内,均是泛着冷光的兵器。
萧朔耳朵一动,道:“来人了。”
卫所水师来的比他想的要快。
“将军,怎么办?”
萧朔抽刀,悍然道:“什么怎么办,外族杀得,乱臣贼子杀不得?”
脚步声更近,在头顶,他们都听见了。
“百人以上,”亲兵再听,又道,“有浪声,还有几船人来。”
萧朔将刀收回去,铿锵一声,“那跑吧。”
众人:“……………………”
不知道他今天卖的什么药,亲兵们跟了萧朔,向后舱跑去,后舱有梯子可以爬上甲板,但这船只有这样大,去了后甲板又如何?难道不应战么?
到了上头,海风混着雨水刮来,冷进了骨头缝,忽听叮当一声,萧朔揭去轻甲,抛在地上,唯剩一身衣袍,被吹得翻飞。
朗声愈响,亲兵也跟着脱掉盔甲,做好下水的预备。
当地水师来了三船,举着火把,渐逼近了。
当头一艘,甲板头上,站着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
萧朔遥声道:“彭大人,上回见是四年前了,你倒是精神矍铄,不差当年啊。”
声音加注内力,清晰可闻。
彭顺是当地水师头领,也是练家子,道:“萧将军风度翩翩,更胜往昔,临此风雨,安然若素,叫人佩服。”
两人如此互捧,气氛却一点都不松快,而是充满杀气。
“可惜了,”萧朔遗憾道,“今日一见,是敌非友,君本佳人,奈何做贼。”
四年前萧朔在圆容处学艺初成,听得某处水匪,前去试炼,遇见过津海水师头领彭顺,携手对敌,本是惺惺相惜。
“贼?”彭顺大笑,神色狰狞,“水匪夜袭津港,我履行本职,剿匪护来往商贩才是,弟兄们,起箭。”
他号令一下,上百只火弩架起,朝向正中的萧朔等人。
萧朔唇轻轻一动,脸上浮起一个冷笑,小小一个水师,能给每个人都配备火弩,大梁真是“藏富于民”。
“放——”
彭顺声落,上百火箭发出,在漆黑的海上,发出光亮,火光所指,萧朔等人衣袍猎猎,泰然不动,而他身后,忽如巨兽张口,掀起滔天波涛!
水师面色大变:“那是什么——”
“糟了,是谁开了水闸!?”
“快,快入水!”
水师兵士迅速脱甲,动作却不如那浪般迅速,整艘船剧烈激荡起来,像颠勺似的把他们晃的东倒西歪,散落开来。
火光没入巨兽之口,光芒俱被吞噬,天地昏暗,那甲板上又哪里还有萧朔,只有一片空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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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