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诚志斜睨了一眼陆小鱼的背影,不禁冷冷一哼。
转而,他换上一副慈祥的面孔,大步走到钱浅面前来。
“浅浅啊,为父倒也不是干涉你交朋友,为父希望你能有很多好朋友,但是对于某些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人,你也要有自己的辨识力。”
说时,他轻轻抚了抚钱浅的头,良苦用心道:“淳儿也是为了爱情,一时昏了头脑,浅浅你也要理解她,说到底,你们都是为父的女儿,你们才是最亲的人啊……”
钱浅默默地看着他的嘴巴一开一合,不知怎的,有股寒意竟从心底缓缓生了出来。
陆小鱼见到她第一句话说的是:今天我大宝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而钱诚志的第一句话却是要她离陆小鱼远一点。
一个人是真的关心你,还是对你有目的,一目了然。
曾经只是她沉浸在美好的亲情里,甘愿做那个装睡的人罢了。
钱浅眼底的失落一晃即逝,她乖巧地点点头,道:“义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其实我也不爱搭理凌雪峰的人,可是人都来了,也不好直接赶出去。”
钱诚志很满意钱浅这样说,“你能这样想,甚好。”
钱浅连忙又关心道:“大师姐,大师姐还好吧?五百灵鞭,若是换了我,只怕小命儿都没了……”
钱诚志深深叹息一声,“为父还没去看她呢,先过来看看你。”
他又在表现更疼钱浅了,不过,这话倒也是实话,若他先去看了钱淳,只怕也没现在这么淡定了。
“别人都以为浅浅是为了名誉生无可恋,可你是我钱诚志的女儿,别人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为父难道还不了解你吗?”
“浅浅放心,只要为父在这世上活一天,就绝不允许你与厉少主退婚!就算淳儿也深爱厉少主,但是浅浅,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只要你用心去爱,好好提升自己的修为,就算是块石头,也会被融化的。”
说时,钱诚志又要宠溺地掐一掐钱浅的脸,“更何况我的浅浅长得又不差。”
钱浅有点嫌恶,下意识地就闪躲了。
眼见着钱诚志的笑容逐渐消失,钱浅生怕他起疑,连忙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熊抱,“义父,除了你,这世界上再没人对我这么好了……”
“我已经忍不住要哭了……”
说时,钱浅连忙背过身去,因为她真的哭不出来。
“可是,大师姐怎么办,她明明也爱惨了厉少主?”
钱浅虽然不拆穿,心里却和明镜一样。现在她若是和厉威退婚,那钱淳小三的罪名就彻底洗不白了。只有维持钱浅和厉威的婚约,流言才能不攻自破。
钱诚志说的那样感人,其实还不是为了亲闺女钱淳?
他但凡给钱浅一点儿父爱,也会毫不犹豫地让他二人退婚的。天底下哪个父亲会明知男方心里有别人,还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死守着婚约,都是有利可图罢了。
钱诚志叹息道:“淳儿自有她自己的机缘,浅浅就别操这份心了。”
他朝着里间儿的炼丹室走去,“既然来了,为父刚好顺便查一查你的功课,丹药最近炼的怎么样?”
钱浅难为情地挠挠头,“也就马马虎虎。”
钱诚志顺手抄起一瓶丹药,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顿时惊艳道:“不错嘛!不愧是我女儿,简直是进步飞快!”
“不过这些丹药似乎都没放药引,还是稍微逊色了一点。”
所谓的药引,就是钱浅的心头血了……
看来,钱浅的任务来了。
钱诚志垂眸关切地看着钱浅,“怎么,是怕疼了吗?浅浅,你要勇敢一点,待你筑基成功,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哪怕是为了厉少主,你也应该再努力一点儿!”
一提到厉威,钱浅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她立刻坚定地点点头,“义父,我懂了!”
她快步走到角落,取下了挂在墙上的一把匕首,趁着背对着钱诚志,连忙掷出了一张加速符。
与此同时,她握着匕首猛地朝着心口刺去,霎时间,鲜血簌簌流淌,染红了她胸口处的道袍。
钱浅再度转过头时,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在额上涔涔沁了出来。
她对着钱诚志浅浅一笑,快步走回到他身边,将手中的血一滴一滴淋在那些精致的小瓶子里。
瓶中的丹药瞬间将鲜血吸收,绽放出明丽的光泽来。
钱诚志心疼极了,立刻念了一道口诀给钱浅止血。
钱浅一惊,连忙将那拿过匕首的手背在了身后。
只听他深深叹息一声道:“哎,好孩子,也是难为你了。”
钱浅乖巧地应道:“就像义父说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钱诚志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他将几瓶养息丹收入腰间的乾坤袋,并将两颗上品灵石交到钱浅手上,“近日,养息丹在坊市里卖的极好,你只管好好炼丹,这些交给义父就是了。”
钱浅顿时受宠若惊,“义父,我一个炼体期废柴炼的丹,哪里值这么多灵石啊……”
钱诚志慷慨笑道:“多出来的灵石,就当义父给你的奖励。”
他又取出一些草药交给了钱浅,“这些都是益气补血的上品灵草,回头记得煎服,提高修为虽然重要,也总要保证身体健康才是啊。”
钱浅不免感动地红了眼眶,“多谢义父。”
钱诚志的大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拍,“一家人何须言谢,行了,你好好休息,为父去看看淳儿。”
钱浅瞬间懂了,原来他先来看她,只是为了给钱淳拿养息丹而已……
钱浅一直目送着钱诚志出门去,才敢默默移开了脚。
她掌心的鲜血簌簌流淌,早已在脚下汇成了浓重的一滩。
钱诚志绝不会想到,如果不是加速符加快了钱浅的动作,晃花了他的眼,他看到的将是钱浅轻轻割破手掌和胸前衣衫,又将鲜血涂抹在了破碎的衣衫上。
钱诚志所看到的那些淋漓的鲜血,其实也只是钱浅掌心的鲜血罢了,因此他所念的那段止血诀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钱浅将门合上,才敢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看着掌心的伤口,和地上那一滩鲜血,不免深深地感慨——寄人篱下的日子着实是太难了,她必须尽快筑基,尽快强大才行!
……
接下来的几日,流言不胫而走——钱浅为攀高枝,不知廉耻地爬了君少主的床,而二长老偏疼义女,竟不惜把亲闺女推出来替钱浅顶罪受罚,至于告示板上所说的钱淳和厉威的私情,纯属谣言。
其实,从捉尖那日,钱诚志轻易帮钱淳认罪的时候开始,钱浅就料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那对父女本来就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她能不挨打,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因为大家骂的难听,钱浅破天荒地好几天都没去上学。
那钱淳可是众星捧月的长虹天女,敢让小公主替她受罚,想也知道其他同门对她的态度了。
反正钱浅也不想做什么剑修,真没必要去碰那一鼻子灰。
安心宅在家里的这几日,她一直缠着系统教她更多的符咒,系统本来说时机未到,不可泄露天机,后来实在拗不过她,便又给了她好运符和霉运符的图纸。
接连尝了两次临时抱佛脚的苦,钱浅可算是学会未雨绸缪了。她将每一种符纸都画了十张,将应急用的几张放在水袖里,剩下的则全部收在了乾坤袋里。
闲暇的时候,钱浅还去藏书阁翻看了很多关于筑基的书,可惜书本上的那些定义,她上上辈子就背的滚瓜烂熟了,但是实践起来意义却不大,说到底筑基还是要靠天赋和感觉的,这就像想学好英语一样,不能光靠死记硬背,还要有很好的语感才行。
其实按照陆小鱼的想法,钱浅也挺想离开望岳峰,但是她不是想去凌雪峰,而是一个更适合符修生存的地方。
可惜长虹并没有这样的峰头,就算有,钱浅和那些传统符修画的符篆也不一样,到时候只怕会被当成异类。
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留在望岳峰慢慢发育,未必是件坏事。
钱浅逃学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钱诚志的耳朵里。他本来也懒得管,可是六日后,君清然会来望岳峰友好交流,看他捉尖的时候如此心疼钱浅,钱诚志总觉得,钱浅不去上课君清然可能会疑心。
他别无他法,便亲自上门来做她工作了。
钱浅可怜巴巴地搓着手说:“义父,我也想去上学啊,可是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我……因为我是个炼体期的废物,总是拖大家的后腿……”
“反正我以后也是要做丹修的,要不您和丹水峰峰主说说,让她要了我吧……”
钱浅要去丹水峰,钱诚志自然不会同意。若是放了她,钱诚志还能去哪找一个这么傻的“输血袋”呢?他轻轻抚了抚钱浅的头,道:“傻孩子,望岳峰就是你家,望岳峰的弟子就是你的兄弟姐妹,他们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最重要的是,无论你去哪修习,跟着谁,为父都放心不下你啊!”
……
后来钱诚志又拉着钱浅狠狠哭诉了一番,钱浅为了演好“大孝女”,便不得不拿着那把木头剑去上学了。
她卖了一顿惨,本来以为钱诚志能和那些狗腿子通个气儿,以后稍微对她好点儿呢,谁承想,她走了半个时辰的山路,左脚才将将踏入名剑堂的大门,一柄银剑就“嗖”的一下飞过来,径直插在了她头顶的鬏鬏上。
大师兄钱寄风的公鸭嗓随之响起,“我说大老远的怎么闻着一股骚味呢?原来是钱浅今天来上学了啊!”
“我说你怎么还有脸留在望岳峰,是君少主的床不好睡吗?还是你觉得,淳儿被你害得还不够惨!”
“五百八十灵鞭,你知道抽在身上是什么滋味吗?”
“若是换做你,怕是早就被打的魂飞魄散了!纵然淳儿资质好,已经达到筑基后期的修为,也连续昏迷十几日了!”
说时,钱寄风大步流星上前,“唰!”的一下抽出了钱浅发髻上的剑,抵在了她的心窝上,“钱浅,我现在真想把你的心剜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二长老和淳儿都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恩将仇报呢?”
猝不及防被这样一挑,钱浅的发髻顿时散了,她不禁退了一步,岂料身后就是陡峭绵延的石板路,她脚下突然一空,赶紧拉住了钱寄风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