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宴。
长虹四处张灯结彩,诸峰弟子已经很久没聚在一起,参加这么热闹的盛宴了。纵然夜色都很晚了,大家还是不舍得回去,三五成群的望着月亮,喝着酒。
钱浅和陆小鱼提着灯,穿梭在人群中,玩的也十分愉快。
除魔回来之后,大家对钱浅可比以前好多了,就连总是故意挑事的钱俊北都收敛了不少。
相反的,大家对钱淳这个声明在外的长虹天女却是疏远了不少,钱浅想着,或许是她和厉威在幻境中的事传开了,大家终于看清了钱淳的为人,也觉得她钱浅才是无辜受害者的缘故吧。
可是陆小鱼却说,大家对钱浅热情,是因为她和君少主在血泊中的那个拥抱,他们早把钱浅看成是未来的青云宗宗主夫人了。
这有些人呐,总是口口声声地说着讨厌关系户,但是如果你的背景足够强大的时候,他们就会忌惮你,甚至巴结你。
钱浅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就是越来越像她脑子里那个成日唠唠叨叨的系统了。
钱浅不太喜欢琢磨人性,不过,陆小鱼倒是提醒她了,今天的中秋佳宴这么热闹,怎么偏偏没见着君大佬呢?
于是,她趁着陆小鱼正拉着两个同门吹牛,便悄咪咪地提着灯笼离了席。
钱浅原本想着,君大佬或许是不喜欢热闹,才一个人躲在困阵峰没来的。她得去困阵峰找他,要不然他一个人过节该多寂寞啊。
既然她确定了喜欢他的心意,就要担负起温暖他的责任。
这样想着,钱浅就掉头又朝着热热闹闹的宴席走去,她只盼着能碰上个要回去睡觉的困阵峰弟子能载她一程。
然而,当她路过那黑黢黢的莲花池边时,透过昏暗的月光,却隐约见着草地上坐着一个人。
“谁?谁在那?”
钱浅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不禁提着灯笼使火光更凑近那人几分,以便能让她看清那人的脸。
谁承想,这一看,却更让她觉得奇怪了。因为那个人无论是侧脸的轮廓,还是坐姿都像极了君清然。
钱浅甚至要怀疑,自己是方才心里想着他,这夜黑风高地出现什么不该有的幻觉了。
那人斜睨了她一眼,倒起先不耐烦了。
“你到底要不要过来?本君一个人在这儿就为了图个清净,你提着个灯笼晃来晃去的,不觉得有失礼数吗?”
哦豁,听这冷冰冰的口气,定然就是君少主无疑了。
钱浅顿时就扬起唇角笑了起来,他在这里真好,她就不用再想办法去困阵峰找他了。
钱浅迈过漫地丛生的杂草,心中怀着欢喜就坐到了君清然的身边。
“君少主,怎么一直没见你去宴席?是酒菜不合胃口吗?”
君清然越发清楚她与钱淳父女的仇恨,难得她还能笑得这么肆意洒脱,他心中的阴霾不免也被驱散了不少,便浅浅笑道:“因为吵。”
钱浅望望他,目光一转,又落在了天边那一轮明亮皎洁的圆月上。
“这里,倒是个赏月的好去处,一年当中,也就属今天的月亮最好看了。”
她又笑笑,在乾坤袋中取出一块绢帕,一个角一个角地展开,里面是叠放在一起的两块月饼。
“君少主,来吃月饼吧!我特意给你留的枣蓉馅的,可甜了。”
说着,她轻轻拈起一块,放在君清然的手中,“这中秋节,是一定要吃月饼的,这样月下仙子才能保佑地上的人花好月圆。”
君清然的脸上还保持着笑意,眼眸却愈发黯淡下去。
花好月圆,多美好的四个字啊,只可惜他却再难体味了……
他注意到钱浅腕上的贵妃镯,便接过月饼,陡然转移了话题。
“听说,你四处和人说,这对镯子是本君送你的定情信物。”
钱浅心头一凛,连忙解释说:“不是我说的!那是他们乱猜!”
君清然却径直拆穿道:“你说这元婴顶期的至宝是捡的,不就是故意让他们乱猜吗?”
“既然他们都猜了,那本君也来猜一猜。这应该就是那支紫灵簪镀了金制成的吧?其实,你也不愿和本君传谣言,就是借着本君的身份打个掩护罢了。”
君清然勾起唇角笑笑,继续拆穿:“本君先前给你那么多灵草,你都不曾张扬,这次故意闹得人尽皆知,是盼着找机会把这邪物送给钱淳吧?”
他实在是猜的太准了!以至于钱浅都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了,这修仙界的人个个都要标榜自己是光明磊落的君子,君清然作为正道魁首,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算钱淳父女先算计她在前,她这样的报复行为应该也是为人所不齿的吧……
钱浅纠结地搓着手,声音都低了几个度,“君少主可会责怪我吗?”
“如果你看不惯我这种行为,那我便不做了!我把这邪物砸了烧了,总之保证让它不会再害人。”
说时,钱浅就要摘下腕上的贵妃镯,打算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谁承想,君清然却深深叹息了一声,“哎……”
“钱浅,说句实在话,其实你的出现,常常让我联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她正直善良,大义无双,遇上问题从来都会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角的,耍什么小心机。所以我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总是希望你也能成为一个坦荡的剑修。”
“可是,后来与你相处久了,我也渐渐看到了你的诸多无奈,就像眼前的这一支紫灵簪。你不过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怎么能算作是有悖正道呢?”
“更何况,你那义父和你那师姐,恐怕早就不是我们正道中人了,你把他们的东西还回去,又有何不可?”
相比于先前钱思贤的不理解,此时的钱浅只感觉自己是遇上了知己,她笑得愈发豁然开朗了,镯子也不摘了,双手向后撑着地,坐的更随意了些。
“哎,今天大概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中秋节了。君少主,我希望明年的中秋节也能和你一起过!”
不知不觉之间,她看他的眼神就溢出了几分情义。
君清然活了二百多年,也曾经对人动过心,他当然看得懂,也听得懂钱浅的弦外之音。
他那颗死了很久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动了几下,冷白的脸颊也不免染上了几分红晕。
他慌忙地移开眼,一本正经地说:“钱浅,你在筹谋的事,本君可以帮你。反过来说,本君正在筹谋的事与你本是殊途同归,你可愿意帮我?”
钱浅的眼眸愈发有了光彩,君清然是要帮着她对付那对父女吗?这也太让她不可思议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钱浅自是荣幸之至。”
钱浅伸出自己细细白白的手,“君少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千万别忘了今夜的话。”
君清然微微有点愣怔,因为眼前钱浅的口气,动作都像极了他记忆里的那个人。良久,他才缓缓伸出手,类似掰腕子一样,和钱浅的手握在了一起。
“绝不会忘。”
不约而同的,两个人的心跳在那时都漏掉了一拍,笑容也愈发尴尬地僵在了脸上。
片刻过后,还是钱浅起先笑了起来。
趁着两个人的手还握在一起,她顺势拉着君清然起身,笑吟吟地说:“君少主,别一个人坐着了,我知道个更好玩的地方,还没有很多人,这便带你去吧!”
两个人面向月亮跑去,身形渐远,笑声渐远,唯有影子被月光拉的悠长。
杂草丛生的莲花池边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
……
钱浅拉着君清然一路爬上了山顶,又径直走到一棵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之下,才顿住了脚步。
“这是……”
夜色苍茫,这里又只有几盏昏暗的灯笼照明,君清然看不清楚,便有点懵了,这是哪儿呢?
钱浅将手中的灯笼举得高高的,朝着面前的树影晃了晃,君清然这才看清,这原来不是一棵普通的树,而是长虹的祈愿树。
君清然四下打量了一番,才说道:“你们长虹,应该就这一棵祈愿树吧?按理说,今天日子不同,祈愿的弟子不应该是排成长队的吗?怎么会除了你我,都没见着其他人?”
钱浅就知道他要问这个,便有点神秘地凑到近前来说:“我们长虹弟子都不信这个的,因为它不灵。”
君清然更疑惑了,他自是想问:不灵为什么还带我来?
却听见钱浅起先说道:“不过,我心情不好,或是想要一个人静静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祈愿。”
“结果也的确如他们所说,这棵树不灵,甚至结局还会和自己祈的愿完全相反。”
钱浅的眼底突然勾起笑意,“但是,就在方才我想到了一种新玩法,我们干脆就把相反的愿望写在红绸上,系到树枝上,说不定我们本身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见她兴致勃勃的,君清然也不想扫她的兴,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好。”
果然钱浅笑得愈发开心了,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两支笔,又将红绸撕成两段,将其中的一段递给了君清然。
然后,她拉着君清然转过身去,“既然是愿望,被人看到了就不灵了。我不看你的,所以你也不能看我的!”
君清然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幼稚。”
说时,两个人就双双背过身,分别走到了树的两端。待写好了字,他们一同将红绸朝着大树最顶上的那一枝抛去,两条红绸刚好缠在一起,挂在了树枝上,微风拂过,轻轻飞扬。
树下的钱浅和君清然四目相望,不免都勾起唇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