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冰封林试炼,除了钱淳和钱寄风的那段小插曲,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成功的。
为了庆祝大家都收获颇丰,各个峰头私下里都举办了庆功宴。
因为遇上了那只元婴期的冰晶兽,望岳峰的弟子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伤,有的接连调理了好几日,才勉强能下榻活动。望岳峰的庆功宴便推到了七日后。
好在是惠兰娘医术超群,妙手回春,到了庆功宴的日子,大家的身子都已经大好了。钱寄风身上的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断了腿不是小事,他还需要养上几日,才能恢复如初。
养伤的这段日子他便只能坐轮椅了。
从冰封林回来后,许多同门弟子都对钱浅客气了不少,冷嘲热讽声音几乎都消失了,有的弟子见了钱浅会主动打招呼,有的偷偷送她几株灵植,以谢当日的救命之恩。
更有甚者,钱起和几个弟子,每天都会大摇大摆地来找钱浅一起去名剑堂上学,竟一点儿也不怕会受她连累,背上那些不清不白的骂名。
钱思贤还像以前一样,虽然待她好,但分寸有度,以至于他很可能更热情了几分,钱浅却一点也没察觉出来。
让钱浅出乎意料的是,钱又琴竟然对她和善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给她那三株灵植的关系,果然拿人家的手短啊……
庆功宴定在七日后的夜晚举行,白日里钱寄风竟然轱辘着轮椅来了,钱浅当时正在屋里鼓捣君清然给的灵植,生怕他给瞧见了,赶紧把他拦在了门外。
“哎呦,今天不知道是什么风把大师兄给吹来了?”
“闲来无事,便想着来看看十一师妹。”
钱寄风态度难得软和,笑吟吟地便与她寒暄了起来,足足过了老半天,他一直东拉西扯的,也没打算切入正题。
钱浅听得发困,她又实在觉得她和钱寄风的关系还到不了这样心平气和聊家常的地步,便挥挥手准备与他道别了。
钱寄风顿时知道着急了,他终于咬了咬牙,直截了当地说:“今夜,十一师妹可愿同我一起惩恶扬善,找钱淳讨一个公道?”
钱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钱寄风是不服气之前的事,准备今天晚上对钱淳下手啊!
可是,他怎么会认定钱浅会是那敌人的敌人,也就是他的盟友呢?
她对钱淳的恶意好像也没那么明显吧……
钱浅一直觉得自己挺含蓄的。
她半晌也没回答,这让钱寄风愈发地按捺不住了,他“啪啪!”拍着轮椅的扶手,一着急都差点站起来了,“钱浅!你能不能有点志气?钱淳背地里总是说你抢她这抢她那,怂恿师兄弟们骂你,孤立你,她还抢走了你爱的人,你这辈子恐怕都生无可恋了啊!你一直都不报复她,到底还在考虑什么?”
“只要你现在和我合作,我们一定可以让他们身败名裂的!钱浅,难道你这辈子都不想扬眉吐气了吗?”
他一声更比一声大,直吓得钱浅连连向后闪躲,生怕那飞溅的唾沫星子会喷到她身上。
她的心中更是暗暗地想,“钱淳把这货当枪使,真是大材小用了,因为他明明就是一个炮筒。”
想来,钱寄风以前也是用这副气势欺侮钱浅的,可以说他是空有脾气,没有智商,钱浅真是不懂,像他这种人是怎么在如此狗血险恶的剧情里活到三十多章的。
眼见着他还要巴拉巴拉说个没完,钱浅连忙唤了他一声,“大师兄……”
钱寄风的眼眸一亮,一激动差点冲上来拉住钱浅的手,“怎么?你想通了?”
却听见钱浅喃喃道:“我好像记得,你为了将我逐出长虹,曾经找人打过我。”
钱寄风顿时急了,“我没有!我的确想连同大家将你逐出长虹,但是我从来没找人打过你!”
“钱浅,你听我说,我那时是受了钱淳的蛊惑,脑子不清醒,现在我已经看透她了,那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钱浅装傻,“什么事?”
钱寄风想也不想就直接说:“就是带着大伙将你逐出长虹啊!”
钱浅继续装傻,“什么,我没听清。”
钱寄风也继续答,甚至还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度,“带着大伙将你逐出长虹!”
钱寄风本还想继续说,日后他会带着师弟师妹们好好待钱浅,让她融入他们的大家庭什么的。
可是,钱浅却浅浅一笑,伸手比了个送客的动作,“大师兄,请吧。”
钱寄风这才恍然意识到,钱浅不是听不清,她只是想听他亲口说那句话而已。
他曾带头将她逐出长虹,如今凭什么想一句话泯恩仇?让钱浅和他沆瀣一气,对付他的仇人?
就他这个脑子,也想别人给他当枪使?
钱浅的笑,直让钱寄风感觉自己被耍了,他气急败坏地点了点头,“行,钱浅,你真行!不过一个炼体期的废物罢了,还这么能装?你也给老子等着!总有一天,老子连你和钱淳一起收拾!”
说时,他轱辘着轮椅便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钱浅不禁揣着怀冷冷一笑。
“好,我等着。”
这时,钱又琴刚好出门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与钱浅对视了一眼,而后,立刻慌忙地别过脸去,匆匆离开了,她只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
入夜时分,望岳峰的庆功宴在向阳殿隆重举行。
钱浅来的时候,庆功宴已经开始老半天了。大殿的正中央有几个女修在翩翩起舞,望岳峰众人坐成整齐的两排,正笑盈盈地推杯换盏。
钱浅早已习惯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此时便半躬着身子,灰溜溜地坐到了靠门边的空位上。
钱起的座位与她隔了两个人,此时看到她,连忙招了招手,说:“十一师姐,你怎么才来啊?这里这里,我给你留了位置!”
钱浅望过去,果然看到钱起的身边有一个空位。她不想串来串去引人注意,便压低了声音回答他,“不用啦,我坐这里就好。”
虽然拒绝了钱起的好意,但是钱浅的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不是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感觉可真好。
这时,钱诚志背着手,大摇大摆进门来。大家见了,连忙拱手作揖,齐齐问候道:“弟子见过二长老。”
钱诚志笑得慈祥,与大家一一挥手示意,口中说着“大家都吃好喝好”这类的客套话。
他一直走到大殿尽头的正座,却并不落座,而是慷慨地举起酒杯道:“这次的冰封林试炼,最让本君高兴的是,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本君没想到,大家平安地回来,表现的还都这么好,很多人收获了不少珍稀灵植,淳儿更是顺利得到了绮玉石,本君真是心中甚悦啊!你们都是本君的骄傲,是长虹的骄傲,还望你们再接再厉,日后一起再创辉煌!来,本君敬大家。”
说时,钱诚志与一众弟子齐齐举杯共饮。
钱浅这酒却是喝的不情不愿,她能平安地回来,相信钱诚志一点也不开心吧,这个虚伪的老东西,果然是爱作秀。
钱浅仰头将一杯酒饮尽,再看向正座上的钱诚志时,他也正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看她良久,以至于其他人也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朝钱浅看了过来。
由听见钱诚志又将音调提高了两度,道:“要说最让本君满意的,还是本君这个义女钱浅!”
“浅浅现在修为虽然不高,但是日后定然能成大气!你们还别不相信,她一定会超过你们所有人,她一定会成为咱们望岳峰最优秀的弟子!所以,你们懂本君为何破例让她跟你们一起试炼了吧,本君这不是徇私,而是不能埋没了金子。”
寥寥几句话下来,大家看钱浅的眼神愈发凉薄不屑,甚至还有点儿审视的味道。
钱诚志却依旧高亢,他从怀中取出一支紫玉雕海棠花的簪子,又对着钱浅挥了挥手,“浅浅,淳儿得了绮玉石,义父怎么会亏待了你呢,这支元婴期的紫灵簪是义父特别赏给你的,来,浅浅,快到义父这儿来!”
此时的钱诚志对钱浅抒发着无穷无尽的怜悯和疼爱,可是他每多说一句,每多做一丝宠溺的表情,大家看钱浅的眼神就更多了几分妒恨。
在冰封林中,钱浅曾经救过他们所有人,他们对钱浅的态度原本已经缓和了不少。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却将大家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他们与钱浅不是一类人。
为了一件至宝,他们可能会付出成百上千倍的努力,可是钱浅只要撒个娇,甜甜地喊一声“爹”,一切就可以手到擒来。
钱浅的存在,就是为了告诉他们三个字——不公平。
面对大家愈发辛辣讽刺的目光,钱浅愣怔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
若是从前,她一定会以为义父真是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
可是如今吃亏吃多了,她才知道有一个词叫捧杀。
倘若钱诚志真想赏赐她,那以她斩杀冰晶兽,救了所有人为理由,想来也能让大家心服口服,可是他偏偏说,钱浅是块金子,总有一天会打败他们所有人。
他就是在用一根簪子帮钱浅树敌而已。
良久,钱浅终于敛了眸中情绪,对着钱诚志甜甜一笑,道:“小女知道义父最疼我了,可是我对长虹并无功绩,实在受不起如此大礼。不如义父将这簪子炼化成四十九颗宝珠,让在场的每个兄弟姐妹都沾沾喜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