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钱淳的脸色更好看了。
她盯盯地望着钱浅,所有人却在盯盯地望着她。
是啊,既然那么凶险,为何不给他一支青鸾羽呢?
钱淳支支吾吾了老半天,不禁惊讶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东西还能送人啊……”
“再说,我也让寄风师弟先出试炼了,伤成这样,明明是他自己的责任,怎么能怪我?”
钱寄风没来的时候,大家本来还挺崇拜钱淳的,现在再看她眼神却不禁凉薄了几分,有些话大家不好直说,但是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吧?青鸾羽可以送人,这不是最基本的常识吗?钱淳还需要谁特意教她吗?
大家心里犯嘀咕,只是碍于钱诚志和钱淳的面子,也不会质疑什么。
钱浅却难得抓到钱淳这么大的把柄,立刻乘胜追击道:“那大师兄,你也没和二师姐要吗?若是没要,那可怪不得二师姐不给你青鸾羽了。”
从试炼出来的时候,钱寄风恨钱淳恨的牙痒痒,显然他是要了的。
果然钱浅这样一问,钱寄风好似精神了十倍,连忙答道:“生死关头,我自然要了,可是二师姐没听见。”
钱淳的脸色变了变,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说她没听见了。
然而,钱寄风根本没等她开口,就继续说道:“当时冰山将将把我淹没,我勉强抓住二师姐的裙角,向她要青鸾羽,可是她没听见。后来她怕我连累她,便干脆利落地斩断了裙角,任凭我被冰山掩埋,她却不管不顾,将剑刺入冰晶兽的眼睛,成功拿到了绮玉石。”
钱淳顿时急眼了,“你胡说!”
钱浅早就看到钱淳的裙子缺了一角,便连忙说道:“我也觉得大师兄你在胡说!二师姐怎么可能为了绮玉石,不顾你性命?你说二师姐的裙角被斩断了,可是,这明明就是完好的……嘛……”
钱浅朝着钱淳的裙角一指,顿时没了底气。
“哎?还真的坏掉了,二师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解释给大家听呀!”
钱淳不禁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她合理地怀疑钱浅是故意引着大家看她裙角,她是故意针对她的。
钱淳眼神游移,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是呢,我竟不知这裙子竟然坏了,或许是我与冰晶兽血战的时候,被它抓坏的吧……”
钱浅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可是,我看这裂口怎么像是剑痕呢?二师姐,冰晶兽抓过的痕迹应该不会这么整齐吧?”
“……”
这下钱淳彻底语塞了。
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她与钱寄风究竟孰是孰非,大家心中明明有了答案,不过钱淳可是二长老的亲闺女啊,并没有人敢当那只出头鸟,首当其冲地站出来指责钱淳。
钱起就不一样了,当时钱淳惹的冰晶兽发癫,他和几乎所有的望岳峰同门都差点丢了性命,他对这位二师姐着实是太失望了。
他又向来是个不畏强权,敢于直言的性子,此时便赫然笑道:“二师姐怕不是没话解释了吧?其实,我们望岳峰完全可以不去招惹那只冰晶兽的,不招惹它又岂会有后面那么多的祸患?可是偏偏二师姐不允许我们撤退,更不许我们找别峰弟子求援,二师姐只要能得到绮玉石,何时顾念过我等的性命?”
他朝着钱浅凌厉一指,“且不说大师兄,十一师姐背后的剑伤就是拜你所赐,这是我们所有人亲眼所见的!二师姐不会又要说,是十一师姐自己撞到你的剑上的吧?呵,十一师姐被你所伤是她不小心,大师兄差点丢了性命,也是他不小心!”
“二师姐,你可真是好生无辜啊!”
钱起若是不提,钱浅只怕都要忘了自己背后还有伤了,这都该怪君大佬差点把她给治好了,现在除了她衣服上还有点血迹,竟是一点儿也不疼了。
钱浅咬着嘴唇,连连摇头,“十五师弟,你别这样说,我相信二师姐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刺伤我不是故意的,不救大师兄也不是故意的。”
这种话……鬼才信!
钱淳望着一心帮她解释的钱浅,简直都要气冒烟了。
钱起却根本不理会钱浅的求情,只双手抱拳,朝着三大长老郑重一揖,“钱起觉得此事定有蹊跷,还望三大长老明察,还大师兄,十一师姐,还有我们所有人一个公道!”
“倘若是钱起误会了二师姐,钱起愿意以死谢罪!”
有他带头,几个九死一生回来的望岳峰弟子也愈发斗志昂扬起来,他们附和着钱起的话一同请命,“请三大长老明察!”
周围人看钱淳的目光更是越发嫌恶愤恨了。
谁也不是傻子,这件事到底谁有理,谁又是图财害命的小人大家已经看的明明白白了。
陆冲顿时来劲了,没想到钱诚志父女前阵子才栽过跟头,这么快就又给他大显身手的机会了。
他才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呢,在他看来,只要门内弟子起了争执,只要钱淳参与其中,那责任绝对是钱淳的。
于是,陆冲径直不假思索地说:“呵,依本君看,无风不起浪,若不是为了绮玉石,曾经无情无义,对同门痛下杀手,同门又怎会这样说?”
“诚义真君,你快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竟是把钱诚志也牵扯进来了。
钱淳突然被这样指责,顿时有点急了,她连忙向陆冲和所有人解释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三长老还有钱起师弟你们都误会淳儿了!请大家相信,淳儿真的不是图财害命之辈!钱浅的伤,我真不是故意的,钱浅都亲口说了,你们还不信吗?而我和寄风师弟的事顶多是没有沟通好,才出现了失误。”
“如果你们一定要说我是为了绮玉石不仁不义,那我愿意把绮玉石赠与寄风师弟,这样总能说明我对同门乃至对宗门的情义了吧?”
听了这话,有好多弟子不禁一惊,钱淳竟然愿意付出绮玉石,那是不是说明至宝面前,她还是更看重同门情义的。
他们是不是误会她了?
和这些青涩的少年少女相比,钱浅与钱淳打了太多交道,却是没那么好骗的。
呵,她话虽说的漂亮,谁又能真的要她的绮玉石呢?
这绮玉石现在已经是钱淳的了,钱寄风再要,就是接受她的施舍,亦或是成了横刀夺爱、不劳而获的小人。
为了顾全面子,他绝不会要的。
他要的只是一个公道罢了。
可是钱淳这样说,既扭转了乾坤,得了好名声,又不会失去绮玉石,可真是沏的一手好茶啊。
事实也果然如钱浅猜想的那样,当钱淳走过去,要将绮玉石奉上的时候,钱寄风说死也不肯要。
钱诚志看准时机,在这时站了出来。
眼下所有人都在质疑钱淳的人品,着实是让他们父女颜面有失。
不过,钱淳目前有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她能凭借一己之力拿到绮玉石,这事自然是不能明察。
好在是陆冲也跳了出来,当众指责他这个当爹的。他突然就想到该如何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平日里,他总是偏心义女,一心为了宗门鞠躬尽瘁,今天他就难得徇个私情,做一个大义凛然,誓死捍卫自己女儿尊严的好父亲!
“大家且静一静,听本君说两句。”
“今天这件事,的确是淳儿没有保护好浅浅和寄风,但是本君可以用性命担保,淳儿绝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钱诚志先是看向大家,最后目光才落在陆冲身上。“三长老,你也不必落井下石,本君知道,本君做这个二长老你一直不服气,你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冲着我来,但淳儿是小辈,请你别把恩恩怨怨算在她身上,在魔域之战中,她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她被困在魔域整整二百二十年,如今九死一生才回到长虹,以至于修为才筑基,她虽算不得拔尖的弟子,可她是长虹天女,是长虹的功臣!”
“我作为长虹的二长老,常常为了培养众多弟子,而牺牲自己女儿的利益,但是今天作为一个父亲,我想给自己的女儿讨一个公道!淳儿她平时谦让同门,便是眼下的试炼,都差点失了机会,她为宗门,为了所有人都付出了这么多,她不该得到大家的一声敬重吗?她凭什么还要受你非议,受所有人怀疑?”
钱诚志还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吐,陆冲却是听不下去了,他径直打断道:“得得得,你一大老爷们,别在本君这儿卖惨,本君不吃你那一套!魔域之战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吗?本君也参加了,本君功劳还比你们父女大呢,本君也要卖惨吗?你女儿被抓了,那是她技不如人,回头大家还得想办法救她,本君还说她是给宗门添麻烦了呢!”
“还有今天的试炼,你就更不必拿出来说了吧?你女儿差点失了机会还不应该怪你吗?我们凌雪峰可没有那么多破事,还名额有限,我呸!”
说时,陆冲朝着钱浅勾了勾手,“钱浅,听本君的,你来凌雪峰!以后宗门有什么活动,师兄师姐们都带着你!半年之内,保你筑基成功,本君跟你说,你筑基困难,就是跟错了人……”
钱浅自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就当了叛徒,但是她还是没忍住,冲着陆冲挥手示意了一下,没办法,他说的都是她不敢说的,实在是太爽了。
可爽完之后,钱浅才猛然间发现,原本是钱淳和钱寄风之间的是非黑白,可是经钱诚志这么一挑唆,就演变成望岳峰和凌雪峰的冤仇了。
两峰峰主更是带着自家弟子跃跃欲试,说时,就要撕扯扭打在一起。
这眼看着钱淳的罪孽就要掩盖过去了,钱浅赶忙上前,想要提醒陆冲攻击的方向错了。
云宽却先她一步,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行了行了,两位师弟,两位真君!都少说两句吧!”
他当了二百多年的老好人,从不会较真到底是谁对谁错的,钱浅生怕这一页就轻轻揭过去了,也赶不及去提醒陆冲了。
算了,这话还是她自己说吧。
“大长老说的对,义父,三长老你们都不要吵了,我的事不要紧,但是这不是在说二师姐和大师兄的事吗?他们还等着你们主持公道呢,你们怎么还先吵起来了?”
钱寄风一听钱浅在帮他说话,也立刻鸣起不平来。
人群中渐渐沸腾起来,越来越多的弟子要求三大长老明察秋毫,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了!行了!”
云宽再一次不耐烦地叫住了大家,随着人嘲平息,不经意之间,云宽却是乜斜了钱浅一眼,显然,对于钱浅的提点他一点也不满意。
由听见他用那副陈年和事佬的强调说:“魔域之战大家都有功,二长老三长老都是长虹的大功臣!至于淳儿和寄风这事,依老朽看,就是他们没配合好,淳儿是老朽看着长大的,她怎么可能害人呢?”
“折腾了这一天,想来大家也都累了,都快回去歇着吧,受伤的赶紧去丹水峰治伤,就劳烦惠兰娘辛苦一点儿了。”
说时,云宽给惠兰娘递了个眼色,惠兰娘微微点头,也拱手回了个礼。
说时,云宽就推着钱诚志和陆冲走了,纵然陆冲并不情愿。
事已至此,众人还能说什么呢?别峰的许多人不过是凑个热闹而已,顶多是当个愤青。
望岳峰的弟子虽然都充满了怨气,但是钱淳是二长老的女儿,他们又哪敢和她针锋相对呢?
他们还要在望岳峰修行,就总是要顾念双方面子的,反正人还活着,这事便算了吧。
众人皆是纷纷散去,钱淳在钱又琴的搀扶下,偷偷瞟了钱寄风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
钱寄风则是死死地攥着拳头盯着钱淳的背影看,一直到后槽牙都充满了恨意。
冰封林外的神坛之下,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空旷。
钱思贤搀扶着钱寄风,钱浅则是和钱起并肩而立。大家默默站着,都不太愿意走。
钱思贤见着大家情绪都不太好,尤其是钱浅,看她那副愤懑的样子,钱思贤真怕她会憋出病来。
便出言安慰道:“十一师妹,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大师兄好,不过,大长老自有他的判断,你应该相信……”
他话尚未说完,钱浅蓦的转过身来,她朝着大家离开的方向,郑重作了个揖,撕扯着嗓子用生平最大的音量说道:“大长老,您可真是公正无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