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人?
沈清弦咀嚼着这两个字,耳根在月色下泛起薄红,她自幼被当作男儿教养,学的都是“朗朗如日月入怀”、“岩岩若孤松独立”的君子之风,何曾与“勾人”这等旖旎字眼沾过边?
若论容貌冶丽,眼波流转间自带三分媚意,眼前这海棠春睡般的女人才是真当得起“勾魂摄魄”四字。
她下意识想反驳,可颈窝处传来的温热吐息,与腰间那只不安分、异常柔软的手,都让她周身气血微微凝滞,喉间竟有些发干。
“胡说什么……”她偏过头,声音比平日更低哑几分,试图维持那点摇摇欲坠的少掌门威仪,“再不安睡,天便要亮了。”
花无影自她颈间抬头,桃花眼里水光潋滟,哪有半分睡意?她瞧着沈清弦强自镇定的模样,心头那点戏谑之意更浓,指尖在她腰侧不轻不重地一按,感受着那柔韧肌理瞬间的紧绷。
“沈大掌门这般人物,竟不知自己生得何等模样?”她吐气如兰,唇瓣几乎贴着沈清弦的耳廓,“莫非从未照过镜子?还是青云山上连块像样的铜镜也无?”
“皮相外物,何足挂齿。”沈清弦被她气息拂得耳根酥麻,只想将这得寸进尺的妖女推开,手臂却似灌了铅,动弹不得,只能闭上眼,默念《清净经》,试图驱散心头杂念。
“哦?”花无影轻笑,指尖顺着她脊骨缓缓上移,所过之处,激起细密战栗,“那敢问少掌门,何为内物?是你这身精纯的太清罡气,还是那柄认你为主的纯阳古剑?抑或是……”她话音一顿,指尖停在沈清弦后心要穴,声音带着蛊惑,“你这颗……捂不热的心?”
沈清弦猛地睁眼,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月光下,花无影眼中没了平日的戏谑风流,反倒澄澈如秋水,清晰地映出她自己略显慌乱的倒影。
捂不热的心?
她想起父亲严苛的目光,想起青云山上日复一日的苦修,想起必须背负的责任与隐秘……这颗心早已被层层冰雪覆盖,她自己都快要忘了它原本的温度。
可为何,这妖女三番两次,总能轻易搅动冰封的湖面?
“你……”她张了张口。
花无影却不给她思索的余地,忽然凑近,鼻尖轻蹭过她的脸颊,“沈清弦,你可知你这副隐忍克制的模样,比那勾栏里最擅风月的姐儿……更让人想欺负?”
话音未落,她已低头,攫取了那两片微凉的唇。
这一次,不似山坪上的狂风骤雨,反倒带着缠绵的试探,如春雨润物,细细密密,辗转厮磨。
沈清弦脑中“嗡”的一声,那点残存的理智与经义瞬间灰飞烟灭,环在花无影腰际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生涩地回应起来。
纯阳古剑在榻边发出低微的嗡鸣,紫金流光在暗夜中一闪而逝,似是感应到主人激荡的心绪。
窗外,不知何时聚拢的乌云掩住了月光,山风再起。
榻上,情热如沸。
不知是谁先动了情,又是谁先用了力,原本侧卧相拥的姿势在无声的角力中翻转。沈清弦只觉一股血气上涌,手臂一环,腰身一拧,竟是一个翻身,将花无影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
两人气息皆是一乱。
花无影微微惊呼一声,那双桃花眼中却漾开了得逞般的笑意,她抬起纤臂,勾住了沈清弦的脖颈,“呵……少掌门今日,倒是霸道得很……”
沈清弦居高临下,望着身下之人。
月光偶尔从云隙漏出一丝,映照出花无影绯红的脸颊、微肿的唇瓣,以及那双水光潋滟、仿佛能将人魂魄吸进去的眸子,她青丝铺陈,中衣半敞,露出一段雪白细腻的颈项和精巧的锁骨。
沈清弦心跳如擂鼓,喉咙干涩得发紧,俯下身,再次吻上那两片娇艳的唇。
花无影婉转相就,鼻息间溢出细碎而诱人的呻吟,她的手指插人沈清弦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间,轻轻扯动,发带松散,如墨青丝倾泻下来,与她的纠缠在一处,难分被此。
沈清弦一只手撑在花无影耳侧,另一只手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寻到她枕边微温的指尖,缓缓穿入指缝,十指紧密相扣。
唇间温热交缠,气息愈发灼人。
那吻逐渐不再安于一隅,沈清弦顺着她柔美的下颌线蜿蜒而下,烙下一串炽热的印记,掠过微微起伏的洁白颈项,最终停留在纤细的锁骨之间,轻柔流连,引得身下之人一阵战栗,勾在她颈后的手臂收得更紧。
“清弦……”花无影眼神迷蒙,吐息如丝,这一声唤得又软又绵,像羽毛撩过心尖。
这一唤,彻底击溃了沈清弦最后的克制。她的吻愈发深人,指尖无意识地探向对方衣带,欲要解开那中衣之下、更为动人的秘境。
花无影亦是情动不已,身体软成了一滩春水,只能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战栗,喉间逸出几不可闻的轻吟。
就在沈清弦意乱情迷,几乎要彻底沉沦于这温柔之际。
冯镇岳那日声色俱厉的警告,如惊雷般劈入脑海:
“一日不除幽其教,一日不准碰女人!这不是迁腐,这是责任!你既执掌纯阳剑,就当明白元阳未泄四字的分量!”
“他日对阵南宫锦那魔头时,若因一时放纵而功亏一篑,你担待得起么?”
字字句句,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她从**的漩涡中拽了出来。
是了,元阳未泄,她虽无元阳可泄,但此身关系纯阳剑气之纯正,关系对抗幽冥教之重任,更何况……她与花无影,虽两情相悦,却尚未明媒正娶,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在此陋室之中,行此……苟且之事?
念及此处,沈清弦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那在她指尖下微微战栗的温软躯体,此刻好似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缩回了手。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骤然从花无影身上弹开,踉跄着翻落榻下,背转过身,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羞愧。
温暖的怀抱骤然落空,情热迅速消退,花无影证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她看着沈清弦僵直的背影,那双迷离的桃花眼中,情潮迅速褪去,闪过一丝了然,缓缓坐起身,拉拢了被扯开的衣襟,掩住那片旖旎春光,“怎么?冯帮主的话,到底还是比我这妖女的诱惑,重得多?”
沈清弦背对着她,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人掌心,带来刺痛的清醒,她张了张嘴,却发觉喉头哽咽,半响,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对不住……我……我不能……”
花无影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她理了理散乱的长发和褶皱的中衣,眸中媚意尽敛,只余一片清明理解,轻声道:“傻子,我懂的。”
她拍了拍身侧的床榻,语气是难得的温柔:“方才是我孟浪了。你身负纯阳古剑,关系天下气运,对抗幽冥教更是重中之重,我花无影虽非什么名门正派,却也知大义轻重,岂会真个因一己私欲,乱你道心,损你修为?”
“更深露重,你便打算这般站到天明么?过来躺下吧,我发誓,今夜绝不再碰你分毫。只是……莫要离我那么远。”
沈清弦紧绷的肩背微微松动,缓缓转过身,只见花无影已规规矩矩地躺回了内侧,双手交叠置于身前,一双桃花眼清澈,再无半分之前的旖旎风情,唯有坦荡。
见她如此,沈清弦心中愧疚更甚,自己方才反应过激,倒显得小家子气了。她默默走到榻边,依言在外侧躺下,身体有些僵硬,刻意保持着些许距离。
花无影果然信守承诺,并无任何逾越之举,侧身面对着她,目光在她侧脸上流连,低声道:“清弦,我知你心中有礼法枷锁,有青云重任,更有这柄剑带来的宿命。我不逼你,亦不会让你为难。只盼你记得,无论前路如何艰险,总有我与你并肩。”
沈清弦心头一热,鼻尖竟有些发酸,她自幼肩负重任,何曾有人对她说过这般体贴入微、全然理解的话语?她悄悄伸出手,在薄被之下,轻轻握住了花无影置于身侧的手。
花无影指尖微颤,随即反手与她十指紧扣,掌心相贴,传递着暖意。
掌心相贴,暖意徐来,两人俱是无声。经了这一番情潮翻涌、骤然自持,睡意早已荡然无存。窗外风声渐歇,只余更漏迢递,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花无影侧卧着,指尖在沈清弦掌心轻轻划动,似是无意,又似撩拨,沉默片刻,忽地轻声问道:“喂,你平日里……都喜欢吃什么?青云山高风寒,总不会也跟少林寺一般,日日青菜豆腐吧?”
沈清弦被她问得一怔,这问题来得突兀,与方才的惊涛骇浪相比,显得格外琐碎平常,她略一沉吟,老实答道:“山上饮食自是清淡些。幼时体弱,多用些药膳。后来……习武之人,不重口腹之欲,能果腹便可。”她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微缓,“不过,后山有种野莓,暮春时结果,酸甜可口,师弟妹们常采来解馋。”
“野莓?”花无影轻笑一声,“想不到堂堂青云少掌门,也好这等孩童零嘴。那……不喜什么?”
“不喜……”沈清弦微微蹙眉,似在思索,“不喜荤腥过于肥腻,亦不喜……生姜。”
她答得认真,花无影听得却有些想笑,只觉这人连好恶都这般板正,不由起了更深的逗弄之心,话锋悄转,声音愈发柔媚:“那……人呢?咱们沈少掌门,行走江湖,见多了英雄豪杰、红粉佳人,却不知……心里偏好哪一类?”
沈清弦心头一跳,掌心的暖意似乎变得滚烫,她本能地想抽回手,却被花无影紧紧攥住。
“是喜欢那等豪气干云、饮酒高歌的壮士?还是温文尔雅、吟风弄月的书生?”花无影不依不饶,身子又凑近了些,“或者说……是倾慕哪家名门淑女,端庄贤淑的仙子?”
她问得刁钻,句句不离“英雄”、“书生”、“淑女”,目光紧紧锁着沈清弦的侧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沈清弦面颊微热,心知这妖女又在使那惯会撩拨人心的手段,她自幼被当作男儿教养,于这情爱之事懵懂迟钝,更从未深思过自己会喜欢何等样人,那些江湖侠女、名门闺秀在她眼中,与同门师弟并无太大分别。
可偏偏身边这人……
她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花无影的种种情态:青云山初遇时那烟视媚行的试探,木屋疗伤时那倔强中的一丝脆弱,溪边示警时那难得的认真,还有方才……情动时的娇媚与此刻的体贴。这人似一团迷雾,又似一簇火焰,行事不依常理,时而妖冶,时而脆弱,时而精明,时而……又带着几分真切的关怀。
见沈清弦久不答话,眸光闪烁,似陷于沉思,花无影心头莫名一紧,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酸意:“怎么?莫非真被我说中了,少掌门心中早已有了哪位红颜知己?是那日见到的峨眉派哪位师妹,还是……玉京城里哪位仰慕你的高门贵女?”
“休得胡猜。”沈清弦回过神来,低声斥道,语气却并无多少怒意,“我……不喜粗莽之辈,亦厌虚伪之徒。容貌妍媸,不过是皮囊表象。家世门第,更是身外之物。”
她微微停顿,似在斟酌词句:
“或许……是聪明剔透,懂得进退的。偶尔……有些任性,却也……无妨。”
花无影听着,初时尚未觉异,越听越是心惊,那“聪明剔透”、“懂得进退”、“偶尔任性”,字字句句,竟都似敲在自己心坎上,她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勾着沈清弦脖颈的手臂微微发力,迫得她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在朦胧的微光里,几能看清彼此眼中翻涌的情绪。
“还有呢?还有……什么?”
沈清弦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艳绝容颜,心口那股一直压抑着的情愫,如同破冰的春水,再也遏制不住。
她极轻地吸了一口气,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盘旋在心底许久的话语,喃喃道出:
“最好……是爱穿醉海棠的。”
话落,花无影脑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万千烟花同时炸开,绚烂夺目,她怔怔地望着沈清弦,看着她说完这话后迅速泛起红晕、甚至蔓延至脖颈的脸颊,看着她那双清冽眸子里闪过的羞赧。
聪明剔透,懂得进退,偶尔任性,爱穿醉海棠……
这哪里是什么模糊的标准?这分明就是她花无影的画像!
方才那点试探、那丝酸意,此刻都化作了满腔的柔情蜜意,她再也忍不住,手臂用力,将沈清弦紧紧拥入怀中,脸颊贴着她微烫的颈侧,满足地喟叹一声:
“傻子……你这傻子……”
服了我又没开车[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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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