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温言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校园里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传来学生们的笑闹声,温言锁上屏幕,抬头看向夜空。繁星点点,其中有一颗格外明亮,让他想起沈夜期待时闪闪发亮的眼睛。
温言推开宿舍门。
温言住的是单人宿舍,这是他自己申请的,原因是“不想让别人打扰到自己学习”。
洗漱间的水声停下后,温言换上睡衣,在书桌前坐下。台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桌面,他翻开奥数习题集,钢笔在纸上划出流畅的轨迹。往常这些题目他只需要扫一眼就能得出答案,今晚却罕见地停顿了几次。
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墨水晕开一个小圆点。温言的思绪不自觉地飘回别墅,沈夜蹲在那几丛野胡萝卜花前前的样子,鼻尖上沾着水珠的滑稽模样,还有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钢笔突然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斜线。温言皱眉,将写错的整页纸撕下来揉成团。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写完最后一题时,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十一。温言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走到窗前拉开百叶窗。
夜空清澈如洗,繁星像被随意撒落的钻石,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温言的目光落在最亮的那颗星上,想起小时候母亲告诉他,“逝去的亲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哄孩子的童话。
夜风拂过脸颊,带着寒冬的凉。温言轻轻呼出一口气,在窗玻璃上留下一小片白雾。他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简单的笑脸,就像沈夜总爱画的那样。
关灯后,宿舍陷入黑暗。温言平躺在单人床上,手臂枕在脑后。身下的床垫比别墅的硬许多,少了那个“总爱往他身边蹭的小暖炉”,竟有些不习惯。
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沈夜蜷缩在他身边睡觉的样子,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总要抓着点什么才能安心入睡。温言翻了个身,手指触碰到手机屏幕,下意识地点开了相册。
黑暗中,沈夜的照片泛着微光。
男孩的睫毛在晨光中像两把小扇子,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温言的拇指无意识地抚过屏幕,心里某个角落柔软下来。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温言却没有再点亮。他将手机放在枕边,闭上了双眼。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中午下课铃刚响,温言便合上了面前的政治课本。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去食堂。林嘉明转过身,正要招呼温言一起去吃饭,却发现他的座位已经空了。
“奇怪,跑这么快?”林嘉明挠挠头。
温言没有走正门。他穿过理科楼后的灌木丛,来到一段矮墙前。这里被茂密的紫藤遮掩,是校园监控的死角。墙根处有几块松动的砖头,显然是经常被人踩踏的痕迹。
他利落地翻上墙头,黑色校服在绿叶间一闪而过。墙外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垃圾桶旁停着几辆共享单车。温言扫码解锁一辆,低头看了眼手表,12:15,他有一小时十五分钟的时间。
单车拐出小巷,汇入正午的车流。九月的阳光依然毒辣,照得柏油马路蒸腾起热浪。温言的白衬衫已经有点被汗水浸湿,贴在清瘦的脊背上。
红灯前,他单脚撑地,抬头看了眼街对面的巨幅广告牌,某珠宝品牌的代言人正展示着闪亮的钻戒。
绿灯亮起,电动车流如潮水般涌过。温言灵活地穿梭其间,拐进了银泰商城的自行车停车场。
正午的商场人声鼎沸。温言快步穿过一楼化妆品区,刺鼻的香水味让他皱了皱眉。自动扶梯上挤满了逛街的学生和上班族,他不得不侧身避让,手臂不小心碰到一个女生的购物袋。
“啊,对不起!”女生抬头,是文学社的苏雨晴,之前在图书馆遇到的,苏雨晴认出温言后脸有点微微泛红,“…温言?你怎么在这?”
温言礼貌性地点点头,显然没有想要回答她的意思,迅速跨上最后几级台阶。身后传来女生们兴奋的窃窃私语,但他已经大步走向三楼的银饰专区。
“温言此时不应该在学校吗,为什么会来这里。”苏雨晴望着温言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有股莫名的情绪。
推开“永恒银饰”的玻璃门,室内的冷气扑面而来。与商场的喧嚣相比,这里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展示柜里的银器在射灯下闪着柔和的光。
“需要什么?”老店主从放大镜后抬起头,眼镜链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温言的目光掠过玻璃柜台上那些繁复的款式,最终落在一款简约的银戒上:“这个,改成项链。”
老人取出戒指,放在黑色丝绒托盘上:“要刻字吗?”
温言点头,当老人询问刻字内容时,温言从钱包取出一张对折的纸条。展开后露出两个工整的字迹——沈夜,笔画端正得像是临摹了书法帖。
“内壁刻?”老人会意地笑了笑,“给重要的人?”
温言没有回答,只是又补充道:“配黑色绳链。”
“半小时就好。”老人转身走向里间的工作台。
温言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等待的二十五分钟里,温言拒绝了老人泡的茶。他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广场的喷泉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
他本可以选现成的款式,但一想到沈夜戴上别人设计的项链,心里就莫名涌起一股不悦。
手机震动起来,是老张的来电,温言直接按了拒接。
没过多久,手机又震动起来,温言有点烦躁,点开是林嘉明的消息:“你人呢?你怎么出校了,你去干什么?怎么不叫上我一起。”
他简短地回复:嗯。
以读乱回。
林嘉明:……
手机开始持续震动,林嘉明正在进行消息轰炸中。
温言滑动手机屏幕,给林嘉明开上了消息免打扰。
林嘉明:……
“好了。”老人的声音打断了温言,他将成品放在黑丝绒托盘上,“检查一下。”
银戒内壁的刻字在放大镜下清晰可见,黑色绳链泛着哑光。温言试了试搭扣的松紧,小心地转动戒指,在内壁看到了那两个精心雕刻的小字——沈夜。然后掏出钱包:“现金。”
“很衬你。”老人突然说。
温言抬头,眉头微蹙。
“黑色绳链,”老人指了指他的校服,“和你很配。”
12:58,温言匆匆离开商场。午休即将结束,街道上的学生明显增多。
回校的路比来时更急。汗水顺着温言的下巴滴落,打湿了胸前的书包带。那枚装着项链的丝绒盒子贴着他的后背,像一块发烫的炭。
13:22,温言越过矮墙进入校园。他整理好略微凌乱的校服,用纸巾擦去额头的汗水。
当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起时,温言已经坐在教室里,面前摊开的笔记本写满了课堂笔记。只有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还未干透的衣领,暗示着这个午休并不寻常。
林嘉明转头凑过来小声问:“你中午去干什么了?老张找你好几趟了...”
讲台上的老师已经开始点名,温言的目光却落在窗外。
阳光依旧灼热,但温言的心却像被一缕清风拂过,泛起微微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