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不完的班 第7章 第九次循环

十月三十一日，中午十一点五十五分，张萌办公室。

陆鑫做好新一期游戏宣传方案，来到办公室，敲门却无人应答，干脆推门而入。

房间内果然没有人，她将方案放下，本打算直接离开，余光却瞥见桌面上没熄灭的屏幕，上头好像提到调任什么的。

陆鑫不禁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外面，见没人注意，拿起鼠标翻看起来。

上面是张萌和总裁的对话

总裁：【市场部还缺一个主管吧？】

张萌：【是，不过市场部人不多，我自己也可以】

总裁：【还是要有人帮你的，你有推荐的人选吗？】

张萌：【顾雨佳虽然是老人，但不太适合做领导。其他的……吴梦和陆鑫工作能力都不错，但吴梦有点胆小，陆鑫……做事太马虎，我再看看。】

总裁：【好，明天我回到分公司，着重考察她们两个。】

看到这里，陆鑫下意识透过单向玻璃看向在和林阳他们说话的吴梦。

她默默将方案放好，将电脑点击成了睡眠，走了出去。

顾雨佳：“你是不该吃甜的了，吃甜的会让脑子变傻，还是吃点儿无糖的吧。”

吴梦：“那……我还是不吃了吧……”

她第一次没有在顾雨佳嘲讽吴梦的时候替他出头，而是默默做了下来，脑子里都是刚才看到的对话。

“陆鑫，陆鑫……”

林阳叫了她好多遍，她回过神，“啊？你说什么？”

“我问你想吃哪个味的蛋糕？”

她随口道：“蓝莓的吧。”

说完，她就没再管几人的话，盯着自己的工作界面发呆。

从上学的时候陆鑫就是个要强的人，处处要当第一，就算是学生时代不被在意的体育成绩，她也是第一。

上了大学更是被室友叫成“拼命三娘”。

当初面试的时候，她和吴梦是同一批，论履历，她是那届面试里最优秀的，还有心情安慰跨界的吴梦。

但不知道为什么，吴梦似乎比她幸运一点。

不仅和她一起进入公司，来公司的第一天经理张萌就对她很照顾，还收她为徒，什么事都愿意带着她，自己却只能单打独斗。

虽说吴梦不是那种吃独食的人，有什么信息都会和自己说，她们关系也不错，但人都是自私的。

真要是碰上升官发财的机会，她怎么可能帮自己？

陆鑫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旁边的吴梦因为赶报告困得睡着了。

她看着吴梦，掏出自己的日记本，写下今天的发现。

原本只是想记录，想发泄自己的不满，可越写越觉得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这么努力，还会被一个非专业出身的人压一头？

她从小到大拼尽全力就为了争一个第一。

上大学，保研，几乎一切顺利，直到遇到这位朋友，她的第一被打破了。

实习成绩第一的是吴梦。

那时她就嫉妒过，可想着毕竟两人已经是朋友，日后大家都留在公司，自己早晚有机会超越她，也是良性竞争。

但这一次，她决不能让吴梦得手。

陆鑫无意识地将两人合照里的无梦的脸划花，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给她画上一道鬼脸。

就在这时，身旁的人似乎被噩梦吓到，惊呼一声醒来。

她也被吓了一跳，忘记收起本子。

“睡个觉还一惊一乍的，你有病啊？”

听到顾雨佳的嘲讽，吴梦却看向了自己，眼神复杂。

这叫她心中有些发毛，低下头又看到自己画的鬼脸，慌忙将本子收起……

——

又是一次循环，吴梦没有了之前的急躁，反而是一种崩溃。

她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个表面的朋友慌张地将那个日记本收起，心中竟然觉得有些讽刺。

如果像林阳说的那样，循环总是又意义的，让主角在其中改变。

那她的循环有什么意义？

难道是为了告诉她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

连朋友都是假的？

一股疲惫和无力席卷吴梦全身，她没有第一时间去质问陆鑫，也没有去寻找凶手的线索，而是在做好方案后，来到了张萌的办公室，将其交给对方。

张萌看到她很是意外，要知道，一般吴梦都会是最后一个交方案的，这一次居然没到下班就过来了。

“这么快？”她略带些不敢相信的接过翻了翻，又发现的确做得很好，“你现在工作起来倒是越来越好了，不想一开始，什么都懵懵的。对了……”

她话还没说完，吴梦却开口：“师父，在大厂里真的谁都不能相信吗？”

看出她有心事，张萌微微蹙眉，“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累。大家好像看起来都很好，又都藏着自己的心思。”

小女孩总是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纠结。

张萌微微一笑，“这很正常，我刚来公司的时候也是这样。我那届的实习生还没有现在多，但一批也有五六个人了。大家一起上班，下班，吃饭，以为都是很好的朋友了，但等到考核的时候，有人会偷你的方案，有人会给你使绊子，就好像从一个普通的动物园变成了斗兽场。”

吴梦很少听到她将自己的事，忍不住继续问：“那后来呢？您是怎么留下来的？”

她身子向后微微靠去，双手交叉陷入回忆，“把自己当成斗兽场里的老虎，单打独斗，一边防着别人，一边也不能忘记进攻……”

这时，她突然站起身子，走到吴梦身边拍了拍她的肩，“但我不想你成为我这样的人，朋友和敌人就在一念之间。胜利固然重要，但胜利之后我也会怀念那一帮人一起吃东西的时候。”

胜利固然重要……

是啊，大家都想步步高升，但要真的为了这些把自己变成野兽，那意义是什么？

至少吴梦自己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她点点头，“我懂了，师父。”

说完她离开张萌的办公室，直接找到陆鑫，开门见山，“你知道总裁在选主管的位置，我们会成为竞争关系，对吗？”

陆鑫愣住，想到她刚刚从办公室出来，心中明白了什么，“是张经理告诉你的？”

“不算。”吴梦摇摇头，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神情有失望，也有悲伤，“陆鑫，你还拿我当朋友吗？”

此话一出，陆鑫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回她什么。

她很想说：“当然”。

但发现当自己在那一张合照上划下第一道的时候，他们好像就不是朋友了。

可其实她真的没想做什么，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会失败。

陆鑫想起两人第一次见的时候，一群面试的人里最紧张的就是吴梦，像个受惊的小兔子，缩在角落不敢和任何人搭话。

是她主动走了过去，开启了她们第一次的交流，“嗨，别紧张，我刚刚听他们说这次实习生名额挺多的。”

那时的吴梦也没想到会有人过来和自己说话，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担心，“可我……我是学汉语言的。”

汉语言文学？

说实话，陆鑫当时被她的回答噎了一下。

她也没想到会有汉语言专业的人来应聘市场调研，准备好的安慰的台词好像变得没用了。

但她还是不忍心打了招呼又离开，便继续安慰吴梦：“没事，谁说一定要学经济学才来这里的。我刚才还看见一个学医的呢。再说了，世界上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公司。”

她说着，坐到了吴梦身边。

吴梦也被她的话激励到，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一样点了点头：“嗯。”

又小声补了一句，“谢谢。”

她递给陆鑫一块名为lucky的巧克力，“那祝我们都能顺利找到工作。”

“好。”

也许是那个巧克力真的代表幸运，两人都成功进入公司，也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一切都源于她的善意。

可惜人性就好像是会被利益驱使，陆鑫还是不免因为竞争，心里恨不得对方消失。

那种矛盾的想法让她不知所措。

她不想这样，甚至说她不应该这样，她们怎么回事那么简单的敌对关系呢？

陆鑫迟迟不知该如何回应，刚想要开口，却见吴梦叹了口气，“算了……”

她们已经吵过一次了，至少陆鑫不是凶手，不是吗？

何必纠结这些呢？

她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了，凶手！

吴梦的注意力重新放回正事上，脑子里都是当时的两张南瓜面具。

为什么……有两个？

她疑惑不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无视陆鑫眼神中的复杂，用笔在纸上排除嫌疑人。

公司里目前的所有人都构不成两两出现的时机。

那凶手到底是谁呢？

就在这时，角落里再次响起一串可爱的铃声。

穿着可爱洛丽塔的白依依从角落的位置上站起，挨个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小摆件，将东西收拾到自己的痛包中。

她打开手机，随手点开短视频软件，往外走，路过吴梦时，她隐隐听到对方的手机里传来声音：“据报道……小区……连环杀手……团伙作案……”

她心中顿时腾升其一股奇怪的第六感，慌忙开口叫住对方，“等等！”

“你在看什么？”

白依依被她拉住，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将手机递给她，“应该是个新闻吧？我刚点开手机就出来了。”

吴梦赶紧接过手机认真查看这则短视频：

这是一则新闻，说最近有一个杀手团伙在市内逃窜，专杀独居女性。

据报道这个团伙至少有两人，其中一人曾被群众目击，脸上有一道疤，皮肤黝黑。

【希望知情人士联系警方……】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难怪她怎么都找不到凶手！

难怪她每次要逃脱的时候凶手总是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一瞬间，吴梦想清楚了一切。

她太在意公司了，以为是私人恩怨，但这样神出鬼没的凶手不可能只是临时起意的普通人。

此时，白依依自然也看清了上头的内容，顿时变得惊恐，“什么？连环杀手？那怎么办？我……我还是留下来加班吧。”

说着带着自己的包乖乖回到了座位上。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听到他这话，不约而同的打开手机，热搜上果然挂着“连环杀手”字样，都不敢走了。

“都干什么呢？”

这时，刚好张萌出来，本想交代一下分工，却看见一群人抱着手机跟受惊的鹌鹑一样，心中疑惑。

白依依率先捧着手机来到她面前，“主……主管，有连环杀手！”

张萌蹙眉看完，表情变得严肃，开口道：“那这样，大家害怕的话，今晚先别走了，我跟公司那边说一下，明天看看能不能安排车把大家一起送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总比外面好，那杀人凶手说不定会在那儿出现。

尤其是胆子最小的顾雨佳，平日里让她留在公司加班，要抱怨好久，现在脑袋直接点成了拨浪鼓。

可只有吴梦知道，凶手就在这栋楼里。

不过她转念一想，大家在一起，估计凶手也不会轻易动手，说不定真的会安全点。

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陆鑫却突然凑过来，“小梦，我们去卫生间谈谈好吗？”

吴梦愣了一瞬，刚想要答应，又想起上次自己和顾雨佳在一起的时候，凶手从卫生间隔间推门而出的场景，心有余悸，默默道：“还是去吸烟室吧。”

“啊？”这下轮到陆鑫愣住了，还以为她要抽烟。

她赶紧解释，“我是觉得那边现在应该没人。”

也是，分公司刚成立不久，大部分的员工都还没搬进来，最先进来的就是他们市场部，直接独占八楼。

这时候，就算有其他部门的员工也都下班了。

市场部大部分都是女孩，唯一的男生林阳还不抽烟，那边确实安静点。

她同意了吴梦的要求，两人一起来到吸烟室。

她刚要开口，又被吴梦捂住嘴。

女人警惕地四下查看一番，着重看了门后，确定没人之后才将门关上，道：“你说吧。”

陆鑫虽有些懵，但很快想到自己要说的，眉眼低垂。

“对不起，我承认我嫉妒你。我嫉妒经理对你更好，其实我就是害怕，害怕你会当上主管，害怕我会低你一头，但我真的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我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吸烟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吴梦赶紧上前一步将他护在身后，警惕的看向门后。

来人穿着一身保安服，应当是楼下的保安张国栋。

吴梦松了口气。

也就是这时，门被开得更大，张国栋走进来，吸烟室黄色的灯光照清了他的脸，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眼神阴恻恻地，让她心头一颤。

这人平时都是带着口罩的，吴梦也没有注意过他的长相，但此时联系起那则新闻，她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陆鑫。

对方也看向她，她们都在彼此的眼神中读出同一个想法——他就是连环杀手。

吴梦装作镇定，心中安慰自己，这不是她和对方的第一次交锋，他在这时就暴露自己的目的。

她拉住陆鑫的手，示意她跟着自己往外走，又跟张国栋搭话，仿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张叔，来抽烟啊！那我们先走了。”

说着带着陆鑫后撤一步，也不管张国栋有没有回答，拉着她就跑，冲向办公室。

“我跟你们说，我们俩刚才还看见那个连环杀手了。”陆鑫吓得气息不稳，赶紧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几人。

“什么？”顾雨佳闻言声音都高了几个调，幸好被白依依按了下来。

白依依：“怎么回事？”

两人描述了方才在吸烟室看到张国栋的事。

“虽然张叔脸上有疤，但也不一定是连环杀手吧？”林阳开口。

这话也让吴梦想到一个关键的信息点，“那个新闻有没有说，那个连环杀手是什么时候被人看到的，或者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市的？”

闻言，白依依第一时间翻出手机，“嗯……有一个评论说是警方十天前发现我市出现一具尸体。”

“那个什么保安不就是一周前来的？”顾雨佳越想越觉得害怕，“那这么说……”

几人都不禁打了个冷战。

“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白依依握着手机，声音都有些颤抖，“我打车，打专车，咱们一起走？”

众人一听这话，几乎同时把头点成了木鱼，恨不得马上就能逃走。

等白依依打好车后一群人狂奔着下楼。

路过保安亭时，好像他们才是做贼心虚的人，狗狗祟祟地避开张国栋的视线。

林阳则走在最后面，小心翼翼地保护几个姑娘。

一行人就要“逃”出去之时，吴梦却被张国栋叫住了，“小吴，你的挂件掉了。”

她回过头去。

保安亭的灯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因灯下黑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摊在他手中的兔子挂件。

那布满厚茧的手，抓着兔子的脖子，好像扼住的是吴梦的咽喉，告诉她，她如同这兔子一样脆弱不堪。

吴梦犹豫一秒，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伸手去接，“谢……谢谢。”

就在她接过挂件，回头去看的时候，发现方才还站在身边的人早就不知踪影。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保安亭处散发着微弱的灯光。

她当时心跳如鼓，拔腿要跑，又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仿佛是从喉咙最深处发出的声音：“看来他们不够仗义，把你丢下了。”

吴梦只觉得背后发凉，根本不想回话，迈开沉重的步子，死命的往前跑。

可就好像做梦一样，她好像怎么跑也跑不快，肩膀猛然一紧。

她回过头，发现自己的背包背张国栋抓住，对方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只有嘴角隐约的挂着些笑意。

只是这一眼，吴梦就意识到，他就是那个面具人！

她果断丢下背包，随手抄起东西砸向对方就往前跑，奈何张国栋也不是吃素的，只是一秒就又抓住了她却又被抓住。

她去抓，去挠，去咬，没有半点用处。

就在她要认命打算重新开始时，方才消失不见的那群人居然冲了回来。

陆鑫、张萌、顾雨佳、白依依……一群女孩子，和林阳一个男人，自己都怕的不行，但还是为了她和对方搏斗。

不知是谁找到了一根棍子，打在张国栋的胳膊上，叫他痛呼一声，松开了手。

吴梦赶紧跑了过来，被张萌抱在怀里，而林阳和陆鑫一起上手将张国栋束缚住。

她借机询问：“为什么是我？”

男人冷笑，“谁让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说着，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甩开林阳的手，又把左侧的陆鑫推到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直直的向吴梦刺来。

让吴梦没想到的是，千钧一发之际，挡在她身前的居然是那个平日里最讨厌她的顾雨佳。

顾雨佳可能也没想到，对方的刀来的那样快，那样精准的刺中自己的心口。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痛就倒下了。

回过神的林阳看到那一抹鲜红时，上去一脚将张国栋的手踹开，和陆鑫、张萌一起把人压住。

顾雨佳倒在地上，口中溢出鲜血，看像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吴梦，声音依旧带着日常的傲娇：“我怎么这么倒霉……我可没想给你挡……”

吴梦连忙跑过来抱着她，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掉，“我知道，所以你可不能死，我可不欠你人情！”

感受到手上湿热的鲜血，她慌张的对着旁边站着的白依依大吼：“快打120！”

白依依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拨通电话。张萌也拨打了110。

很快，警察和救护车都到了现场，吴梦跟着救护车赶到医院。

半个小时过去，她却只听到抢救失败的消息。

她一时间有些无措，凶手抓到了，她应该高兴才是，但如果顾雨佳就这么死了，那自己循环了这么多次的意义是什么？

就算是一命抵一命，也不该让一个无辜的人来偿还。

循环……

对，循环！

她忽然想到什么，不顾众人的阻拦，径直走上天台纵身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