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鹿 第9章 第 9 章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嫁了进来？”黄长英将一切和盘托出后，章初有些不敢相信。

“没错，娇娘与穆清辉已经回家了，我娘看到他们二人应该明白娇娘与清辉才是真心相爱的。”

章初看着黄长英：“那你又没有想过怎样面对我的父母？他们欢欢喜喜以为给我娶了一位娇妻贤妻，结果直到洞房花烛夜才发现嫁过来的不是什么标致俊秀的小姐，而是她的弟弟，我爹娘怎么面对这一场欢欢喜喜的亲事，如今竟演变成一出闹剧的事实？”

章初见黄长英哑口无言，又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本意是好的，只不过这件事实在有些鲁莽。你再想想，若是这次你姐姐不是嫁给我，你也要这样替姐出嫁吗？”

黄长英正要说“是”，章初补充道：“今天你刚刚嫁进来，明天我爹娘就发现你是男子，一时气愤之下，告到官府，县太爷保不齐要治你们家一个骗婚之罪。”

不等黄长英辩驳，章初又道：“我有一个法子，既能让我们两家不失了面子，又能让你姐姐摆脱婚约束缚。”

“什么法子？”黄长英迫不及待地问道。

章初犹豫不决道：“可是这个法子需要你的配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配合？”

“扮作我的新娘子……”

章初话音刚落，眼神四处漂移就是不看黄长英，黄长英也是聪明人，已经听明白章初话外之意，垂死挣扎道：“这也不是我愿不愿意，只是我家里突然少了个大活人，且不说街坊四邻会怀疑，光是我书院里的同学也会奇怪……”

“你若是愿意，这事也好办，”章初将眼神定在黄长英的身上，不容黄长英闪躲，“你扮作你姐姐同我一道前去京城，而你姐姐则同穆清辉一道去湖州学院，你与你姐姐彻底换个身份，这李代桃僵之计才来得完整。”

黄长英捏紧了拳头，骨节泛出隐隐的白色，章初所说的话就是让他放弃自己的身份，一时之间，他有些气愤，想要拎着拳头狠狠地朝章初脸上来上这么一下，可是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错误的判断，不全面的思考带来的结果，黄长英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错就错，继续扮演黄娇娘。

章初坐在凳子上，等着黄长英做出决定，从黄长英的表情看来，他知道，自己成功了，至少对方愿意和自己一起把这个闹剧演下去，章初想：“至少会有一个好结果。”

“好，我同意。”

随着黄长英坚定的话语，章初忐忑的心定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咱们睡觉吧，毕竟大家都折腾了一天。”他说。

黄长英抬手正准备把头冠拿下来，章初已经上前细细地帮他拆了起来，边拆还边安慰道：“发饰繁杂，可能会扯着头发，若是弄疼了你，直接说出来便好。”

黄长英摇了摇头，笑道：“其实，如果是别人家的姑娘嫁给了你，一定会得到幸福，可是我姐姐不行，因为我知道，娇娘虽然外表柔弱，可是性格是一等一的坚韧，她既然已经认定了穆清辉，却又再嫁给你，对你和她都是一种伤害，而且说不准更加极端的结果也会发生。”

章初仔细地从黄长英的头上一一将钗环拆下，听到黄长英的言语，低声道：“我其实并无意娶妻，如果不是父母先斩后奏，我也不会去你家走这一趟娶妻路。而且我本来就打算娶回你姐姐之后，再与她商议和离之事，若是你姐姐同意，这自然是千好万好，若是你姐姐不同意，我便养着你姐姐。”

黄长英抬起头看着章初，在红烛的映照下，章初的面容有一半蒙上了阴影，高悬的鼻梁下是一张紧紧抿着的唇，唇色较浅，眉眼微暝，黄长英突兀开口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和离？”

章初手一抖，扯到了黄长英的一根头发，黄长英发出一声惊呼，章初按住黄长英的伸过来的手，笑道：“这刚成亲就想着和离多不吉利。”

“可你之前明明就……”

“此事可待徐徐图之。”章初放下手中的凤钗，拿过梳洗的巾帕为黄长英擦去脸上的脂粉，红粉遮盖下的真容出现在章初面前，一如三月初桃花正艳，青砖瓦上章初初见黄长英那一次。

红烛火焰摇摇欲坠，黄长英揭下灯罩，正欲一一吹灭，章初拉过他的胳膊，浅笑道：“我来吧，你先去睡觉。”

黄长英还没拒绝，章初已经接住他手上的灯罩，吹熄了蜡烛，又罩了回去，看着章初这熟练的模样，黄长英，有些发愣，修剪的姣好眉毛微微皱在了一起：“我以为你锦衣玉食，被人伺候惯了的，不会做这些小事。”

章初摇头笑道：“原来我在你眼中是个纨绔公子形象，那你接下来可以好好的了解我了，章某虽不才，可也上得天揽月，下得水捉鳖。”

洞房内传来清朗的笑声。

章府的仆妇们都说，老爷夫人为少爷娶了一房好夫人，自从少夫人嫁进来，少爷整日里笑容挂在脸上，出个门回来第一句总是‘夫人在哪’，新婚燕尔又郎才女貌，章府不日怕是又要办喜事。

回门之日，黄四娘一见到黄长英便抱着他哭起来，黄长英不好意思地看向章初，口中安慰道：“娘，还有人在旁边看着呢？你这样让别人看了多不好意思。”

章初道：“你这话可是把我当外人了？伯母思念儿子的心情我充分理解，感动还来不及，怎么会笑话？”

黄四娘拉过章初的手，泪眼婆娑道：“章少爷，是我没教好长英，才让他如此肆意妄为，您大人有大量，可别和他计较，这几日来，我是吃不好也睡不好，若是你心中有气，只管冲我来，长英……他……他……”黄四娘属实不好说出“孩子还小还不懂事”的话来，再不懂事的孩子也不会冒充姐姐嫁给别人。

“长英他很好，”章初接过黄四娘的话，说道，“长英长得好，学识好，脑子也机灵，哪有不好的。”旁边的黄长英听见章初这么说，脸红了大半，因对外说的是回门日，所以穿着浅蓝色穿花百迭裙，上面是一件茜红色袄子，此刻配上一看，倒真像是一位烂漫娇俏的姑娘家。

“伯母，因此事牵扯两家父母，我明白您的心情，但是我父母那边毕竟不好交待，所以我与长英商量了，姐姐扮成长英随穆清辉去湖州学习，长英则……”章初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黄长英，见他低眉颌首，未有反对之意，继续说道，“长英扮成姐姐随我去京城，过个几年，待这事过去了，长英再恢复男儿身。”

黄四娘听呆了，半晌才道：“如此，李代桃僵，也好，只是……”

章初安慰道：“只是委屈伯母，儿子女儿都不在身边，可能要忍受一番思念之苦。”

“只要他们两个好好的，这也不算什么。”黄四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拉过黄长英的手交付到章初手中，哽咽着道，“章少爷，那长英就托你照顾了，这孩子脑子活，想法多，不服管教也是常有的，若是有惹恼你的，还烦你多体谅。”

章初握紧黄长英的手，一口应道：“伯母放心，我一定将长英照顾得好好的。”

黄长英看着章初毅然的神情，灼热的手心温度传递到黄长英的手上，一如此刻章初的承诺在黄长英心上落下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