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鹿 第6章 第 6 章

自打王若时送绒花一事被黄长英揭露，黄娇娘再也没有在院子中看见任何绒花。一转眼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黄四娘带着两个儿女对着家里的牌位摆好了祭品，又将叠好的纸元宝在铁盆里烧完了，便带着黄长英和黄娇娘往西城去。

三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一直跟着黄四娘的老妈妈，这老妈妈姓姚，当年带个儿子逃荒来到楚城，被黄四娘娘家收留，见她手脚利落，干活麻利，让这姚氏伺候黄四娘，没想到姚氏儿子十六岁被朝廷征去当了兵，二十年没回来，姚氏没有儿女在跟前敬孝，当年又是把黄四娘当自己女儿一般对待的，跟着黄四娘进了黄家。

四个人一人手里拎着一个竹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块白布，篮子里装着厚实的白面馍馍和香气四溢的韭菜盒子，黄四娘自打丈夫死后，一个女人不是没有受到夫家的蹉磨，她丈夫在家行四，上面还有三个兄弟，黄二哥娶了北城莫家村里有名的算计妇人，进了门之后一心想着占尽便宜，吵着闹着要跟其他几个弟兄分家，黄家长辈去世的早，黄家掌家的是大哥黄武，黄武见黄二哥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分家，征集了老三老四的意见，最后找宗祠记录了黄家的所有田地和房屋还有祖上留下的家产，一笔一笔清算着分了下去，分得公公平平。

黄四死后，黄二嫂瞅着黄四娘家孤儿寡母，动了歪心思，整日吹着枕边风，让黄二哥来侵占黄四娘的家产，黄二哥本来不愿，架不住黄二嫂每天唠叨，说的黄二哥不厌其烦，只得不要了脸面，企图染指黄四留下的家财，黄四娘看着性子软，却是个刚烈的，带着一双儿女直接跪在了黄氏宗祠大门口，又哭又闹——让黄二哥和黄二嫂的想法落了空。打那以后，黄四娘与黄二哥家扯破了脸皮，再没来往，也少参与黄家的事。

经历了许多事后，黄四娘为了积德行善，每逢上元节和中元节，都要到西城去送些馒头食物，这也是因为姚氏，当年姚氏逃荒赶来，好不容易进了城，可因为是灾民，只能在西城住着，用她自己的话说，多多少少讨口饭吃，活着就行。

四人出门半个时辰后，黄家门前来了一个人。

“咚咚……”

“来了！”黄家留着看门的春桃听到敲门声，连忙跑出来开了门，“张嫂子？咋啦？夫人带着娇姐儿、英哥儿去西城了。”

张家媳妇站在门口，听见春桃这么说，问道：“那你们夫人回来的时候你过来喊我一声，我有事跟你门夫人说。”

“好的，张嫂子，夫人午间就回来，回来了我就去叫你。”

张家媳妇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黄长英跟着黄娇娘一到西城，就看见了穆清辉朝两人跑过来，穆清辉接过黄娇娘手里的东西，笑着说：“我算着呢，今天中元节，你们一准要来，我准备了好多好玩的，你们肯定没见过青头的大蛐蛐，黄头的大蚱蜢，还有蝉蜕，一个这么大。”穆清辉抽出一只手比划着。

黄娇娘跟在黄长英和穆清辉身后，小步走着，一边听一边笑。

到了地方，黄四娘让两个孩子把东西放下，自己随便去玩，黄长英应了一声“好”，三个孩子立刻跑得没了影。

穆清辉带着两人，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黄长英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了穆清辉：“你要的《孟子》，这可是我连夜抄完的。”

“谢了，长英，”穆清辉扬手丢给黄长英一个果子，“这是我昨天到山里采的，可新鲜了。”

穆清辉捋平了《孟子》发皱的书角，小心地包了起来，又从一个藤箱子里拿出一个紫色小包，塞进了黄娇娘的手里：“娇娘，知道你喜欢吃酸的，这是之前我赶集的时候买的梅子，还有昨天上山摘的野葡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黄娇娘红着脸吃了一个梅子，味道酸酸甜甜，正合她的口味。

黄长英笑道：“清辉，你什么时候去我们家提亲啊？”

“胡说什么！”黄娇娘嗔道，“整天胡言乱语，没个正形儿。”

“明年，明年我参加完科举考试，一定向你娘提亲。”穆清辉信誓旦旦地应道，眼睛盯着黄娇娘，势在必行的眼神羞红了黄娇娘的脸。

“长英，清辉……我去找娘去了。”黄娇娘连忙说道。

看着黄娇娘的背影，黄长英道：“清辉，你可要加把劲啊，我可等着喝你喝我姐姐的喜酒。”

“好，我一定让你喝上！哈哈……”

黄长英敲着穆清辉眼神坚定，拿出一个荷包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姐给你做的。”

“你姐为什么不直接给我？”穆清辉一把夺过来，反复看了看，不解道。

“你还不知道我姐，姑娘家，脸皮子薄。”

“也是，你姐姐一向这样，却也是这样，才招人喜欢。”穆清辉喜滋滋地收好荷包，仔仔细细地放进了怀中。

黄四娘一到家，春桃就说了隔壁张嫂子来过的事，黄四娘连忙让春桃把人叫过来。张嫂子一过来，两人就进了东厢房，黄长英问春桃张嫂子来什么事，春桃将张嫂子早上过来的事说了一遍，两人也不知道到底什么事。

姚妈妈听见张嫂子过来，插了一嘴：“还不是娇姐儿的亲事，这张嫂子前段时间来了几次都是为这。”

黄长英和黄娇娘相互看了一眼，黄长英追问道：“莫非是已经讲定了哪家？”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张家媳妇每次来都是神神秘秘的，小姐也不跟我说到底什么情况。”姚氏还保留着黄四娘在娘家时的称呼。

这边张家媳妇得意道：“妹妹，这可是称心如意的一件大好事，你要知道，这章家是什么样的家业，章老爷可说了，今年秋闱结束，就来提亲，亲事定下来，找个好日子，明年初就成亲，这郎才女貌，可是一件大喜事。”

“嫂子消息可作得准？”

张家媳妇拍着大腿道：“怎么作不得准？我男人可是在章老爷跟前当值的，章老爷还专门向我男人问过娇姐儿的事，今年端午节，又亲眼看见了娇姐的好相貌，回头就和夫人商量好了，专门让我男人跟我说，又让我来跟你通通气。”

黄四娘听着张家媳妇的话，皱着的眉头也平了些。

张家媳妇握住黄四娘的手，又得意又宽慰道：“好妹妹，要是这事真成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可不能亏待了我。”

黄四娘笑道：“若真的成了，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那就好！”张家媳妇拍了拍黄四娘的手，“话我也说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辛苦嫂子了，春桃，把前儿我们蒸的馒头包子包一些给嫂子带上。”黄四娘拉着张家媳妇的手，把人送到了门口，又把春桃包好的包子馒头塞进了张家媳妇的手里，乐得张家媳妇合不拢嘴。

张家媳妇一走，黄娇娘就使着眼色，让黄长英去打探消息。

“娘，张嫂子来做什么？你们神神秘秘地说了这么久，是不是要把姐嫁出去了？”

“瞎说什么，”黄四娘白了黄长英一眼，“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不要胡说。”

黄长英眼珠子一转，接道：“那看来，这个八字我是说对了，真是为了姐的亲事呗。”

“不许胡说。”黄四娘转过身，拧了一把黄长英的耳朵，“今天中元节，也要做功课去。”

“是。”

黄娇娘躲在一旁听见这消息，如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