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初过几日又要回京,章夫人为了章初的终身大事,愁苦了脸,章老爷见夫人终日哀声叹气,安慰道:“你这是又是做什么,儿子过几日便要离开,你不珍惜点时光,整日挂着个脸。”
“我这不是愁得慌么?”
“愁什么?我家儿子难道还说不上媳妇,且不说我家财万贯,就是我这些年来行善积德,老天爷也不会薄待我章家的。”章老爷摆摆衣袖,十分自信。
章夫人瞪了章老爷一眼:“你说的这么好,可也得你儿子乐意,你不见每次一和你儿子谈起婚嫁之事,他便找各种言辞推脱么,也不知心上放了谁家的女儿。”
“这有何难,我去问问便知。”
“你去问去问,我倒要看看你能问出个五四三二一来。”章夫人推着章老爷道。
章老爷理了理衣服,“去便去。”拂袖而去。
走到章初房前,却无人,不由好奇问小厮:“少爷去哪儿了?”
那小厮正是前几日接章初的,这几日伴在章初身边,听到章老爷这样问,忙回道:“少爷出门与昔日的几位同学叙旧去了。”
“这几日少爷可有……咳咳,”章老爷清了清嗓子,小声问道,“可有说到心仪的姑娘?”
这小厮脑子一向活络,登时便明白,章老爷所问为何,眼珠子一转,自作聪明答道:“少爷倒是没有说到什么心仪的姑娘,只是前几日回府的时候,少爷有特意问过一家?”
“哪家?”章老爷眼睛一亮。
“是小的家旁,一户叫黄四娘的,少爷问起过这家的姑娘。”
“真的?”
小厮低头应道:“属实。”
章老爷笑道:“好好好,这便去和夫人说去,若事情成了,你也有赏。”
“谢老爷。”
章初在城里新开的酒馆里与昔日同窗酒正酣,喝得是家酿的清甜米酒,说道学里最近有些新鲜事,李晗道:“章初,你去年去的京城太学,不知道咱们学里新来一个人,可是很得夫子的欢心。”
“哦,夫子这样古板的人喜欢什么样的学生,不是一目了然,定是乖巧听话,功课好的。”
旁边的张熙道:“差矣,这小子若是说他功课好,不假,若是说他乖巧,可不算。他前几日还带了温瑜的弟弟去闯了个祸。”
张熙看了一眼旁边的温瑜,继续说道:“温瑜的弟弟温凌性子软,在学里一向容易受人欺负,前几日,王家那小胖子,抢了温凌一盒墨,这墨可是温家老爷去歙城的时候专门给温瑜温凌俩带的,那王若时这么轻易便想占人便宜,怎么可能。”
“怎么,你们去拿了回来?”
张熙笑道:“你可知道,我们还没去,那王若时便将那一盒墨送了回来。”
“哦?是谁帮温凌挣回了这口气。”章初心下已猜到,却还是问道。
“就是那新来的学生,叫黄长英的。”
“黄长英。”章初口中喃喃又说了一遍。
温瑜放下手中的酒盏:“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
温凌拉着黄长英,要给黄长英看一样稀奇的宝贝,黄长英被他拉着,口中问道:“到底是什么,这么神秘?”
“不可说。”
黄长英好笑地看着温凌故作神秘的样子,说道:“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是一柄扇子。”
温凌按紧了书袋,惊诧道:“你怎么知道?”
黄长英敲了一下温凌的脑门,笑着说:“你那书袋从早上便支棱棱的,里面明显有一长物,总不能是先生的戒尺吧。”
温凌憨憨地笑着从书袋里拿出了一柄折扇,递到黄长英的手里,“这是我爹爹从宁州回来给我带的,他说他拜访了宁州的魏先生,向魏先生求了题字,专门给我和哥哥带回来了的。”
黄长英小心地展开折扇,折扇上的题字力道筋虬,看得出题字之人笔力刚劲,“若为楼台阁,便向江湖远”,看着折扇上的题字,黄长英轻轻吟诵道。
“魏先生这题字是什么意思?”黄长英看向温凌。
温凌猛地拍了拍脑袋,“哎呀,我拿错了!”他苦着脸看向黄长英,“这是我哥的,这字也是他跟我爹说的,让我爹帮忙求的。”
“你哥,温瑜?”
“对呀,”温凌连忙收起扇子,“下次我再把我的拿给你看,要是被我哥知道我拿错他的东西,回去又得骂我。”
“嗯。”黄长英跟温凌向书院外走去,本来下学之后书院里就没有什么人,加上两人耽搁了一段时间,天色又晚了些许。经过书院有一条窄巷子,温凌之前经常被人堵在窄巷子里,带头的就是那王若时,可前不久王若时被黄长英修理了一顿,安分了许多。
今天两人出来的晚,没成想路过窄巷子的时候竟看见了王若时,身后带着两狗腿子,一个叫王乐,另一个叫王天恩,三个半大的小伙子围着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黄长英也认识,叫月季,是卖绒花的,经常在城里各条巷子里叫卖,卖的绒花颜色鲜艳不说,样式还好看,黄娇娘见到经常在她那里买绒花,时日久了,连带着黄长英也熟悉了。
“王若时,你又在欺负人?”黄长英朝王若时喊了一声。
温凌暗中握紧了黄长英的手。
王若时本来在月季那里挑绒花,听到黄长英的声音,眉头一皱,扭身看见黄长英和温凌并身站着,道:“谁欺负人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在变声期,声音嘲哳难听,黄长英和温凌都皱起了眉。
“那你在干什么?”黄长英指着月季问道。
王若时收起手里的绒花,昂起了头,“怎么?那条律法规定不许买东西吗?我在这小姑娘这里买点东西怎么了?”
“买东西?”黄长英半信半疑地看向月季,月季忙朝他点头道:“这位公子是在买绒花,买了好几朵呢。”
“原来你也有做好人的时候。”黄长英拉着温凌走过去,把月季从王若时的包围圈中拉了出来。
王若时只昂着头,没理会黄长英,带着王乐和王天恩走出了窄巷。
月季向黄长英道了句“再见”,拎着绒花篮子走了另一头。
“你认识她?”温凌看着月季的背影,扭头问道。
“她叫月季,家里只有她和她娘,家里以卖绒花为生的。”黄长英一边走一边说道。
温凌惊讶地看着黄长英:“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姐姐经常在她哪里买绒花,一来二往的,我也就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
两人在街头走着,忽然看见前面竖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叫道:“温凌!还不回家!”
“啊,”温凌看清那人,应了一声,转头朝黄长英吐了吐舌头,“我哥,我死定了,回家肯定要挨骂了。”
黄长英看过去,温瑜的名字他一直听温凌提,但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温瑜比黄长英长三岁,个子也高出许多,远远地这样站着,极有威严,“怪不得温凌怕他。”黄长英心内暗想。
“明日见!”温凌朝黄长英挥了挥手。
“明日见。”
月色清朗,黄长英瞧见月亮遥遥地与自己对望,加快了回家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