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 第56章 逝者已逝

“他对你很重要吗？”

苏言不知道方珏要复活的人是谁，也不想去猜。

方珏恶毒的目光射过来，突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至少对你很重要，呵呵，阁主大人，你以为你跟我有什么区别!你以为自己有多深明大义公正无私么？!”

他像是察觉到叶尘潇一瞬间变得灰白的脸色，在那张脸上着魔般地寻找着记忆中相似的神情，忽而恍惚道：“真是个完美的替代品啊…呃……”

米白色的折扇划过他的侧颈，又回旋到苏言手中，扇面并未粘上一滴血。

“既然疯魔成这样，本尊可以勉为其难送你一程。”苏言微微抬起手臂将尘潇护在身后，过分沉静的目光落在方珏不断往外渗血的脖子上。

在场的人都没有完全听懂方珏所表达的意思，只能拼凑出一个狗血残忍但最切合描述的故事。

萧暮也有些气愤，担忧地看向叶尘潇的方向，却见对方只安静地站着，似乎在看横在身前的苏言的手臂。

站在他们这个位置，都很清楚有些事情，在记忆里消失了，并不代表不存在，因为人可以选择遗忘，可时光却永远铭记。

像是打算不断的挑拨离间，看见苏言动怒，方珏摸了摸刺痛的流着血的脖子，冷笑着继续开口：“后面两位小公子，是不是好奇你们母亲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本座这便告诉你们。”

“是你在暗中帮萧骏？”林棠按下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的萧暮，安慰性地在他肩上轻叩两下，冷冰冰地反问。

方珏恬不知耻地点点头，似乎觉得自己做了件很漂亮的事：“不错，本座喜欢有野心的人，萧族长喜欢权势，借他的身份，很多事做起来都会方便许多，他可是帮本座引了不少世家子弟去星月，如此，何乐而不为啊。”

当年他走投无路之际，碰上了萧骏，此后便一直是合作关系。

萧骏觊觎长嫂，爱慕权势，而自己需要借他的权势地位行方便，合作便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只是没想到那般瞒天过海，竟还是被人查了出来。

看来所谓算计人心，总会被人心算计。

“方珏，”苏言收了沉影，牵好尘潇的手，十指相扣，他才久违地感到片刻安心，“你真当本尊不敢杀你？”

“你—”刚吐出一个字，方珏便突然躬身抵住了心口，四周的空间像受到攻击一样，呈现出一种碎裂的诡异情形。

有夹杂在突然异变中的陌生声音响起，众人眼前一黑，下一秒就都出现在方氏的小院中，树下浑身是血的男人还躺在原位，不知是死是活。

唯一不同的是，方珏已经单膝跪在了地上，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

出了梦魇，原本模糊的声音也变得清晰，众人不约而同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入眼便是绯红的裙摆。

来人衣衫绯红，裙摆刚好遮过细细的脚踝，层层叠叠大约十几件薄衫，如瀑的墨色长发垂落身后，夹着几条极细的辫发，额间坠着小珊瑚珠子串成的璎珞额饰，搭配着珊瑚耳坠和项链，身前还留出若干条细细的辫发，上面各坠着两条串着小颗红宝石的银链，尾端却是锋利的刃状。

人常言财不外露，这女子倒像是专挑显眼的珠宝往身上堆砌。

她左手上还戴着一条点缀着红色碎钻和小银铃的手链，动作间几条延伸出来的银链四处摆动，右腕上却只简单地系着条红绳。

琳琅满目，在她身上却不显得繁杂，只让人觉得艳丽夺目。

如此高调的打扮，不知是哪家小姐，几人纷纷开始打量来者，想了半天也没人出声发表意见。

秦曦墨见他们都不说话，弯着眼睛笑了笑，主动搭话：“诸位不必怀疑我，我跟这人没关系。”

她随意指了指跪在地上快要缩成一团的方珏，似乎觉得他这幅样子很有趣，抿了抿唇忍住笑意，不动声色地在叶尘潇身上停滞一瞬，后又落到苏言身上，红唇微启：“阁主大人，方氏一族所中诅咒，乃是因为其先祖行为恶劣，对我族一位长者不敬，长者一怒之下才给其先祖下了咒，本意是想惩戒一番，并无杀意，只是那人自己又触犯了禁忌，不仅害死了自己，还让子孙后辈落得个死于而立的凄惨下场。”

对于这个人的出现，完全没有人预料到，甚至比南宫薰出现的还稀奇。

苏言理顺了她的意思，他对方家缘何被诅咒不感兴趣，倒是很想知道在没有展露任何标志性物件的情况下自己的身份是怎么被人扒出来的。以及，心底有一种微妙的熟悉又是怎么回事。

“所以你打散梦魇，是想杀他，还是救他？”即便是对上这种亿万年难遇的美女，林棠还是没什么表情，语气丝毫不变，好不容易逮住真正的罪魁祸首，他只想赶紧干掉方珏好报仇。

尽管，许多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只能朝前看。

秦曦墨温柔一笑，让人看不出半点虚情假意：“他只是一具储存了记忆的行尸走肉，身上带有已经失传的咒术，如果诸位能将他让给我研究一段时间，必定感激不尽。”

说起诅咒，苏言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而立之年死亡，他侄子可是还没死。”

“本无杀意，若非自讨苦吃，这诅咒根本无法传承，如今虽已变异，但到了方珏这一代，诅咒的影响已经很淡了。”

诅咒的力量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只是人心多疑胆怯，先前死的，不过都是自己作死。

念着那份薄弱的兄弟情义，林棠替自己弟弟多问了句：“方珏孙子辈的人，是不是不会再受影响？”

秦曦墨点点头：“理论上不会。”

什么叫理论上？意思就还是看运气呗？

“所以我想带走方珏，等研究出成果，诸位想让他怎么死，我都不会拦着。”

话里掺杂着一点威胁的痕迹，可秦曦墨神色平和，十分友好的态度。

苏言与她对视几秒，压下心头冒出的一点违和，率先做出了决定：“可以。”

虽然担心方宇身体会出问题，但此刻心中的仇恨远大于理智，萧暮抬眸望向苏言时不禁有些气恼。只是不等他反驳，一道流光便从苏言指尖脱离，最终消失在地上的方珏体内。

苏言开口解释：“一个小法术，用在活人身上是身体撕裂的痛感，至于活死人，则是时刻感到神魂碎裂的效果。”

话音刚落，原本微微颤抖的方珏突然间浑身抽搐，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嘶吼，难听至极。

秦曦墨对苏言的行为似乎感到一点小小的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阁主大人似乎还加了定位？”

“不错，在方珏这件事上，你并没有多重的筹码。”

论武力，秦曦墨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也不再多话，铃铛声复又响起，与方珏一同消失在原地。

至此，这事便暂告一段落，剩下的烂摊子都交由星月的分阁处理。

“南宫城主留步。”眼见南宫薰和寻声转身要走，苏言及时叫住了他们。

南宫薰回过身，语调平淡：“阁主是要问我为何来此，我与寻声只是来办些事情，意外撞见此处煞气过重，机缘巧合才与几位撞上。”

不像撒谎，皇城中事务繁多，需要外出的情况也不少，情理之中。

两人临走时，没人注意到寻声多看了几眼苏言。

剩下四个人来一趟又知道了不少事，方珏的问题勉强算是解决了。

萧暮想象着未来的时间方珏都会沉浸在生不如死的苦海，突然觉得痛快了不少。

只是逝者已逝，活下来的人才更痛苦。

几人在转站点分别，林棠和萧暮要去星月大陆做好收尾工作，苏言则直接带尘潇回星凌阁。

“尘潇，我们回家。”

两人的手依旧十指交叉紧紧握在一起，苏言刚要抬脚，叶尘潇便抽回了手，他顿时一愣，低头看了看空空的手心。

叶尘潇知道自己这么做太不礼貌，只是情绪实在是不受控的东西，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淡声道：“抱歉，我……有点累。”

直到这时，苏言才恍然意识到，有些东西可能转眼间就变了，来不及抓紧，有太多的心照不宣，为了彼此的颜面，谁都不敢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 ——

不断抽搐的方珏被人随意丢进一间阴暗的密室，秦曦墨挥手在四周设下禁制，随后出门去见早已等在大厅的男人。

那人还是一千年前的样子，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每个表情、语气都像是经过计算一样，完美到极点。

腕间的小银铃晃荡着响了起来，提醒了大厅中的男人，他抬头看向秦曦墨，摆出一个弧度完美的笑容。

对他这幅假惺惺的面孔，秦曦墨早已没了兴趣，缓步走到他对面坐下，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水，尝了一口，微皱起眉：“泡茶这种事情，你做的还不如你的机器。”

男人并不生气，回道：“人的精密程度与机械相比，确实差了一点，区别在于，机械没有人的情感。”

跟这人谈情感，最是烦闷。

秦曦墨放下杯子，重新倒了一杯：“人我帮你带回来了，不过那位在他身上留了定位，建议你以后过来时把脸挡上，别拖我下水。”

“自然，秦姑娘肯帮我，已是万幸。”

“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