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常人的钱财,言钰是绝对不会推却的。那匣子上的纹样精巧非常,祥云纹精细的雕刻在盖子上,侧边则是飞鹤成双的描金。这样的东西,她若是私藏了,就不配做西楚的官员了。
于是乎,言钰没有第一时间前去替浮阳殿的这位求见陛下。而是,转头便去寻了洛乡大人。
“下官不知那位娘娘是个什么心思,若是有关到陛下的安危,或是西楚与北齐之间......那下官可不能够做错了事。”言钰将匣子和里面的银票原封不动的交给了洛乡。
洛乡接过后,蹙眉片刻,眉头舒展之后,朝言钰点头:“甚好。我西楚入仕的女子寥寥无几,太医院虽不涉及政事,却也不是这么好进去的。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里面的银票你可取去,至于匣子,我会交给陛下。”
“下官知道了。此事,便当做不曾发生过。”
“不错。”朝中该多一些如言钰这样的人,才会为女子入仕之途更添助益。可惜了,这言钰只是个太医,并无入朝从政的可能性。
陛下心间所执着的推行新政,怕是难如登天。
......
秋夜凉,露点枝,浸层秧,待日扬。穆节提起狼毫,墨汁点点坠在纸上,晕染开一片。
待日扬......她抬眸,闻雨声,抿薄唇。接下去的秋日,恐怕是不大会有好的日头了,连下了好些日子的雨了。宫里一切如常,外头也不知到了什么样的光景。
正是这时,洛乡求见皇帝,内侍前来禀告:“陛下,洛乡大人在外求见。”
穆节这便回神:“请。”
“是。”内侍退出殿中,只一会儿的时间,洛乡便来了。
“这段时日不是事忙吗,怎么现在来了?”穆节放下狼毫,随手将写下的东西揉作一团,扔到一旁。宫门快要落锁,洛乡这时入宫,就得住上一夜了。这人闲不住,也不晓得是有什么事。
很多话,在外需要有些弯弯绕绕才说得出口,洛乡与穆节却是不用的。
洛乡近前,替她捡起地上的宣纸,展开看了:“陛下写的正是自己的心境,如何又丢弃了呢?”
穆节神色落寞,没了强行提起的精气神,喉咙上的痒意她也忍不住了,咳嗽起来:“咳咳……如此心境,起落不由心,有什么好的。”
不如丢弃了,来的快活。
“可陛下心里的人,寻了法子,想要见您呢。”洛乡默默记下这几句词,将宣纸收进袖中,微笑道。
“她!她……”穆节眼睛亮了一瞬:“咳咳!她怎么会想要见朕呢?她厌恶朕。”
洛乡继续道:“娘娘花了一些心思,也花了一些银钱,才让陛下听见属下说的这些话。陛下不预备去见一见她吗?”
每一回入秋,天气有变化之际,穆节便是必然会感染风寒。年年如此,没有意外。她不是没有去浮阳殿外面瞧过,相反,最多的时候一日两三次都是有的。每回站在殿门前,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她又回去了。
“朕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她。”要不还是不见了吧。太医说了,她还记得。
洛乡笑:“陛下是怕她生气,还会气坏了身子吧。”
“朕不喜欢你这么了解朕……”穆节背过身去,阴阳怪气的嘟囔了一句。又咳过一阵后,她没将身子转过来,修剪的圆润齐整的指甲扣住掌心,轻声说:“那夜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暂时还无甚头绪。禄阳王那边,查起来很容不难。但是越容易越清楚,反而让属下觉得……”
禄阳王穆嗣在新婚之夜,对齐怜下了“相见欢”,想要以此控制住自己的妻子,为他所用。借助西楚与北齐联姻之事壮大自身实力,意在图谋皇位。
他让刺客在半路上掳走齐怜,坏她清誉,也是防了他人动了和他一样的心思。这便是洛乡查出的东西。
“便查到这里吧。洛乡,停下来。”穆节转过身,眼里多了清明:“留给朕的时间太短了。”原本天下四分,西楚北齐南越东夏。如今短短数年,南越一朝便已经被东夏的主君沈梧收入囊中。正因为如此,北齐才会那么急着要将公主殿下嫁来她西楚和亲。
“洛乡,那沈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穆节声音低沉喑哑,言语之中藏着不止一点疑惑:“朕还是皇子的时候,代替父皇去过两回东夏,朕见过她的姐姐沈棠,却从未见过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洛乡没法子回答穆节的问话,想了想,只说道:“她,也是个女人……东夏皇族,子息单薄。已历三代女君,与咱们大不相同。”
穆节感慨道:“是大不相同啊。朕与她同龄,可朕,还有十几个弟弟呢。”
她要是哪一日死了,多的是继位的人选。朝中天翻地覆一番,杀成百上千个人,那个位置会换一个人坐。
人命在权力的面前,一点都不值钱。
洛乡接道:“沈梧她,有一个好姐姐。”
“呵……朕不是也有一个好弟弟吗。”穆节阖上双目,怒意尽显。不论事实如何,她的皇弟终归是将手伸到了齐怜身上。
“属下明白了。”
……
皇帝风寒大好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桂花差不多开过了时节,不知不觉,纷纷扬扬洒了满地,铺上了遍地的黄。
这半个月里皇帝没来过浮阳殿,宫里的消息走的快,人人都晓得。
天气冷了,再过一个月就该落雪了。浮阳殿的宫女们伺候的还算尽心,埋头在院子里扫落花,也耐不住时常会抱怨两句。
这主子连寝殿的门都不大愿意出,她们做宫女的能讨到什么好处呢?到哪不都得看人眼色嘛。
“前段时日,我还瞧见洛乡大人来过一两回,这个月可一次都没来过了……”宫女的声音放得低,语气里面嫌恶的意味可十分明显。
“浮阳殿莫不是要变成冷宫了……安儿,你可瞧见了的!现在送来的东西一个多月前的,哪里能比啊!”
角落里那年纪最小的宫女唤作安儿,嘟着嘴子,显然对主子也不大满意,语气失落:“是不能比了……宫里总共就三位娘娘,那两位都封了昭仪,就咱们这位连个封号都没有。还是个抢进来的……”
“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前面还寻死来着!”多少是晦气了。
安儿望了望天色,放下笤帚:“我去给主子续上炭火,姐姐们休息一下吧。”
“好,你去吧。”那几人应了一声,自顾自的还在扫:“这样下去,炭火也没几日好用了吧。”
安儿仔细拍去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仪容。这位主子畏寒,这个时间就已经用了好几日的炭火了。约莫七日前,言太医来诊平安脉,直接便说那位比起常人要畏寒一些,需早用炭火。说完便走了。
她们那时去取要炭火,内务堂那边可是不大愿意的。最后搬出了洛乡大人,才要到了不到两筐的炭……
安儿一脸愁容,边走边想:“欸……还剩下一些,先用上吧。”
炭火烧起来,安儿便将新的炭盆端进去,换下炉子里的炭盆,撤下,盖上炉盖。
她进齐怜寝殿前敲了门,不过里面没有应答声,她就进了。
往常齐怜也不经常应声,安儿只道是寻常了。换好炭火之后,才一抬眸便给她吓坏了!日头已经落下,屋子里面昏昏暗暗,烛火还没来得及点。
齐怜正背对着她,中衣已经褪了一半,长发散下,露出光洁白皙的后背……
“天……”
主子这是在更衣!
齐怜没注意到安儿的敲门声,她不是很爱同这里的人说话,不会立刻呵斥安儿。在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后,只得顿住手上的动作。
“娘娘……奴婢、奴婢知错了,娘娘恕罪。”安儿跪在地上,叩首。
要是被治了大不敬之罪,她全家都得受牵连!
齐怜咬住嘴里的软肉,疼痛最好是能够缓解此刻的窘迫。可惜不能……她无奈叹了声。
脸上飘上红晕,羞的身上也发起热意。
“你先……转过去。”
“哦哦!好……”安儿手忙脚乱转过身去,跪在地上,慌慌张张:“奴婢已经转过去了。”
穆节就在这时出现在门前。
屋里点了炭火,门启了一条缝,从门缝里就能窥见一些。她不是个会从门缝窥看室内的性子,整个皇宫都是她的家,自然是将门不轻不重的推开,径直往里头去了。
怎么昏昏暗暗的,看也看不清楚,烛火也不点上?走进去绕过了屏风,就见到婢女跪在那头,跪的方向还极其奇怪。
嗯?这是在跪什么?
安儿本身就不敢抬头,跪的相当规矩虔诚了。沉浸在慌张的情绪里,不曾注意到从远到近的脚步声。
皇帝的声音从上头传来,与打了个震天响的惊雷没有什么区别。
“你在做什么?”穆节疑问。
“嘶,呃……”榻前的齐怜深吸一口气,心都沉了几分。
她衣衫不整,中衣都已经褪下了,还露出了整个后背。被这个皇宫的主人撞个正着……齐怜有点儿不敢往下面想了。
果然,不出多时,穆节声量提了好几个度,大喘气道:“你们!做什么呢!在这儿?!要死啊!”
小穆:家里进贼了我淦[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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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