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节肃然起身,气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谁给她的胆子胆敢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浑话!
齐怜别过脸,冷道:“陛下不是听得很清楚了么。何必要我再说一遍。”
“朕问你,你是不是原本就想要嫁给穆嗣?!”穆节的怒气一起,一发不可收拾。她怒不可遏的点头,咬牙切齿:“你想都不要想!既与朕有了夫妻之实,那么你就算是死了,也得入朕的陵寝!”
齐怜被穆节钳制,被迫一直与她直视。
时间过去的很慢,彼此之间紧张的心跳声似乎都能被对方听见。可惜,对穆节与齐怜而言,此刻都无暇顾及。直到,齐怜的嘴角开始溢出血来,穆节憋着的那一口气终是泄了去。
“你疯了吗?齐怜,你......你竟然在朕面前寻死!”
穆节扑过去,将人按住,眼泪十分不争气的争相要从眼眶中跑出来:“你别做傻事,朕......朕之后会同你解释的。”
“来人!宣太医,宣太医!”
......
外头大雨倾盆而下,殿内是一派焦灼慌乱的景象。以那女医言钰为首的太医院来的三位太医,都是当下西楚有名的女性医者。连穆节都并未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更何况是其他人。
皇帝在寝殿外的暖阁榻上坐着,低低垂着头,宽大的常服袖子遮住了她大半面容。
穆节悔不当初,不止是后悔自己为何要同齐怜生气,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又不会成真,何须这么在意。更加后悔的是,那夜浑浑噩噩的同齐怜有了榻上之实。洛乡从外头赶来,已是知道浮阳殿发生的事了,自是急得不行。脱下斗蓬,便跑向穆节那处去了。
“陛下...陛下可还好?”洛乡着急又关切,蹲下来,想要从穆节的脸上看出些情绪。
那常服的宽袖子被她轻轻拂开,露出穆节完整的一张脸,竟有泪痕。
“陛下......”洛乡跟着她那样久,不可能不晓得穆节的性子。这位主子少有在意的东西,还是大皇子的时候,只是爱出游,爱玩闹,爱写诗文。初通情爱,却是这样的境况,心里头怎么可能好受。
穆节哽咽道:“朕差一点就害死了她。洛乡......朕原本是想要救她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洛乡,朕不明白......”
洛乡心疼不已,僭越的想要拢住陛下的身体,却又惶恐的收回了手。
身上水汽很重,不可。
“陛下是个心善之人,属下知道。”但那个齐怜不知道,或许那个人只是陛下的一个执念罢了。当年的陛下没有敢去做的事,如今才会这般乖张行事,但求与齐怜有关之事都能万全。
“陛下有诗曾言,寒霜覆旧枝,轻落无挂牵,无非来年见。您与那位的事,并非无法解释,待她醒了,总有机会解释清楚。若有误解,或可冰释前嫌也不一定啊。就算不成,年年岁岁过去,她总能晓得您的心意的。”日子久了,心意总能被瞧见的。到时候是善还是恶,人心自有公道。
“你知道的,朕不想伤害她……”
洛乡这时才又近前一步,轻声道:“属下知道……陛下只是想要庇护于她。可陛下也是女子,行事万难,陛下心知啊……”
穆节似乎有许多的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只化作一句罢了。
“罢了……这边有人照料着,正过几日再来看她。想必她也不想见到朕。”穆节起身,吸了吸鼻子,一贯的昂首阔步向外走去。
那步子踏在地上的声音,清晰的很。
洛乡在心里叹息。这便是她西楚的皇帝,昔日母族强大到先帝不敢废黜其太子之位的大皇子。
也好,那齐怜性格看起来十分刚烈,陛下在此处恐怕不是好事。
入秋夜凉,加之又落下了秋雨。次日开始气温骤降。秋猎之日就在不远,也有诸多的事务要安排,洛乡并不得闲。
……
那三个女医被留在浮阳殿中整整一个月,只单单伺候着齐怜这一个人。
“言太医……这位的身子可早就好了,您可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出着浮阳殿啊?”此女医姓陈,在后殿摆弄着草药,而后放下,去照看炉火。
上头放置着煎着的汤药,她可不敢松懈。
那言太医便是几人之中最有资历的一位。女子难在西楚入仕,太医院中仅有的三位女医,不论官职大小,可都在这里了。
言太医也忍不住撇撇嘴,朝寝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又是无奈:“陛下在意这位。叛逆祖宗之举都做下了,少说几句吧。等时候到了,也就出去了。”
另一女医也赞同的劝了句:“晓得你想念家中的孩子了。咱们能走到这一步都不容易,那位慢慢的也愿意说话了,想来不日便能出去的。你宽心些。”
“好……”家中孩子才刚满三个月,她属实放心不下,却也知道无甚法子。
却不知在几人谈话之间,齐怜披着外袍已在不远处看了许久。她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廊前的桂树下,仿佛与院中之景溶在了一起。
长发未梳,不见妆面,双目之中满是愁色。不知不觉,已经入了西楚皇宫一月有余。
那次之后,她没再见过穆节,日日都在这浮阳殿里,不远处的三位女医她已很熟悉了。
这里的人,都有好些不能吐露出来的难言之隐。齐怜垂眸,看着地上的鹅卵石铺设的小道,颗颗石子都是仔细排列,十分好看。不过,却也只能被人踩在脚下,成就这方小道。良久,深吸一口气,缓缓叹出。
那日没有死,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
她不过,其他人总还是要过的。
不多时之后,齐怜走近铺摆的草药的所在。
言太医最先发觉了她,躬身作揖行礼:“见过皇妃娘娘。”
皇妃二字,是这段时间她们琢磨出来相对合适的称呼。陛下未曾给这位一个封号,明眼人又都晓得,陛下不想轻贱了这位,如此称呼,还算不错。
第一回这般称呼这位时,只看到她长睫颤动,落下两滴泪来,便似被凡人欺负了的仙子一样,是女人见了都要心疼的模样,也难怪陛下如此……
上回伤到了口中,说话还有些哑。齐怜的唇动了动,还不等其他几人见礼,便道:“回家去吧,这里不会再有事。”
这是她许的承诺,近几日就算穆节来了,她也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当真吗?!多谢皇妃娘娘!”方才那位归心似箭的陈姓女医当下便跪了下来,谢过了。
言钰皱起眉来,这般……太失礼了。怕不是要被北齐的人看了笑话去。
想了想,言钰便道:“我等不便全都离开浮阳殿,感念娘娘施恩,便让她们二人先行归家吧。以三日之期轮值殿中,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随你们。”齐怜却是转过身,直接离去了。
寝殿里面的药味甚浓,她回到寝殿后不久,言太医依旧端着要用的汤药进来。
汤药就这么摆在桌案上。确是由不得她不喝了。
不管齐怜动手打翻了多少碗,还是会有人继续将汤药端上。不消几次,齐怜也就都明白了。在如何推拒,再如何挣扎,不过是为难与她相似的人而已。
于是这一次,她也十分听话,饮尽了。
言钰感激道:“多谢娘娘。”
齐怜侧过头,看向打开的窗子,窗外的景致很好,不远处便有桂树,阵阵飘香,浮阳殿确实是一处十分好的地方。
她道:“陛下一般何时会来?”
“啊?额……”言太医一惊,吞吐起来……言多必失,事关陛下,她可不敢多言。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听到了。”齐怜缓缓道:“这段时间,劳你们费心。”
“您?您说笑了,我等……”
还不等言钰将话说完,齐怜便道:“我问你,陛下可曾说过将我禁足在浮阳殿中?”
言钰忍不住抬头看了齐怜,答道:“未曾……”
反应过来,言钰探究道:“您这是,想要出去?”
“我要见他。”齐怜转过头,言语中波澜不惊,淡淡的,无甚情绪:“我要见你们陛下。”
言钰倒是替齐怜庆幸起来。早这样不就好了?以陛下对这位的在意程度,少有过不去的事儿吧?
也省得她们这些下面的人难做。
“洛乡大人这几日忙秋猎之事,有几日不曾来过了。陛下嘛……我只是一个太医,并非随时都能见到陛下。您若是想念陛下了,我便去试一试!”
齐怜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待言钰回答了自己的名讳后,齐怜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知做何深想,竟然道:“这份差事很辛苦吧。你的孩子也不过只有周岁,想要的多一些,也是好事。”
“这……”言钰眼里尽是不可思议,呼吸也急促起来。是了……这位说得一点不错。
“有劳你了。”齐怜摆手,疲惫道:“外间桌案上的匣子,替我扔了吧。”
言钰颔首应下,很快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心里禁不住去想,果然都是天家之人,平时不见这位说什么话,可方才单单这几句话,就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准。
若真的只想本本份份的做一个太医,她不会每一次都亲自来给齐怜送药。
“竟是……银票……”
桌案上的匣子,装的不是它物,是齐怜来此的全部私银。
月底啦![彩虹屁]营养液从四面八方来[彩虹屁][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