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 第13章 第一次协同作战

团队的第一次正式协同作战，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几天后的傍晚，林榃接到一个消息，他的表情变得凝重。他将一份简报投影到仓库的墙上。

“城市排水系统，特别是西区老城的下水道网络，近期出现了异常。”林榃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冷静，但内容却让人心惊，“过去三周，共有四起维修工人在地下作业时发生严重事故。不是物理伤害，而是精神层面的。”

简报上列出了详细情况：工人王师傅，25年工龄，在清理一处堵塞的管道时，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扔掉工具疯狂向后爬，声称他看到“墙壁在流血，有无数只手从淤泥里伸出来抓他”。被救上地面后，陷入语无伦次的状态，反复念叨“它们不让我走，它们要我留下来陪它们”，目前仍在接受心理治疗，无法重返工作岗位。

工人李工在一次常规巡检中，于一个汇流井附近短暂失踪了15分钟。队友找到他时，他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身体冰冷，对呼唤毫无反应。送回地面后，他失去了关于那15分钟的全部记忆，但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开始极度恐惧狭窄和黑暗的环境，甚至不敢独自乘坐电梯。

还有两个工人在维修一处破损管道时，几乎同时产生幻觉，都认为对方变成了“腐烂的怪物”并向自己攻击，在狭窄的管道内发生了激烈的搏斗，导致双方均有软组织挫伤。直到地面人员强行将他们拖出，两人才清醒过来，对刚才的行为感到震惊和后悔。

“官方报告将其归咎于‘地下环境密闭缺氧导致的集体癔症’，”林榃关掉投影，目光扫过三人，“但能量探测显示，该区域，尤其是这个坐标的汇流井附近，”他指向地图上的一个红点，“有强烈的、带有‘幽闭恐惧’和‘被遗忘的恐惧’特质的回响能量残留。它在吸收并放大进入其影响范围活物的恐惧情绪，已初步具备制造集体幻觉的能力。”

陈默同听着这些描述，脸色微微发白，她能想象到那些工人在黑暗中被自己内心最深恐惧吞噬的绝望。

“这还只是开始。”林榃语气严峻，“这个回响的影响范围正在以缓慢但稳定的速度扩散。如果不加以处理，可能会出现更严重的后果：第一，关键的排水节点无法得到及时维护，一旦在雨季发生堵塞或倒灌，可能引发局部内涝。第二，如果类似事件持续发生，消息封锁不住，会在市民，尤其是相关从业人员中引发恐慌，影响城市基础运维。第三，它吸收的恐惧越多，力量就越强，最终可能不再满足于影响下水道，其精神污染可能会通过管道网络，甚至地基本身，轻微渗透到地面的敏感人群家中，引发更多的失眠、噩梦和焦虑症病例。报告显示，附近几个老旧小区近期的相关就诊率有微弱但不正常的提升。这次的目标等级不高，但环境复杂，适合作为我们的第一次团队实战。”林榃在仓库里对另外三人宣布，“这次的任务是定位并净化这个回响。陈默同负责主导感知与共情引导，夏婉晴负责弱点定位与路径指引，雷逸负责全程防御与保护，我负责策应与应对突发情况。大家有问题吗？”

“没有！”夏婉晴摩拳擦掌，一脸兴奋。

雷逸沉稳点头：“明白。”

陈默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也用力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

一行人很快来到位于城市角落的一个偏僻下水道入口。沉重的井盖被雷逸轻松撬开，一股混合着霉味、污垢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扑面而来。

戴上准备好的头灯和通讯设备，林榃打头阵，雷逸、陈默同、夏婉晴依次沿着湿滑的铁梯向下。通道内阴暗、潮湿，脚下是黏腻的污水，头顶不时滴落冰冷的水珠。狭窄的空间和回荡的脚步声，无形中放大了人内心的压抑感。

陈默同立刻感受到了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淡薄却无处不在的恐惧情绪。像无数细小的、冰冷的触手，试图钻进人的脑海。

“感觉到了吗？”林榃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冷静而清晰。

“嗯。”陈默同轻声回应，努力维持着精神屏障，“很分散，但有一个方向的情绪更浓。”

“婉晴，具体位置？”林榃问。

夏婉晴眯起眼睛，她的瞳孔在黑暗中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金光。“前方大概五十米，右手边岔路，能量反应最集中。唔，好像是个聚集了很多‘小亮点’的东西？”

“小亮点可能是它吸收的恐惧碎片。”林榃分析道，“雷逸，注意警戒。陈默同，尝试引导我们避开情绪最浓的区域，节省体力。”

“好。”

在陈默同的共情指引和夏婉晴的真实之眼探路下，小队在迷宫般的下水道中稳步推进。雷逸始终走在最前面，如同移动的堡垒，将可能出现的物理危险挡在外面。

偶尔会遇到一些由回响逸散能量形成的、低级的“恐惧幻象”，比如突然从黑暗中伸出的苍白手臂，或者耳边响起的窃窃私语。虽然两个女孩被吓得不轻，但这些都无法突破雷逸的壁垒，也被夏婉晴轻易看破是“没有核心的虚影”。

陈默同的表现让林榃有些意外。她虽然依旧紧张，但指令执行得十分准确，共情力的收放也比训练时稳定了许多。她像一个人形雷达，精准地指引着队伍在情绪的迷雾中穿行。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个相对宽阔的汇流井。这里的环境更加肮脏，墙壁上布满黏滑的苔藓，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污水池，池水漆黑，咕嘟咕嘟地冒着令人不安的气泡。

而在污水池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破布、腐烂的垃圾和扭曲的阴影构成的、不断变换形状的“东西”。它没有固定形态，但核心处散发出的“被抛弃”、“窒息”、“无人知晓”的绝望情绪，如同实质般笼罩着整个汇流井。

“就是它了。”林榃低声道，“‘遗忘之沼’，由长期被困或死于下水道的生物、乃至人类残念聚合而成的低级回响。陈默同，尝试共情引导。其他人，按计划行动。”

陈默同集中精神，将共情力聚焦于那个不断变换的回响核心。立刻，一股庞大而混乱的、关于黑暗、潮湿、冰冷、孤独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脸色一白。

“它很痛苦，它渴望被记起，又害怕被看见。”她艰难地表述着。

“弱点在它核心偏左的位置！”夏婉晴立刻喊道，“那里有个特别凝实的黑点！”

就在这时，那东西似乎感受到了威胁，猛地躁动起来！污水池翻腾，数条由污物和阴影构成的触手猛地从池中射出，分别袭向四人！

“壁垒！”雷逸低吼一声，古铜色的能量壁垒瞬间展开，将他和身后的陈默同、夏婉晴护住。触手撞击在壁垒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无法寸进。

而袭向林榃的那条触手，则被他手中瞬间出现的光刃轻易斩断，化为黑烟消散。

“陈默同！引导它！根据回响的核心想办法净化它！”林榃一边斩断继续袭来的触手，一边喝道。

陈默同咬着牙，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努力将自己的意念传递过去，不是怜悯，不是驱逐，而是一种“看见”与“理解”。她想象着自己是一束光，照进这片被遗忘的黑暗角落，告诉那个痛苦的聚合体：“你的存在，我知道了。”

回响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凝滞。

“有效果！”夏婉晴惊喜地喊道，“那个黑点在波动！”

“继续！”林榃命令道，同时身形闪动，光刃挥舞，将更多的触手斩断，为陈默同创造稳定的输出环境。

雷逸则如同磐石，稳稳地站在原地，壁垒的光芒没有丝毫减弱，将所有攻击挡下。

陈默同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在飞速消耗，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没有放弃，持续地、坚定地传递着“看见”与“接纳”的意念。她甚至调动起设计师的本能，在脑海中为这片污秽之地，构想出了一扇“窗”，窗外是阳光和绿地。

渐渐地，那回响核心的混乱情绪开始平息，攻击的触手也变得无力。最终，它那不断变换的形态缓缓凝固，然后如同融化的冰雪般，开始消散。核心处那个黑点，化作一点微弱的白光，闪烁了几下，如同一声叹息，最终湮灭。

污水池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咕嘟的气泡声。那股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也随之消失。

“结，结束了？”夏婉晴喘着气，不确定地问。

“嗯。”林榃收起光刃，走到陈默同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有些虚脱的样子，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做得很好。”

他的肯定很简单，却让陈默同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暖意。她靠着他，露出了一个疲惫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雷逸也收起了壁垒，看向陈默同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认可。

夏婉晴则欢呼一声，跑过来抱住陈默同：“默同太棒了！我们成功了！第一次团队作战成功！”

四个人站在阴暗的下水道里，头灯的光芒交织在一起，照亮了彼此带着汗水与笑容的脸。

回去的路上，气氛轻松了许多。夏婉晴叽叽喳喳地复盘着刚才的战斗，重点表扬了自己的“火眼金睛”和陈默同的“感化教育”。雷逸虽然依旧话少，但紧绷的嘴角也柔和了些许。

陈默同和林榃走在稍后一点。陈默同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大，有些脚步发飘。林榃默默地放缓了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感觉怎么样？”他问，语气是难得的温和。

“累，但是，很开心。”陈默同老实回答，抬头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鼓起勇气问，“林榃，我，我今天及格了吗？”

林榃脚步未停，目光看着前方被路灯照亮的街道，过了几秒，才淡淡地开口：“不是及格。”

陈默同的心微微一沉。

“是优秀。”

陈默同猛地愣住，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如同烟花般在她心中炸开。她低下头，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林榃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她那副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样子，自己那惯常冰冷的眼底，也似乎悄然融化了一角。

团队的第一次协同作战，虽有紧张与艰难，但最终以完美的配合和胜利告终。信任在战斗中凝聚，默契在磨合中滋生。这支新生的小队，终于真正地、踏出了它坚实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