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原本不打算生第二个孩子的,第一个孩子怎么丢都不知道,那家的妈妈这不好受啊,就一直哭,一直哭。”
在老人家的口中,在小区三栋7楼的那家搬来的时候,女的还怀着孕,她的丈夫看到妻子还怀着孕呢就跑到这里,脸上先是闪过惊喜,随即是慌忙将人带了下去,生怕还没装修完的房子对老婆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坏处。
那个时候老人家因为腿脚不便,已经提早退休了,他的儿子担心自己的老父亲闲着没事儿出去搞鼓什么把自己的退休金败光了,就哄着骗着让老父亲来帮自己看着新房子,实际上这本来就是儿子给父亲准备的养老房,自己住的地方就在老人楼上,如果不是对门那户是在自己之后紧接着买的,老人家还不能看到这稀奇。
当时的两个人都年轻且充满朝气,在和邻居打招呼的时候,女的抱着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开玩笑的说以后让怀里的孩子认个干爷爷。
两个人的事业当时正值上升期,加班通宵是常有的事情,因此并没有备孕的想法,孩子的到来完全就是意外,等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在医生的建议下做了检查,这才发现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按照医生给的推测,应该已经有4个月了。
原本还嚷嚷着自己最近胖了重了,要减肥的妻子不吭声了,后面预约了B超,看着安安静静睡在肚子里的孩子,最终和丈夫决定留下了这个孩子,毕竟他们的工作实在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这样的重压下,这个孩子竟然还能留得下来,显然和这个家有缘。
“那两个人啊老是大半夜才回来,信我老头子这个做邻居的对面的门也是开着的,经常能够听到孩子的哭声,我老头子跛着脚走过去,就能看到那个保姆抱着那个孩子在摇,白白嫩嫩,挺可爱的。”
事业上的忙碌给两个人带来了升职的喜讯,工资的增加让他们对于接下来要养育一个小孩儿,一起组成一个崭新的家庭更有信心。孩子他爸偶尔一个人带着孩子到下面的公园里玩耍,逢人就夸他孩子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幸运星。
这个小区作为学区房会搬到这里的,大多都是考虑孩子未来上学就在附近的关系,大家来来往往大多都带着孩子,对待孩子的行为都带着包容和友善。
“慕家的小孩儿啊,一直在这里养到3岁,也没有什么大碍,小区里都是带孩子的,知道有一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在外面玩儿的时候也愿意帮忙看看这个孩子。”
那个孩子不爱哭闹,最多只在渴了,饿了或者拉了才哼唧一会,慕家两口子幸运,在熟人那里得到了好阿姨的推荐,一直这么连续的请着,将白白嫩嫩的小孩儿养到了3岁,乖乖巧巧的日常就是拿着绘本去敲隔壁家的门,然后在老头子家的地板上安安静静的看绘本。
干爷爷儿子每天都会下来给亲爹送饭,经常能够碰到这么一个天使小孩儿稀罕的不行,想到自己家儿子那两三岁就已经无法无天的撒泼模样,一步三回头的唉声叹气,只恨怎么不是自己家的小孩,也在和那对夫妻碰见的时候问过能不能当孩子的干爹,但当时都认为只是一句玩笑话就这么过去了。
在小孩儿4岁的时候,隔壁家的夫妻已经没有那么忙了,一周里面能有两三次能够看到夫妻二人带着小孩儿出门去公园玩耍,有父母在的小孩儿也比往常要更加活跃活泼一点,在下楼梯的途中看到爷爷还会乖巧的打招呼,孩子他爸就带着笑容和妻子絮絮叨叨的说着之后假期要用年假带着孩子去哪里玩,眉飞色舞的想要给儿子拍一套艺术照,被妻子冷嘲热讽他的拍照技术。
“最后啊,那个小孩儿也没能去游乐园,那天只有保姆带着小孩儿要下楼玩,人老了,觉也少了,我就坐在门口看着,那小孩儿拿着皮球还在跟我挥手,说回来要再见,我在床上睡了个下午觉,等醒来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
来敲门的是隔壁慕家的女主人,比起以往干练的造型,此刻又多了几分狼狈,几乎刚刚开门就迫不及待的询问,自家孩子有没有到这里玩耍,没有等老头子回答就往后面看,呼唤着儿子的小名,眼神中满是脆弱。
在那之后听着隔壁家的鸡飞狗跳,还有警察过来持续了一阵子,老头子这才搞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天保姆和平时一样,带着小孩子去附近的公园玩耍,玩着玩着小孩子皮球拍飞了,然后进了小树林里面去找,保姆眼神一直盯着呢,看小孩子一会儿都没有回来,就往小树林里面去了,但就是这么一会的功夫,雇主家的小孩儿没有了,一起不见的还有那个被小孩儿拿在手上的皮球。
警察在小树林里面痕迹追踪的时候,已经过了找半天的时间,只能看清当时孩子进小树林时擦过的那片树叶和皮球砸出来浅浅的痕迹,之后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找不到孩子的脚印了。
小区的物业被群里艾特叫了过来向警察提交了段时间内小区里监控的画面,连同当时的出入记录一起交给了警察,在一一上门访问,排查小区里面人的嫌疑,但是在当日的录像当中并没有其他不认识的人出入小区,哪怕是最新面孔的小李也在这个小区里面工作了一年以上。
小孩子就这么消失在社区里,本来已经在考虑给小孩儿要报到哪家幼儿园的夫妻就在家里沉默着,保姆也辞退了,虽然她也带着自责,这件事情在警察那里成为了一桩悬案,警察再三向夫妻二人保证,只要有了符合标准的遗失孩童一定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夫妻二人。
一开始两个人还抱着一丝期望,每每警察一打电话就急匆匆的要请假过去,工作单位里的人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情也谅解这种行为,但是时间一长上次还是将人叫到了办公室里,明里暗里的和他说明这种方式不可取。
是谁劝解了夫妻二人继续维持着正常的生活状态,只是在生活之外会日常关注网上关于走失儿童拐卖儿童的消息,利用假期在外奔走。
在对门的老头心里想着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儿,也清楚夫妻二人这是希望在也许自己的行为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在某一处免遭这种痛苦。
慕南卿的诞生完全就是个意外,老头子看着夫妻二人那一天回来魂不守舍的样子,上前问了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最后究竟是哪一句劝解了两个人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我就说嘛,小霜说不定也不希望你们这么伤心,送来了弟弟呢。”老先生的眼神已经有些浑浊,但他的话语慢慢悠悠,还带着这个年代曾经读书人的气定神闲,眼神犀利的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成年的孩子。
“我已经老了,眼神大不如前了。”老先生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也或许是这样,老天垂怜我,没有让我就这么混沌的死去。”
他听到对面的夫妻谈起已经出去工作的大儿子,自然而然的说起儿子在哪个大学里读书,眼神动作仿佛那个孩子从来没有失踪过,只是在几年前考上了大学,所以不经常在家里。
少年人还是信任着父母亲人的,还生活在学校这个象牙塔里的小孩儿懵懵懂懂的从周围人口中得到了如出一辙的消息,于是自然而然的把他认作现实。
老头子在那之后整日整日的坐在打开的门口里,坐在那张小木凳子上,思考着是怎么样的事情,让周围的人都迷了心窍,直到那天,在那个老头子记得许久的时间里,对面那家子说要给难得回来的大儿子庆祝生日,电梯上到7楼的时候,已经成年却依旧有些局促的孩子抬眼,那副模样好像还是十几年前乖巧的小孩儿。
“当时你离开的时候年纪还太小,或许已经不记得父母是什么样的了。”说到这里,穆青霜看着一直以来用复杂眼神看自己的老人,终于直言不讳,好像人在死前终于洒脱的将什么东西放下了:“我看着看着,你也是清醒的,来到这里觉得别扭,觉得自己占据了别人的父母,但这里确实是你的家。”
那一家子除了少年人,剩下的人相处之间的隔阂依旧存在,就好像被扭曲之前的东西依旧埋藏在心底,于是认识到现在是不对的,但血缘亲情哪是这么容易就产生隔阂的,于是下意识的想要亲近。
只可惜这么多年父母磨灭了对孩子的印象,孩子不记得小时候关于父母的故事,这层玻璃纸总需要有人先看见他,然后去将它撕碎。
“喂,儿子,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我听阿阳他说你最近工作做完了。”被叫做阿阳的是那个在进入寝室第一天就对他表达友好的孩子,在这个小区里长大,曾经有个很好的朋友叫阿霜。
“嗯,我晚上6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