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雪录：我的皇帝陛下是女郎 第8章 夜语惊心，裂痕初现

御书房的雷霆之怒与殿外的杖毙声，如同阴冷的潮水，即便退去，也在东宫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寒意和湿漉。

南怀瑾回到东宫时，天色已近黄昏。她屏退了所有侍从，独自一人立于书房窗前，夕阳的余晖将她身影拉得细长，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表面上，她依旧是那个沉稳冷峻的太子，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袍袖下的指尖仍在微微颤抖。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惊悸，以及被至亲（父皇那审视的目光）怀疑的寒意，远比任何刀剑更伤人。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闭上眼，南怀瑜那得意的嘴脸、小太监临死前的恐惧、父皇深沉难测的眼神，交替浮现。“这次侥幸过关，下次呢？那件血衣虽被处理，但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父皇他……真的信了吗？”

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感，如同冰水般浸没了她。十几年如履薄冰的伪装，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沉重。

“殿下。”云芷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叶姑娘……求见。”

南怀瑾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叶知雪……这个意外闯入的她，是此刻唯一知晓她秘密的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想要靠近唯一“同类”的冲动，在她心中滋生，但旋即被更深的警惕压下。“她此刻来，是关心？还是试探？御书房的事，她知道了多少？”

“让她进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叶知雪走进书房时，感受到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压抑。她看到南怀瑾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的背影，竟觉得那向来挺拔的身姿，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脆弱和孤寂。她已经在云芷小心翼翼的透露中，大概知道了御书房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

“我的天……被亲生父亲怀疑是女人，还要当场自证，这得多大的心理压力？她刚才是不是快吓死了？” 同情和一丝后怕涌上心头，让她暂时压下了对读心术的恐惧。

“殿下，”叶知雪轻声开口，语气是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您……没事吧？”

南怀瑾缓缓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但眼底深处尚未完全褪去的余悸，却被叶知雪敏锐地捕捉到了。“孤无事。”她语气平淡，“你听到了风声？”

叶知雪老实地点头：“云芷姐姐说了一些……殿下，这太危险了！”她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急切，“五皇子他这次失败，绝不会善罢甘休！您身边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眼线？那件衣服……以后绝不能再留下任何痕迹！”

看着她眼中真切的担忧和急于出谋划策的样子，南怀瑾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一丝微澜。她能“听”到，叶知雪此刻的心声与她嘴上说的并无二致，满是后怕和替她着急，那些关于“读心术”的猜疑似乎暂时被这场危机冲淡了。

“孤知道。”南怀瑾的声音缓和了些许，“经此一事，东宫内部，是该彻底清理一番了。”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对！必须大扫除！” 叶知雪用力点头，“还有，殿下，您……您那个……每个月的那几天，得有个更稳妥的应对方案才行！比如，提前准备好草木灰或者特制的布带，用完后立刻焚烧，绝不能留！” 她作为一个现代女性，说起这些倒是没有太多避讳，完全是出于实用的考虑。

南怀瑾闻言，耳根不易察觉地泛起点点红晕，但更多的是一种愕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从未有人，会如此直接、如此务实地与她讨论这等隐秘而尴尬的事情，而且是为了帮她解决天大的麻烦。这种跨越了身份和性别隔阂的、近乎“闺蜜”般的提议，让她感到陌生又无措。

“……嗯。”她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一声，别开目光。“这个女人……真是……”

叶知雪却没注意到太子的窘迫，她脑子里还在飞速运转，越想越觉得五皇子这一招太狠。“今天真是九死一生，要不是太子急中生智，要不是皇帝还要脸面……” 她喃喃自语，随即猛地想起一件事，脸色微变，压低声音：

“对了殿下，那个小太监被打死了，算是灭口。可是……他既然能混进来，还能找到东西，会不会……已经把消息用别的办法传给五皇子了？比如，他还有同党？”

这个问题，像一根冰冷的针，刺中了南怀瑾最深的担忧。她神色一凛：“孤已想到此事。是否还有同党，很快就会见分晓。”她看向叶知雪，目光深邃，“这几日，东宫不会太平静。你待在清音阁，非召不得出，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好奇。”

叶知雪从她的话中嗅到了血腥味，心中一紧，连忙点头：“我明白！”

就在这时，南怀瑾似乎因情绪起伏和之前的紧张，加之月事在身，小腹突然传来一阵明显的坠痛，让她不自觉地微微蹙眉，手下意识地按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叶知雪的眼睛。“她是不是肚子疼？对了，她刚经历那么吓人的事，又正是生理期……” 一种混合着同情和冲动的心情让她脱口而出：“殿下，您是不是不舒服？我……我以前肚子疼的时候，喝点热的红糖姜茶会好一些，或者用暖一点的东西焐一下会舒服点……您要不要试试？”

南怀瑾彻底愣住了。

从小到大，她以男儿身示人，从未有人敢、也从未有人会对她提及这种女儿家的私密事，更别提如此直白地表示关怀。父皇的关爱带着储君的期望，母后的心疼含着无奈的愧疚，属下的忠诚伴着君臣的距离。而叶知雪这笨拙却真挚的关心，像一道微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她冰封的心防。

她看着叶知雪那双清澈眼眸中毫不作伪的关切，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一种混杂着酸涩、温暖、以及更多无法言喻情绪的洪流，几乎要冲垮她惯常的冷漠。

她猛地背过身去，不让叶知雪看到自己瞬间失控的表情，只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孤知道了。你……退下吧。”

叶知雪看着她突然转身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说错话了？还是她嫌我多管闲事？” 她讪讪地行了礼：“那……殿下您好生休息，臣女告退。”

走到门口，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夕阳的最后一缕光透过窗棂，将南怀瑾孤寂的背影拉得更长，竟让她无端地感到一阵心疼。

“也许……她并不像表面那么坚强。”

而书房内，听到叶知雪离开并关上门后，南怀瑾才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肩膀。她抬手，轻轻按在自己依旧微痛的小腹上，那里，似乎因为一句简单的话，真的泛起了一丝虚幻的暖意。

“红糖姜茶……么？” 她低声自语，冰冷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淡、极轻，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今夜，注定有许多人无眠。而东宫的高墙之内，某些看不见的角落，即将掀起一场无声的清洗。但在此刻，对于南怀瑾而言，某种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