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阁与其说是一处居所,不如说是一座精致的囚笼。
院落小巧雅致,陈设一应俱全,甚至称得上舒适。但门口肃立的两名带刀侍卫,以及院内低头做事、却眼神警惕的宫女太监,无不提醒着叶知雪,她仍是笼中鸟,只是换了个华丽点的笼子。
“独立卫浴,包吃包住,就是没自由……这算啥,高端软禁PLUS版?” 叶知雪一边打量着房间内的古玩摆设,一边在心里嘀咕。“不过比起暗牢,已经是天堂了。得想办法搞清楚这太子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一名唤作云芷的掌事宫女上前,态度恭敬却疏离:“叶姑娘,殿下吩咐,您可在此安心住下。一应用度,皆按客礼。若有需求,可告知奴婢。”
“姑娘?看来太子还没想好怎么定义我。” 叶知雪心里转着念头,脸上露出一个尽可能友善的笑容:“有劳云芷姑娘。不知……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殿下只让您好生休息。”云芷垂眸答道,滴水不漏。
叶知雪知道问不出什么,便转而试探其他:“我初来乍到,对宫中规矩一无所知,可否劳烦姑娘指点一二?比如……殿下平日喜好什么?厌恶什么?我也好小心避讳,不敢冲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摸摸老板的脾气总没错。”
云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但仍规矩地回答:“殿下勤于政务,不喜奢靡,最恶欺瞒与打扰。”她顿了顿,补充道,“若无殿下传召,姑娘还是安心留在清音阁为好。”
“啧,果然是工作狂,还讨厌被打扰……看来刷存在感得讲究策略。” 叶知雪正想着,眼角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南怀瑾不知何时来了,并未通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叶知雪向宫女打探他的喜好。听到她心中那句“刷存在感得讲究策略”时,他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云芷等人见到太子,慌忙跪地行礼。叶知雪也赶紧跟着福了福身,心里七上八下:“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多少?完了完了,打听老板**被当场抓获!”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南怀瑾缓步走入,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挥手让宫人退至远处,只留下二人在屋内。
“托殿下的福,暂时……死不了。”叶知雪干笑两声,“就是心里没底,慌得很。”
南怀瑾自顾自地在主位坐下,目光扫过桌上宫女刚奉上的茶点,并未动,而是看向叶知雪:“孤给你活路,你当如何回报?”
“来了,绩效评估开始了!” 叶知雪精神一振,努力让自己显得沉稳可靠:“殿下但有所命,我必尽力而为。无论是充当幌子,还是出谋划策。”她想了想,决定主动出击,展现价值,“比如……殿下似乎对‘陷害构陷’之事颇为关注?或许,我可以提供一些……不同的思路?”
南怀瑾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杯壁,看似随意地问:“哦?你有何思路?”
“这怎么答?直接说我看过很多宫斗剧?不行,得包装一下。” 叶知雪脑筋飞转,斟酌道:“世间阴谋,无非利用人性弱点。或为利,或为情,或为惧。若要查清一桩旧案,或许可从当年得益者、受损者入手,细查他们其后的言行变化、人际往来,尤其是那些看似不合常理之处。有时,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或是一句无心之言,反而能成为突破口。”她将现代刑侦和心理学的一点皮毛,混着看剧的经验,包装成“异世智慧”说出来。
南怀瑾静静听着,同时“听”着她心中补充的“就像查账要查异常流水,查案也要查异常举动!” 虽言语古怪,但核心思路却与他多年追查的方向暗合。这个女子,确实有几分急智。
“说得轻巧。”南怀瑾放下茶杯,语气淡漠,“时过境迁,人证物证早已湮灭,如何查起?”
“这就是考验我的时候了!” 叶知雪感受到太子的态度有所松动,立刻打蛇随棍上:“正因时过境迁,作案者才容易放松警惕。或许……我们可以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南怀瑾终于抬眼,正色看向她。
“对!比如,我们可以故意放出一些模糊的消息,假装找到了什么新的线索,或者某个关键证人将要开口……让当年下手的人自己先乱起来,只要他们动了,就一定会留下新的痕迹!” 叶知雪越说越觉得可行,这是现代调查中常用的手法。
南怀瑾心中一震。此法虽险,却并非不可行!他多年来暗中查访,正是苦于对手隐藏太深,无处下手。若能主动引出……
但他面上丝毫不露,反而带着一丝审视的嘲讽:“你可知,此计若用不好,便是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
“当然知道!所以得周密计划,虚虚实实嘛!” 叶知雪心里回答,嘴上则说:“风险与机遇并存。殿下深谙谋略,自然知道如何把握分寸。我……我只是提供一种可能。”她适时地表现出谦逊。
南怀瑾不再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权衡。叶知雪的心也随着那敲击声上下起伏。
“赌一把!” 她忽然心一横,“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她对着南怀瑾,非常认真地说:“殿下,我知道您未必全然信我。但眼下,我们至少有一个共同的利益基础——您需要守住秘密,我需要活下去。在达成这个目标之前,我想,我们是天然的盟友。而我来自异世,与此间任何人都无瓜葛,这或许意味着,我比某些身在此山中的人,更能看得清局势。”
这番话,半是表态,半是交心。南怀瑾清晰地听到了她心中的决绝和那点破釜沉舟的勇气。无瓜葛……天然的盟友……这几个词,微妙地触动了他。
良久,南怀瑾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他站起身,走到叶知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目光极具压迫感,仿佛能穿透她的身体,直抵灵魂深处。
“叶知雪,”他缓缓开口,“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孤可以给你机会证明你的价值。但若让孤发现你有二心……”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寒意已说明一切。
“从明日起,会有人送来一些书籍账目,你且看看。”他留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便转身离去。
叶知雪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自己后背都快被冷汗浸湿了。“吓死我了……跟这位太子说话,比跟甲方谈判还累!”
然而,轻松之余,那个盘旋已久的疑问再次浮现:“他最后那个眼神……好像真的能把我看穿一样。还有,他怎么会想到给我看书记账目?难道他真的能猜到,我刚刚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帮他‘管理东宫’来体现价值?……不可能吧?一定是巧合,对,巧合!”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个荒谬的念头抛开。
而离开清音阁的南怀瑾,走在月色下,脑中回响着叶知雪关于“引蛇出洞”和“天然盟友”的心声,眼神深邃。或许,这个吵吵嚷嚷的“异数”,真的能为他沉寂多年的调查,带来一线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