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侧过脸,刹那间,段清漓感觉似有一道冰冷而凌厉的目光隔着帷帽落在她脸上。
她本能地感到不妙,下意识松开手,僵在原地。
恰在此时,一阵轻风拂过,空中捎来清冽的檀木香。
“你在这里干什么?”
慕容朔的声音从飞舟另一头淡淡传来。
段清漓循声望去,看见是慕容朔,萦绕在心头的不安感瞬间消散,她松了口气,说道:“没干什么。”
“只是这位公子,”她回过视线,抬手拈起对方肩头的落叶,“你肩上有落叶。”
“多谢。”
对方片刻也不停留,绕过她径直往前,正好与不疾不徐走来的慕容朔擦肩而过。
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慕容朔忽然顿住脚步,回身而望。
他眸光幽深,盯住那道黑色的背影,直至对方彻底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怎么了?”段清漓走上前来询问道。
“很淡。”慕容朔说道。
“什么很淡?”段清漓歪歪脑袋。
很淡的一丝杀意,虽然隐藏的很好,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没什么,以后离刚刚那个人远一点。”
段清漓好奇地问:“为什么?”
“少问为什么。”慕容朔看向她,漆黑的眸子里有了点零星笑意,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好奇心害死猫。”
“呸,不说就不说。”段清漓皱了皱鼻子,“你的伤怎么样了?”
“早就好了。”慕容朔道。
“真快啊。”段清漓咋舌,当初他从那些贼人手里救下她,伤得那么重,居然只闭关半年就恢复了。
“你吃啥长大的,比我家驴都皮实。”她看他像在看个稀罕物件。
慕容朔说:“等你有了金丹期修为,你也皮实。”
段清漓嘎嘎笑了几声,“我才不要当驴呢。”
随即不知想起什么,她的笑容又黯淡了些,“多谢你们收留我,但我是三灵根,又只有练气八层的修为,这场历练都未必能完成,更遑论进内门了。我看我还是只当个外门弟子算了,哪天想走也方便些,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慕容朔看着她,半晌,说道:“你随意。”
“你还真是不会安慰人。”段清漓抬起脸,又气又想笑,“算啦,总之你的恩情我会还的,谢谢你。”
慕容朔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的眼睛好似有某种摄人心魄的力量,段清漓一与他对视,心脏就忍不住突突直跳。她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去,“那个,没什么事我就先走啦,还有个姐妹正在等我呢。”
说完,也不等慕容朔开口,逃也似地跑开了。
房间内,沈寂随手摘了帷帽,在床边坐下。
剧情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还要深。
这两年他日以继夜地修炼,学习各种符咒功法,炼丹与炼器也不曾忽视,仅仅一年,便从筑基初期升阶到筑基后期,甚至隐隐有突破金丹的征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年,他一直卡在半步金丹,始终就差那么一点,就能彻底突破瓶颈。
沈寂合理怀疑,这是因为剧情里他与女主初见时,修为在筑基后期,为了贴合剧情,他被某只看不见大手拿捏了。
为了验证这一猜想,他刻意遮挡了容貌,上了飞舟也只是闷在房中不曾外出,避免与女主相遇。然而只是偷偷出去透个气的功夫,也能被女主追上来搭讪。
稍微对她流露出些许敌意,慕容朔就出现了,真是好一个爱岗敬业的护花使者。
沈寂气笑了。
他决定再仔仔细细地回忆一遍原著,寻找可操作的空间。
不过这两年他一心扑在修炼上,原著中的许多细节都已经记不清了,加之原著长达三百万字,他看得本就囫囵,现在能回忆起来的也就只有关于他本人的剧情,男女主某些抽象的犯病实录,还有一部分变强的过程。
他记得原著里,自己正是因为在飞舟上与女主相识,才有了接下来与女主等人合作揪出檀州城里潜伏的魔道修士的事情。
随行的炮灰弟子自然是死了,女主段清漓有慕容朔护着,而他则因为在弟子里修为最高,不幸成了那名魔道修士重点盯上的对象,承担了大部分火力,最后身受重伤,几乎垂死。
之后段清漓无意间拾到一支骨笛,正是他与那名魔道修士打斗时,对方无意间落下的法宝,她上交给了灵霄宗,算作大功一件,顺利进入宗门成为内门弟子。
沈寂拒绝成为段清漓的垫脚石。
细思下来,原著里的沈寂狂傲自负,唯独面对女主时特别体贴宽容,颇有亲近之意,估摸着在作者原本的构思里,他最后也会爱上女主,成为女主拥趸之一。
沈寂眉宇蹙起,眸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
倘若这辈子还要这样活,那么他宁可死。而且死之前,他会把男女主通通拉下水。
他要这对可悲又可笑的鸳鸯给他陪葬。
半月后,檀州。
“你们的任务宗门早已分派,倘若遇险,燃了这张符,我自会赶到。”
慕容朔抬起指尖,灵符飞向每位弟子。
秦若芙接下符咒,贴身收好。
她看了眼段清漓所在的方向,转身就走。
这半个月,她一直在尝试接近慕容朔,但她发现有段清漓在的地方,才可能看见慕容朔,而段清漓虽然嘴上说着对慕容朔不感兴趣,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段清漓并非全然对慕容朔无意。
而慕容朔……亦然。
她始终无法坦然与段清漓来往,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在嫉妒段清漓。
她嫉妒她得到了慕容朔的青睐。
或许慕容朔正喜欢段清漓那种热烈蓬勃的性子,与所有人都能相处的不错,成为交心好友。
秦若芙扪心自问,她做不到这样,当然,她也不屑于去做。
说她高高在上也好,不可一世也罢,她就是这样的女子,之前如此,之后也不会变。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她拒绝了段清漓的示好,并与其他弟子互换了任务,因为原先的任务将她与段清漓分在了一组。
段清漓大抵也看出两人不是同路人,对此并没有说什么。
秦若芙跟着任务指示来到了一所宅邸前,宅邸的匾额写着“刘府”二字,她此行的目的,正是要帮刘府驱鬼。
据任务所述,刘府每逢望日子时总有身着戏服的女鬼出没,还会在庭院中唱戏,其鬼魅之声幽怨凄凉,含哭带笑,分外可怖,这一状况已持续三月之久,期间也请过散修驱鬼祛邪,然而毫无用处。
要说这刘家也是檀州的名门望族,祖上曾经入仕,是北齐高官,后来衣锦还乡,家底颇丰。
只是前几年刘老太爷去世以后,由其子刘邈继承家业,此人是个不争气的,偌大的家业不知如何治理,偏爱流连花丛,连纳了八房妾。
不出所料已有败光家业的迹象,手头拮据不少,因此遇上鬼物也不曾搬离宅子,而是求助了灵霄宗。
毕竟像灵霄宗这种正道门派,自然是以天下为己任,驱鬼逐邪是分内之事,寻常百姓求助一般不会拒绝,收取的酬金也少,便成了刘邈的不二之选。
秦若芙叩响了刘府的门,很快有下人前来开门,询问过她的身份后,又连忙请了管家过来,由管家亲自接见并引她去见刘邈。
“老爷,这位是秦若芙秦姑娘,灵霄宗派来的仙师。”
刘邈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相貌本不算丑陋,奈何心思不正,又多年沉溺于酒色之中,对比起同龄男子就显得体态臃肿,气质猥琐。接见秦若芙时,左右还跟着两房受宠的妾侍。
他见秦若芙不过就是个二九年华的年轻姑娘,容姿貌美,气质如兰,也不叫仙师了,一口一个秦姑娘喊得亲热,显然不怀好意。
秦若芙的神色沉下来,指尖不着痕迹地搭上腰间剑柄。
“秦姑娘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如先让在下摆酒设宴,咱们小酌几杯?之后再商议这宅子里闹鬼的事如何?”他说着,手就想摸上秦若芙的肩。
秦若芙眸中冷光乍现,指尖已有动作之势。
倏尔,一支冷箭凭空射来,正中刘邈悬在半空的手掌,甚至因为力道过大,钉进了刘邈背后的桌腿里,连带着刘邈也狠狠磕向桌子。
“啊啊啊啊——”
眼看手掌多出一个汩汩流血的洞,还被钉在桌腿上,刘邈被吓得尖叫起来,这一幕的冲击力别提有多大了,他后知后觉才感觉到疼,脸色唰地白了,冷汗立马向外冒。
他那两房小妾也吓得尖叫起来,捂着脑袋逃向后院。也就府中下人和护院的还稍微好些,心惊肉跳之后瞬间反应过来,该叫大夫的叫大夫,其余人则顺着箭射过来的方向望去。
果不其然,他们看见一个人,一个身着玄色锦衣,头戴帷帽,手持弓箭,曲腿坐在院墙上的人。
“老爷!那有人!”
小厮们指向那人,刘邈跟着抬头,表情狰狞,破口大骂,“你他奶奶的到底是谁?!”
“我是你爷爷。”那人说着,收了弓,纵身一跃跳下墙头,顺手摘了帷帽,露出一张俊美而邪肆的脸。
原来是他。
秦若芙抬眼望向来者。或许容貌已经从少年蜕变成青年,令人略感陌生,但听见声音她就绝不会认错。
刘邈还在骂骂咧咧,一想到这人不仅射他还占他便宜,就气的够呛,“来人啊,将此人拿下!”
沈寂笑吟吟地抬手,竖起一玉腰牌。
“老爷,他是灵霄宗的人!”
看见那腰牌上的“灵霄宗”三字,原本还要围上去的下人都犹豫起来。
偷偷提前更新[红心]接下来6天还在晚八点半[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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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