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贵冲自己两根指头的左手吹了一口气,搓了搓,然后随便抽出一张牌,小心翼翼地揭开,同时在心里默念着一定要是点牌。
好在这次老天爷真把他当亲孙子,如他所愿赏给他一张点牌,可把张富贵高兴坏了,抱着那张牌亲了又亲。
王儒一脸嫌弃地用绣竹帕子接过来,担心沾了他的口水。
再看沈寂,脸上无甚表情,抽完牌看过之后就递给王儒了,教人看不出来他拿的究竟是哪种牌。
随着一声令下,两人开始在牌堆里摸牌,张富贵速度极快,手指头摩挲不停,瞧他神情,很少遇到拿捏不准的。
与之相反,沈寂动作极慢,微微倾下身子,片刻才抓起一两张细细摩挲。
张富贵摸着摸着,找到一张牌,差不多就是自己先前抽出来的那张,他压下心中的暗喜,正打算再仔细摸一遍,对面的沈寂已经捏着一张牌先开口了,“王长老,我确定是这张牌。”
王儒示意他将牌翻过来。
那是一张宫牌,王儒看过点数,确认牌面上有自己做的灵力标记,微微颔首,“你赢了。”
张富贵从震惊,错愕,再到无法接受,他死死地盯住沈寂,脸上表情丰富多彩。
不知想到什么,他抢过沈寂手里的牌,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眉头越拧越紧,再看向沈寂,上上下下打量,最终,怒不可遏地站起来,差点没把桌子掀了。
“这不可能!”
王儒朝他递去一眼,警告道:“张富贵,把你的脾气收一收,别又故态复萌,着了三尸的道。”
“王长老……”
张富贵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王儒却摇了摇头,仿佛能够预知一般,传音入密告诫于他:“不必多说了,既然看不穿其中蹊跷,就勿要妄言出千之事。”
张富贵强压下火气,悻悻地闭上嘴。
这场赌局为村民们津津乐道,毕竟牛粪村里能赢张富贵这个老赌鬼的人可不多,一个十六少年,竟然把把连胜,可真叫人诧异。
人堆之中,混迹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秦若芙平日里鲜少出门,尤其是赚到足够量的五帝钱,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懒得去和外面那些人抢活计,也不愿和口音很重的村民搭话。只是这两日赵老汉砌屋子的动静实在太大了,甚至于有些难以忍受,这才和思雨出来散心。
结果刚出门不久,就撞见了沈寂与张富贵的赌局,出于好奇,便在旁围观了一阵子。
“前两把能赢应该是运气好吧?但这最后一把他如何能做到那么快把牌找出来的?”思雨被勾起了好奇心。
秦若芙静静听着,忽然开口,说了句貌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今晨赵侄孙跟我说,村东边的白兰花开了。”
思雨鼻尖微动,仔细嗅嗅,“嗯,风中是有淡淡的幽香。”
秦若芙盯着沈寂前领上别着的那朵白兰花。
洁白小巧,花瓣纤长,欲要盛放。
她蓦地笑了笑,“男子佩花,他倒是很风雅。”
思雨懵懵懂懂,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说这个。她顺着秦若芙的目光看向沈寂。
不得不说,他那身月白的锦衣与白兰花极为相配,衬得他肤色雪白,面如冠玉。只是他的五官并不柔和,剑眉斜飞入鬓,凤眼狭长深邃,而骨相更是棱角分明,浅粉色的唇稍稍一弯,便显得乖张邪佞。
简而言之,看起来满肚子坏水。
“走吧,思雨。”秦若芙唤回她的神思。
“是。”
沈寂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看着张富贵从愤懑不已到慢慢平复下心情。
“肯认输了?”
张富贵撇撇嘴,还有一丝别扭的倔强。
沈寂将那些未完成的契约放在桌上,继续道:“你的赌坊人手多,这些任务想必很快就能做完,至于钱,稍后送到我的住处吧。”
见他起身要走,张富贵脱口而出:“等等!”
沈寂回身,抬眼看他。
“我输了我认,是爷们就得愿赌服输。答应你的事我也都会做到,但我最后还是想问你一句,就这一句,你答了我,我这心里头也能舒服点,要不然我肯定天天晚上睡不好。”
张富贵深吸一口气,“你究竟……”
还不等他说出口,沈寂从袖子拿出一物,递向他。
只见骨节分明的手中静静躺着一枚骰子,赫然是赌坊里灌铅的三枚骰子之一。
沈寂说:“这就是我的回答。”
张富贵愣愣地接过,犹如石雕般顿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枚骰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好似终于醒悟过来,再抬头去看,沈寂早已经离开了。
“少爷!你可真是太神了!”
回去的路上,祖安整个人尤其兴奋,仿佛刚刚赢下赌局的不是沈寂而是他。
“连赢三把,给那王八孙子气得嘴都歪了哈哈哈。让他在赌坊里头使唤我端茶倒水,做这做那,活该!这世上就少爷你能使唤我,他算个什么玩意儿!”祖安扬眉吐气,仰天大笑。
也不管沈寂搭不搭理他,继续喋喋不休,“少爷你能不能给我说说你是咋赢的?”
凭着对沈寂的了解,祖安觉得他家少爷绝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既然要赌,那肯定是奔着赢去的,既然要赢,那就甭管用什么阳谋阴谋。
沈寂难得给他解释,说道:“第一局确实有运气成分在,有人研究过‘猜丁壳’的玩法,用‘赢留输变’的策略,赢面可能会大些。第二局则是基于二进制算法,用六张纸片便能算出他人年龄,如果不懂此算法,即便怀疑也很难断定我出千。”
祖安没听懂,但祖安会鼓掌拍马屁:“好!还得是少爷你,高山上点灯,高明!”
“高端的赌局,往往只需要采用最朴素的赢法,就好比赌坊出千,惟手快尔。所以第三局,我的法子也很简单。”
沈寂取下领口的白兰花,柔软的花瓣拈在手指间,“修仙之人,境界越高,越是耳清目明,五感敏锐,天灵根有过之而无不及。只需在指尖沾染白兰花香,在摸牌时将花香蹭到牌面上,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我并未刻意遮掩这株花,因为越是明显,越是易于混淆视线。毕竟在张富贵这种赌鬼的认知里,千术绝不可能明目张胆地示人。
他倘若再冷静些,脑子转个弯,说不定真的能看出其中关窍,可人在心绪剧烈起伏时,很难留意这些细枝末节。”
“原来如此。”这下祖安听懂了,他问:“那我们今日赢过之后,明日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奔波了?毕竟活儿都有赌坊的人帮忙干了,我们的五帝钱也都拿回来了,不如就休息休息。”
四日以来不停地连轴转,沈寂也的确有些疲惫,不过某件事还是要处理一下。
月上梢头,又见繁星。
这几日野花漫山遍野地盛放,花香四溢,秦若芙与思雨在山中游玩踏青,直到天色渐晚才漫步回赵老汉家。
“小姐,花该如何处理?”思雨怀中抱着一捧花,这些都是秦若芙让她采下的,说是要用来做插花。
“先插入瓶中吧。”
“那这些白兰呢?可要做簪花?”
秦若芙正欲动唇,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地过来了,是赵老汉。
“姑奶奶你终于回来了。下午那会儿有个公子过来找你,听说你不在,就让我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你,说是什么谢礼。”
他捧着一袋五帝钱,瞧着比昨日借出去时大了一圈,此外还有一个纸包。
秦若芙打开纸包,发现里面全是新鲜的白兰花,摆放得整整齐齐。
她看着白兰,神色愣怔。
“小姐?”思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就做簪花吧,”秦若芙回过神,“我还想要个花串。”
灵霄宗。
掌门陈寒云领着一众师弟师妹,再次围坐在正殿之中。
“李师妹,这是你的,柳师弟,这是你的……”他给所有人都绣了帕子,此刻正在分发。
只能说,陈氏手帕的风到底还是吹到了每个长老的身上。
帕子上的图案各有不同,丑得倒是出奇的一致。
庄修竹问:“师兄,你这绣的是啥?我瞅着像蛆,蛆在粪里游泳。”
陈寒云慈爱地看着她,“傻孩子,那是条鱼,旁边是鱼尾卷起的浪花,祝你海阔凭鱼跃。”
柳知节愣是扶着单镜盯了半天,眼快眯成一条缝,“师兄,我看出来了,你这绣的是花吧。”
陈寒云弯着眼笑了笑,“柳师弟好眼光。”
柳知节放下手,一脸笃定,“喇叭花。”
“是梅花,梅花香自苦寒来。”
李韵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展开自己的帕子,上面有一头形状奇怪的生物,身体肥硕,脖子短粗,四足像竹签,屁股还长毛,看上去傻不愣登的,“那我这个呢?一头驴?”
“师妹,那是马……寓意马到成功。”
李韵崩溃了:“我真求求了。师兄你别再绣了,我害怕。”
陈寒云微微一笑,“别害怕,师妹,已经绣好了。”
他说着,拿出一叠厚厚的帕子,“等考核结束,我便托王师弟赠予新弟子,作为入门礼。”
张富贵:你究竟有没有出老千!
沈寂(递骰子):这就是我的回答(出了,跟你用骰子出老千一样,我也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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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