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钟府,钟义生起了个大早,在府里揉着面团准备做点煎饺来吃,老远就听见一个很愁人的喊声。
他看了眼手里揉了快半个时辰的半成品,叹了口气继续揉,身旁的丫鬟试探地问道:“天小姐来了,不去接一接吗?”
“她找不见我自然会把府里翻个底朝天的,再揉一会就能好了,我今日定要吃上……”
“表哥!”天禾笑盈盈地出现在柴房门口,拎着两袋小甜包,“别和面了,我给你带了早饭。”
钟义生瞟了她手里的点心一眼,一点没心动:“我今天想吃点味重的。”
天禾顺手就丢给柴房里帮看火的小丫鬟:“春艺你吃吧,我买了很多。”
春艺也没问钟义生,擦了擦手就接过去了:“谢谢天禾。”
然后她从小凳上起身,径直出了拆房还不忘把门带上,留给屋内两人一个谈话的空间。
“咚……咚……咚”
钟义生宽大的手掌裹着大面团在砧板上扔来扔去,声音如雷如钟,这样的面皮会特别劲道。
天禾瞅着他的手劲,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表哥我也试试。”
钟义生把手举起来,给她让了一个身位,什么话也没说,但是天禾福至心灵地掬水洗了手,欣喜地拍上大面团。
她的手劲再大,也是个女子,不如钟义生拍得有模有样,但是钟义生也没嫌弃地推她,倚在桌边上盯着她的脸瞧:“上次去世安堂怎么回来的?听说你被打了几十大板?”
“咦?这是哪个我的仇家说的?没被打,就那个绳子绑着,上面洒了痒痒粉,给我洗了好几天才不痒的。我都快气死了。所以表哥你能帮你亲爱的表妹我报仇吗?”
天禾很纯真地对他眨了眨眼睛,但眼底其实藏着一丝邪恶光芒。
钟义生是了解她的,有仇必报对他们这种阶级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既然活着就是为了痛快。
“怎么帮你?世安堂也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钟义生从她手里把面团接过,“这样,使巧劲。”
“没让你打世安堂,我是想借借你查店的的令牌。”天禾扬起一边眉毛,神情有些得意。
“你要那个做什么?准备去每家店里坏掉世安堂名声?”
天禾直接拍上他肩膀:“我要看看谁最近做了纹身!”
天十把那个血红的印子叫作纹身,她也跟着说了,说起来还挺顺口的。
“什么?”钟义生有些惊异,他没听过纹身这个说法,“你这就靠店里巡逻两下就能找到?”
“只是方法之一,不行我再想别的。”天禾没解释多的,瞎猫碰死耗子嘛,方法那么多,多试几个也好。
钟义生开始搓小团:“行,我今日午间拿令牌去收店,你穿我府里巡逻的衣服跟着我去吧。”
这可比拿一个令牌单独去查省事多了,还能在途中偷偷摸鱼,天禾“嗯嗯嗯”地应了。
“留下来吃饭吧?饺子吃么?”钟义生向她发出邀请。
“妥~”天禾去一边看他和成的馅,加入了饺子工程。
要说世安堂在天城的势力范围,查查偷鸡摸狗的小案子,也查杀人放火的恶**件,直属朝廷管辖,不用看任何同级官员的脸色,因为案例细则直接递上最高统治者,下设有专门的监督机构。
故世安堂办事当然可以随心所欲,黑色地带不必疏通关系,清官自然能够干出一番事业,也不乏有暗地浑水摸鱼、颠倒黑白之人。
莫道荣那一届堂主,公正不阿,逢恶必除,他曾经埋伏在一处绑架童男童女的劫匪中,卧底了半年之久,这些劫匪修炼邪术,靠童男童女的不带哭声的眼泪支撑内力。孩子们被面巾堵住嘴,哭声丝毫不泄,藏身之地及其难找。莫道荣以耳贴地,在天城内地毯式地展开搜索每一寸土地,终于在废弃的一家纺织厂地下十米处听见了细微动静。那邪功一旦修成,只要十米之内,闻声之人堵耳难躲,必中邪毒,痛苦致死。
莫道荣戴着面纱,堵住双耳,在暮色的半空中踏着枝杈,举着霹雳剑,已经修了6成的魔耳邪功虽不致死,但痛苦难忍,他怒吼着,眼泪不可避免地因之蹦出,在狂暴的邪气恶功中一刀劈向毒教头领。
落难的孩子们虽伤非死,保留着生命力回到了自己爹娘怀里,自此一战,世安堂在百姓心里便留下了好名声。
他退休之后本该由自家后代接位,可是他一生只娶一妻,给他留下一儿一女之后,就长辞于世,他大儿子莫复只专于商业,靠自己的能力接管了天城的商铺,而小女儿莫萱依是女流之辈,那时候也不可能当家世安堂,还是乱世,穷凶极恶之人仍在,莫道荣便没要接班人,这回他回来了,和世安堂打了招呼,往里边加塞两个人根本不是难事。
碍于孙子天十腿还未恢复,这报道时间便可以稍稍推迟,他就在天府的亭子内给天十讲一些以前世安堂追过的案子。
“这些天禾小时候晚上睁着眼睛不睡觉的时候,我就给她讲过了。”莫道荣阖上眼,背靠在竹木摇椅里,很惬意地和他说着话。
天十在心里给天禾比了个大拇指,这些古里古怪的案子,查案的稀奇手法,从小就听,怪不得现在这么“彪悍”。
“总归你外公我就把希望寄托在你们两个身上了,现在天城女子地位也上来了,天禾和皇家关系非凡,看她武功资质也好,你们兄妹俩说不定真能把世安堂打理好,那个万征啊,有勇无谋,上边觉着让他管事行,但是当家的总差了几分,你们好好辅佐他。我在天府还得待一阵,有什么不解之处你们也多来问询就是。受了委屈也跟我讲,外公我的地位还是在的。天禾就是不好跟人说心事,憋得跟个小闷葫芦似的,好多人说她不讨喜。我知道她就是只和玩得来的人玩,不好交道,你作为哥哥,在官场上帮她也看着点。呦,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莫道荣看见围墙边上突然蹿下来一个人,抬起头来就往墙角看。
天禾落地之后得意地朝他扬起一个笑容,拍了拍手心里刚刚爬墙蹭上的灰,悠悠地往他们这里走来:“外公外公,我今天出去巡街了。”
“巡什么街?不是还没去世安堂报道么?哪来的权力去巡街的?”莫道荣晃了晃手里的扇子。
天禾挨着椅子就坐,咕咚咚灌下几口温茶,朝对面的天十打了个招呼:“兄长好。我跟表哥一起去收他管的店租,这不就和巡街一样吗?”
莫道荣睁开一只眼睛:“哦,跟在小钟后边当地头蛇去了。”
“那是我表哥干的事,我可没有,我跟着他巡街,发现了很多异常之处。天城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外公你回来的正好,还是别回老家了,就在天府窝着吧,我总感觉要出大事。”天禾在他面前招了招手,又捏捏他胡子,不让他阖眼小憩。
莫道荣“啧”了声:“哪个太平盛世又真的没有一点情况呢,你说的那些,什么年代都会有的,不要大惊小怪。”
“我在一家专门卖……唉,算了,您倒是看得开,我自己查去就行了,反正我又不怕。”
莫道荣拦住她:“欸?说下去,别话说一半,你哥也在这里呢,有什么异常说出来大家一起分析。”
“我去查红血谷那个害了天十的人。红血谷那一种花,遍地都是,沾上就洗不掉,可能以后能有特殊方法洗掉吧。我就想趁着巡街,看看哪个铺子里兴许有人身上有这种血印子,不然也可能是哪件衣服上沾了洗不掉,送到浣衣堂去了,我问一问也许能有收获。”天禾喝着茶,很快速地把她的思路说出来。
“那些人衣冠楚楚的,有什么印子也没在脸上,好不容易找见一个男子,耳后一大块不规律的红印,他说是天冷了过敏,面积太大也遮不住。嗐,但是这种面色猥琐的男子,回话的时候眼神飘忽、手脚哆嗦,一看就是在扯谎。这肯定是做那些事的时候,什么厉害的小娘子做的,我只偷偷白了他一眼就没深究。但是我在他屋里发现了新生儿的玩具,新买的还没待用,稍微问了几句,他家夫人近期刚生产完。那他这不是有悖道德?我顶多把白眼翻得再大一点。刚出了府,我去浣衣堂查了帐,又是这个面色猥琐的男子,他前些日子送来几件血衣血布,还有床单,说是夫人生产之时弄脏的。”天禾捏着桌布,尽量阐述得慢一点,语气很是气愤。
“他一个夫人生产期还去偷腥的人,倒是装得挺爱护夫人,因为送去的血衣不只是她夫人的,还有明显是男子身材的衣物。他会在他夫人生产之时贴身守护吗?我看未必,这血衣倒像是他故意拿来伪装的。浣衣堂的小厮说那几件衣物,实在是洗不干净,本来血迹就难洗,他送来的时候也说不必勉强,小厮就退了半钱,准备把衣服还了去。”天禾说到这,得意地勾起一边嘴角。
“富贵人家,洗不干净的衣服可以扔可以烧,但是最近的气候,下了令禁止私自燃明火,烧了这条便行不通。所以只能扔,他又为什么不肯扔掉呢?他送来的这些衣物,料子特殊,又布有他家属图腾,只要扔在外边,被捡了去,随意一查就能查到他那里。我猜这也是他慌了阵脚,着急往最明显的浣衣堂送的原因,认为他自己承认了再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不用躲躲藏藏。”
天禾冷笑道:“多此一举往往是致命的关键。他不应该在血衣上再涂一层牲畜血,特别的蠢。他一定去过红血谷,而且就在最近。”
新的一天,新的发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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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