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的办公室占据着城市之巅,整面落地窗外是流动的金色车河与霓虹。他刚结束一场跨国并购的谈判,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助理轻手轻脚地送上一杯黑咖啡,以及一个素白的信封。
“陆总,这是‘晚樱基金会’转来的,指定您亲启。”
信封很薄,没有寄件人信息。陆泽挥手让助理离开,独自站在窗前,指尖在光滑的信封表面摩挲了片刻,才缓缓拆开。
里面没有信笺,只有一片压制的干花。花瓣薄如蝉翼,呈现出一种褪色的、近乎透明的粉白,脉络清晰可见,边缘微微卷曲,像是被时光温柔地灼烧过。是樱花。
花片下方,用极细的铅笔写着三个字,笔迹清瘦而克制,是他曾在无数份体检报告和医疗文件上见过的,属于林晚的笔迹:
“不必等。”
没有称谓,没有落款,没有日期。只有这三个字,和这片失去了所有水分与色彩,只余下形态与记忆的花瓣。
陆泽的指尖捏着那片干花,力道控制得极好,生怕一用力,这脆弱的遗存就会化为齑粉。他维持着站立的姿势,许久,许久,久到窗外的灯火渐次亮起,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地板上,拉得很长,很孤独。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她,在采集室门口,她摘下项链递给他时,那平静到近乎虚无的眼神。原来她什么都知道。知道他的愧疚,知道他年复一年在樱花树下的枯坐,知道他内心深处那点卑微的、从未熄灭的期盼。
“不必等。”
这三个字,像最后一块拼图,严丝合缝地嵌入他五年来自我惩罚的囚笼,完成了最终的判决。不是愤怒的控诉,不是悲伤的诀别,只是一种清晰的、不容置疑的告知。告知他,那个需要他等待的人,早已不在原地。那个他们共同拥有的、被琥珀凝固的春天,永远不会再来。
他极轻地、几乎无声地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苦涩而释然。
最终,他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取出那个尘封的丝绒盒子。打开,将那枚晶莹的琥珀项链取出,然后,将这片干枯的、轻飘飘的花瓣,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旁边。
琥珀凝固着永恒的瞬间,璀璨而冰冷。
干花承载着流逝的时光,脆弱而真实。
他盖上盒子,重新锁进抽屉深处。
然后,他拿起内线电话,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冷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准备一下,明天去北美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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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南方小城的“念安花坊”正准备打烊。林晚在清理工作台时,一张便签从画册中滑落。上面是她前几天随手写下的,关于一幅新画的构思,只有寥寥几字:“春日尽头,干燥的花。”
她捡起便签,看了一眼,随手团起,丢进了废纸篓。
有些话,说一次就够了。
有些季节,过去就是过去了。
她关上灯,店内陷入黑暗,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朦胧的光晕,勾勒出花草安静的轮廓。
远方与此地,两个不再交汇的世界,在同一片夜空下,共享着这份无言的、沉重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