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引蛇出洞”之策后,书房内的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苏清略显疲惫却异常坚定的侧脸。墨渊静坐一旁,并未催促,只是将一杯新沏的、浓度适中的热茶推至他手边。
苏清端起茶杯,指尖传来的暖意让他紧绷的心神稍松。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缥缈:“明日……是我母亲忌辰。”
墨渊执壶的手微微一顿。
他想起某些零碎信息,苏清的母亲,那位曾经名动京城的才女,似乎是在他年幼时便病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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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正值多事之秋,祭拜之事……”墨渊斟酌着用词。
“不必兴师动众。”苏清打断他,目光依旧落在窗外,“只是清晨去城郊坟前上一炷香,片刻即回。母亲喜静,往年也是如此。”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而且……有些话,或许只有在母亲坟前,才能想得更清楚。”
墨渊了然。那不是单纯的祭奠,更是一种寻求内心宁静与力量的方式。
在巨大的压力下,人总需要某个寄托来重整旗鼓。他颔首:“我随你同去。非常时期,谨慎为上。”
苏清没有拒绝,只低声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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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拂晓,一辆朴素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苏府侧门,碾过青石板路,向城郊而去。
车内,苏清换了一身素净的月白长衫,闭目养神。墨渊依旧是一身黑衫,默默擦拭着随身携带的银针。
城西山麓,苏家墓园宁静肃穆。
苏清母亲的坟冢打扫得十分干净,周围松柏苍翠。苏清屏退随行护卫,只与墨渊二人走上前。
他亲手摆上几样简单的素色点心,点燃三炷清香,撩起衣袍,郑重地跪在坟前,深深叩首。他没有哭,也没有喃喃自语,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背影挺拔而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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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渊站在几步之外,负手而立,目光扫过周围静谧的山林,保持着警惕。他能感受到苏清周身弥漫的那种深沉的哀思与无形的压力——家族的命运、父亲的安危、自身的清白,此刻都重重压在这个他的肩上。
过了许久,苏清才缓缓起身,走到墓碑旁,伸手拂去石碑上几乎不存在的尘埃,动作轻柔。他忽然低声开口。
“今年不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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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拂过,松涛微微作响,仿佛是一种回应。
就在这时,墨渊眼神一凛,身影倏地一动,如青烟般掠向侧后方一片灌木丛!只听一声短促的惊叫,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樵夫打扮的汉子被他扣住手腕拽了出来,地上还落着一柄柴刀和一个小巧的远望镜。
“何人?”苏清瞬间收敛情绪,转身厉喝,眼神锐利如刀。
那“樵夫”吓得面无人色,磕磕巴巴道:“小、小人只是路过砍柴……”
“砍柴需要带着千里镜?”墨渊声音冰冷,手指在他腕间某处一按,那汉子顿时痛得冷汗直流,“是王参军派你来的,还是你背后的‘鬼’?”
汉子魂飞魄散,没想到对方连王参军和“鬼”都知道,当下不敢再隐瞒:“是……是王参军让小的盯着……看苏少爷今日会见什么人,尤其是……是否与东宫有隐秘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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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与墨渊对视一眼,心中明了。王振果然做贼心虚,想抓苏家与东宫“密谋”的把柄,却暴露了自己仍在密切关注苏清动向的事实。
“绑了,带回去细细审问。”苏清下令。护卫立刻上前将人押下。
祭拜被打扰,苏清脸上却不见怒意,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看来,我们这位王参军,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母亲坟前发生的这一幕,更像是一种警示,也更坚定了他反击的决心。
他最后看了一眼母亲的墓碑,轻声道:“过段时间吧,我去找阿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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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上,苏清闭目不语,但周身气息已与来时不同,那份沉重化为了更加凝练的锐气。
墨渊看着他的变化,心中暗忖:“这次祭拜,或许比任何谋划都更能坚定其心志。”
马车驶回依旧被阴云笼罩的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