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植言物语 第16章 第十六章

“宝玉来了。”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屋子里的丫环全都掩唇笑了起来。贾母身边最得力的大丫环鸳鸯更是亲自上前，亲手掀起了帘笼。

黛玉知道丫环们口中的“宝玉”就是她二舅舅的次子贾宝玉。而且，据说这个二表哥是衔玉而生的，聪慧异常，在府里地位卓然。

然而，听到丫环们竟然张口直呼贾宝玉的名字，而贾母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黛玉的心里不由犯疑：且不说贾宝玉在府里的受宠地位，她还从未听说过哪家丫环可以直呼主子的名字的。若是在她的家里，这样的丫环早就被赶出府了，哪里还能到主子面前侍候？

就在黛玉心中因荣国府这与众不同的规矩疑惑的时候，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踏踏踏的跑了进来，直接扑进了贾母的怀里，撒娇的道：“老祖宗，我回来了。”

这冲进来的自然就是贾母眼中的宝贝凤凰蛋、王夫人口中的混世魔王贾宝玉了。

一看到贾宝玉身上那鲜艳的大红衣袍，黛玉瞬间红了眼眶：原来信哥哥说的都是真的，这府里根本没把母亲、把林家放在眼里。否则的话，贾宝玉这个贾敏的亲侄子，又怎么可能穿成这个样子到处跑，甚至还跑到自己的面前。就算是国公府的公子身份贵重，可素色衣服总能穿几个月吧？

“怪不得。”黛玉紧紧的咬着嘴唇，心里喃喃的道。

她终于明白了这府里根本就没有人真正的为母亲的死而伤心，就算是贾母也不例外。所以，即使明明知道她要来了，也清楚她正处于孝期，这府里的主子、下人依然是穿红戴绿的。这府里压根就没有人在乎母亲的生死，可母亲心里却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荣国府。

就在林黛玉的心里为母亲不值的时候，贾宝玉已经发现了黛玉。看着黛玉的脸色不好，贾宝玉竟然直接伸手过来要拉黛玉的手：“林妹妹这是怎么了？”

看到贾宝玉伸过来的手，黛玉下意识的一躲，同时冷淡的打了个招呼：“二表哥。”

贾宝玉那失礼至极的举动，也引起了黛玉心中的不满：二舅母的话果然不错，这二表哥果真是不懂礼数。要是信哥哥的话，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当初他教我咏春的时候，每次比着的都是他自己身上的相应位置，从来都没有借机碰到过我。

想到申徒信，黛玉的心里才升起一点暖意：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回家了没有？家里是不是足够安全？

看着黛玉躲闪的动作，贾母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这才是出身世族的大家闺秀应有的样子；跟那些轻浮的小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这个是你二舅母家的二表哥宝玉。”想到黛玉因为不认识贾宝玉才会这样的，贾母笑着拉住黛玉的手道：“宝玉呀，这个就是你姑妈家的林妹妹了。你们两个都是玉儿，都是老祖宗的心肝儿肉，以后可得多亲香亲香。”

贾宝玉一脸开心的拍手笑道：“老祖宗，我知道这个就是林妹妹。我一看到林妹妹就觉得亲近，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这个呀，”听到贾宝玉的话，贾母自然非常的开心：“就是你们两个玉儿的缘份了。”

贾母也没想到自己的两个玉儿竟然会有如此深的“缘份”。想起自己两个玉儿联姻的计划，贾母看向贾宝玉和黛玉的眼神都炽热了起来，一副恨不得明天就为他们两个订下亲事的样子。

“表哥慎言。”

贾母听了贾宝玉的话开心，可黛玉却是不高兴了：什么叫做“以前在哪里见过”，这话不是明显的在败坏她的名誉吗？虽然她的年纪还小，却代表了姑苏林氏百年清誉，怎么能任人这么败坏？莫非这些京中贵勋世家出身的公子哥，都是这般德行？

黛玉突然的呵斥令贾母控制不住的变了脸色：这黛玉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了一点。要不是她的父亲是巡盐御史，要不是她的母亲是贾敏，她怎么可能会有跟贾宝玉如此亲近的机会？贾宝玉可注定是要有大造化的人。

贾宝玉更是被吓了一个哆嗦：平日里那些姐姐妹妹们的见到他，哪个不是亲亲热热、欢欢喜喜的拉着他说话，哪个不是宝玉长、宝玉短的叫着，哪有这般对他的？

“宝玉乖啊，不怕。”贾母抱着贾宝玉哄了一会儿，才带着几分埋怨的对着黛玉道：“玉儿，宝玉胆子小，你别吓唬他。他呀，将来可是要有大造化的。”

看着贾母那副“你还不好好巴结”的样子，黛玉微微的垂下眼帘：她来这里是替母亲贾敏到贾母面前尽孝的，本不想与贾母有任何的冲突。可是贾母的所作所为却令实在是令她有些无法忍受。再说了，不管贾宝玉的将来有什么样的大造化，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需要巴结讨好他的地方。

“老祖宗，”贾宝玉缓过神，抱着贾母摇晃着，撒娇的道：“你就别怪林妹妹了。她不是故意的。”

“好好好，”贾母点了点贾宝玉的鼻子，笑呵呵的道：“老祖宗不怪你林妹妹了。玉儿呀，”贾母说着又转向黛玉：“宝玉就是这样的，一片赤子之心。”

看着贾母那副“你不懂他的赤子之心，就是你不识货、不懂事、不知好歹”的样子，黛玉不屑的撇撇嘴：赤子？呸，登徒子还差不多。

贾母倒是没注意到黛玉眼底的不屑，而是笑着对黛玉道：“以后你们两个可要好好的相处。宝玉，你林妹妹刚来府里，你可要多陪陪她。”

“当然了。”贾宝玉重重的点了点头：“老祖宗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林妹妹的。”

“外祖母，母亲去世尚不足半年，黛玉自当好好为母亲守孝。怎可整日里只想着玩耍取闹？”黛玉淡淡的道：“更何况，二表哥不需要跟着先生读书吗？”

来到京城不过几个时辰，黛玉对荣国府不可谓不失望。她本就是细思多感之人，从下船之时遇到的下马威，到进府后看到的丫环婆子的穿红着绿，再到主子们的姹紫嫣红、金光闪闪，最后到两个舅舅的避不见面、两个舅母的绵里藏针……

其实，黛玉本不是刻薄之人。她从没有想过荣国府会按着规制给母亲守孝，却没有想到他们竟连一丁点的面子情都不肯做。特别是这口口声声最疼母亲的外祖母，她可还记得她最疼爱的女儿去世才不过几个月？

这种种的种种，都令黛玉的潜意识里觉得此地并非久留之地。

黛玉三番五次的拒绝令贾母的脸沉了下来：“你的年纪还小，也不能整日的拘着自己。你母亲已经去了，她最希望的就是你开开心心的。”

至于贾宝玉，听到黛玉提起读书的话题，不开心的嘟囔着说：“林妹妹一个神仙似的人物，怎么也会提那些世俗之物。世人读书不过是为了做官？可读书做官有什么好的？殊不知朝中那些官员不过是些国蠹膏粱之辈罢了。”

贾宝玉的说法令黛玉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能是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贾宝玉：难道他的父亲不是做官的？难道他的祖父不是做官的？这话不是将自己的祖宗都给骂进去了。

再说了，读书首要的是为了懂礼仪、明事理、知是非，谁说是为了做官了？

黛玉的沉默不语令贾宝玉更加的得意了：果然，林妹妹就是不同，她肯定是赞同自己的想法的；不像王熙凤、贾探春等人，每次一见自己，就劝说自己要好好读书，考科举，做大官，光耀荣国府的门楣。若读书都为了这般，书都臭了。

这么一想，贾宝玉更是迅速的把黛玉引为了平生第一知己。

贾宝玉洋洋得意的表达着自己的观点：“那些武将不过逞些血气之勇，而文官也尽是一些沽名钓誉之辈……”

看着贾宝玉夸夸其谈的样子，黛玉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就是母亲和外祖母口中注定会有大造化的人？明明就连珠大嫂子家里的贾兰都不如。

“莫非这就是信哥哥说的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黛玉的心里暗暗的道。

不自觉的，她又拿贾宝玉和申徒信比较了起来：虽然申徒信也偶有惊人之语，可是对于那些为百姓身先士卒、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人，他向来都是很尊敬的。

“林妹妹，”骄傲的发表完自己的观点，贾宝玉满脸兴奋的看着黛玉：“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在满屋子主子下人骄傲的眼神中，黛玉一脸愤怒的道：“二表哥，我父亲就在扬州做巡盐御史。若按你的说法，他也是沽名钓誉之辈了？可我亲眼看着他为了盐政上的事有多么的辛苦。他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的。”

在黛玉看来，她的父亲林如海是个好官，一心为了朝廷，一心为了百姓，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的名誉。因此，贾宝玉的话，实在是令她无法接受。

“我……”看着黛玉愤怒的样子，贾宝玉嗫嚅着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贾宝玉根本没想到自己这番每次史湘云听到都要拍手叫好的话竟会引起黛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并没有诋毁林如海的意思。

“好了好了，”虽然黛玉的态度已经引起了贾母的不悦，可她还是强忍着怒火打着圆场道：“玉儿，宝玉不是那个意思。你这个样子吓他是做什么？”

说到最后，贾母的话里已经有了些许指责的意味。

黛玉可不觉得贾宝玉有被自己吓到的意思。在她看来，贾宝玉分明是不知道要怎么胡说了才会说不出话来。更何况，事关父亲的名誉，黛玉也不想有任何退让：即使她的做法会引得贾母不高兴。

“外祖母，”黛玉丝毫不肯退缩的道：“我不觉得我说得有什么错？我父亲为了朝廷鞠躬尽瘁，怎么能落个沽名钓誉的名声？”

“行了行了，”贾母不耐烦的道：“我这不是没说什么嘛，你这么不依不饶的是做什么？宝玉又没有说你父亲沽名钓誉。他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你这么小气是干什么？”

黛玉紧紧的捏着拳头，心里更加思念父亲了。如果父亲在的话，又怎么会让她受到这样的对待。

“林妹妹可曾有字？”贾宝玉似乎没察觉到屋子里突变的气氛，突然又凑到黛玉的面前，笑嘻嘻的问道。

黛玉看了贾宝玉一眼，并没有回话：她与外祖母的冲突，皆因贾宝玉而起。若是没有他胡言乱语的话，起码她可以和外祖母维持表面的和平，而不是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黛玉的沉默令贾宝玉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并没有字。

“不如，我送给林妹妹一个字如何？”贾宝玉拍着手笑道：“不如就叫……”

“噗！”

不虐不虐，真的不是虐文。

小剧场：

黛玉：浇灌之恩我可还完了啊

贾源：我是血气之勇？让开，我要劈了这个孽畜

贾演：嘿，我这盖不住的棺材板

贾代善：我对不起列祖列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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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