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厌之有 第10章 番外3 前尘（下）[番外]

合作的事悄悄地告一段落，何厌和“怨”装得都挺好，殊渊并没有察觉。

何厌还是如常参悟，休息，惯常和殊渊聊天。

只有殊渊自己知道，他开始莫名的焦躁不安，毫无由头。已然没有心思修炼，只好整天盯着何厌看，像含着一枚治心病的良药。

何厌被他盯着不自在，深怕自己露馅，略微不自然地问殊渊：“干嘛一直盯着我？”

话音刚落，殊渊的心开始剧烈抽动起来，脸色陡然苍白，连那双亮如白日的眼也开始落山，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何厌爱不爱他？

他急切问何厌：

“阿厌，你爱我吗？”

何厌不清楚他的表情有多外露。在殊渊的眼中，眼前的何厌脸上有疑惑、惶然、纠结，还有他本人都没意识到的心虚。

怎么突然就问爱不爱？就算是察觉到什么也不该是问这个呀。

何厌头脑开始起了风暴，爱吗？这才几天，就爱了也太草率了吧？不爱吗？可扪心自问，他确实够喜欢他，只不过没“怨”的深而已。

殊渊已然明了，他还需要何厌给他答案吗？他以为他们已经心意相通……没关系，以后他有得是时间，也有耐心让何厌爱上他。

只是，还有以后吗？

何厌想到以后“怨”还得装作他，那此刻就应该说殊渊想听的：

“我爱你呀！”

殊渊欢喜了一瞬间，明明他的阿厌说爱他，为什么心开始痛？是囚灵阵破了吗？痛得快要站不住，连表情都无法控制。他缓慢地背过身，不想何厌看见他的难堪模样。

泪落到手背时，殊渊才发现自己哭了，一颗接着一颗，砸得他手背发抖。他从未哭过，哪怕是师尊要杀他时，他想的也是要以牙还牙。

“殊渊，怎么了？” 他回答的不对吗？

“我只是太开心了，阿厌，我也爱你。”

嗓音轻飘飘的，像一片枯叶落下。

殊渊的背影依旧俊雅如竹，可是好像有什么变了，何厌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作罢。

何厌，见他的第一眼，他就该明白，这个人不会爱他。可是，我要他爱，他便要爱，殊渊昏沉沉的眉间露出一抹戾气。

参悟已快接近尾声，镜中的自己已经足够清晰，但还差一点。

殊渊太过沉默了，何厌有点不习惯，但那双含情的眼却没变过。错觉吧，何厌安慰自己，不会出变数的。

参悟完最后一个字时，何厌顿时察觉到了他和神镜之间的血脉相连之感，仿佛神镜已然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恭喜吾主，望吾主勤加修炼，超越禁地，便可彻底发挥吾的作用。”

何厌轻声道：“谢谢。”可惜他不日就要离开这里。

掌控了无生镜后，何厌才明白为什么掌控禁地要先掌控无生镜，为什么禁地里的东西看得到，却摸不到。

因为禁地本身都在镜中，境外只是虚影而已。

何厌以指触镜，操控他的镜影去破开囚灵阵。阵法的细节在他眼里分毫毕现，只要牵引神力游走阵内，破开阵眼，即可阵破。

阵法隐于地下后，洞中光源便消失了。

只见殊渊手指一搓，冒出一簇白色的火来，屈指一弹，让火焰浮于一隅，洞内又恢复了光明。

何厌还只是凡人，仅仅破一个阵就消耗了大量心神。他困得站都站不住，身体一歪，直直地向地上倒去，殊渊见状，一个瞬移就将何厌捞到怀中。

看着安睡的何厌，轻轻的一吻印上他的额头。

“‘怨’，你去洞外收些月泪过来，阿厌醒了怕是会饿。” 殊渊头也不抬地说道。

“怨”依言。

“阿厌，我定让你爱我。”

殊渊体内元婴伸出小手往心口一划，一滴心头血飘了出来。他运转元力，将血从手心逼出，血甫一出体内，殊渊脸色骤然惨，冷汗直冒。

另一只手在心头血之上凭空化符，繁复的纹路在指尖成型，黑色的光芒散发不详的气息。符文一成，殊渊将它连着心头血一同按入何厌额中，毫无阻碍地直至魂灵深处。

“主奴契约已成，阿厌，你逃不掉了。”

殊渊嗬嗬地笑着，眼睛却空洞阴森，要是何厌醒着，还以为是白无常来索他命了。

何厌一觉睡得还算安稳。

一挣眼就看到洞外有个白色影子飘来飘去，定睛一看，是殊渊在练剑。

何厌一边吃着月泪，一边看着殊渊月下练剑。

殊渊一招毕，收剑入鞘，何厌赶忙叫了声好。

殊渊傲然一笑，踏步向何厌走来，月光下，他侧脸朦胧，如雾中起伏的山脉。

“阿厌，待回到宗内，我亲自给你锻造一柄剑如何，还是你更喜欢刀？”

殊渊一撩袍坐到何厌旁边，把剑拿给何厌看：“这把剑就是我自己锻造的。阿厌，我可是剑宗内最强的炼器师喔。”

何厌心不在焉，随口道：“刀吧，别太长了。”

“短刃也不错，”殊渊点点头， “刀名叫‘厌殊’如何？从我们名字中各取一个字。”

“听你的。”

何厌悄悄看了眼“怨”，“怨”上下浮动了一下，如人在点头。

“殊渊，我们该离开了吧？我用无生镜探探路。”

“阿厌，我记得出去的路，定能护你……”

“殊渊，你信我吗？”

何厌表情异常认真，殊渊心下一慌，连忙点头：“我当然信。”又问：“怎么了？”

何厌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没事，等我好消息。”

何厌将手放在无生镜上，闭眼清除杂念，再睁开眼时已在镜中世界。他一伸手，一团黑雾在半空中聚集，这是“怨”在镜中的一小部分本体。

何厌并不担心殊渊看到镜中世界，因为除了禁地之主，没有人能看到镜面上的画面。

“你想好了？”“怨”开口。

“我从没犹豫过，开始吧。”何厌放空意识，把身体交给“怨”。

山洞内，无生镜面突然光芒大作。殊渊眼泪一下涌出，他踉踉跄跄地上前，徒劳地握住何厌的肩，喉咙渐哑：

“阿厌，莫要忘了我，我名殊渊，殊途同归的殊，渊源的渊……”

时空通道正在打开，“怨”趁此时间熟悉他的新身体。

有身体的感觉太美妙了，“怨”试着发出笑声：“呵呵呵呵……”还不熟练，像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

他看到了外面的殊渊，看见了他痛苦至极的脸，笑容滞住，瞳孔骤然一缩。

不，我不要他痛苦！

他这么爱何厌，只是肉身还不够，我要成为真正的何厌才行！

何厌的魂灵在身体里安祥睡着，他盼望着等到睡醒就已经在家了。

他需要的是家，并不是殊渊，那这段记忆应该也是不需要的……我再取一个分魂也没事，除非修仙，缺一个不会有影响的。

何厌会同意的。

“怨”自我催眠，理智和**在博弈。

最终……

“我都是为了殊渊才这么做的！何厌，不要怪我。”

洞内，何厌睁开眼，殊渊满脸的泪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哭了，不是说好了相信我吗？”何厌用手指轻柔地抹去殊渊的泪痕。

殊渊定定地看着何厌的脸，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指：“是阿厌吗？”

“对呀，我是你的阿厌。我们快点回宗好不好，你想给我打的刀叫什么来着，厌殊是吗……”

何厌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睛一直望着他，像看不够似的。

殊渊明白，其实很好辨认，只要发动一下主奴契约就知道了。可他始终不敢，他说过要相信阿厌的。

殊渊将何厌拥在怀里，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

没有了技艺精湛的吹笛人，他这支竹笛声已蒙尘。

“我们回家。”

洞内角落的一团黑雾，静静的浮着，像个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