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衔 第17章 第十七章

小城的夜晚如过往一样静谧，这里的人夜生活不多，年轻人大多都去了外地，年老者也没有玩到深夜的兴趣。

程私言睡不着，闭上眼就能看到下午的祈不语，没有灵魂的空壳，茫然而无措的袒露着自己的心声。

她很想去抱一抱祈不语，安慰她，也安慰自己。有的时候，她心里也在庆幸祈不语失忆了。因为自己很难想象，过去的七年，祈不语到底经历了什么。

参与完全潜行项目的实验对象，在实验结束后经常会感觉头疼，有些精神脆弱的人甚至会因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而出现问题。

祈教授留下来的资料里，有一项关键算法，它相当于一个减压舱，从完全潜行系统退出之前，实验人员的意识会被暂时转移到这里，从而减弱虚拟世界在大脑里的印象。这样出来后就不会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不过也只是减弱而已，那些出现副作用的人会被立刻淘汰，谜语会负责所有的治疗费用，还有大笔的补偿金。

程私言见过这些人，他们有的因为在虚拟世界体验过自己会飞，下楼的时候下意识以为自己真的会，摔伤了腿。

有人因为体验过魔法世界，以为自己真的会玩火，最后被烧伤。

都不严重，在谜语帮助下很快康复，也恢复了正常生活。

可祈不语呢？连记忆都能修改，对方要做到什么程度？谜语的实验从来不会采用现实生活来模拟，就是为了防止记忆错乱。但显然，修改祈不语记忆的人没有这种想法。

更让她担忧的是，这人把祈不语的记忆修改了，又联合霜行将她送回来，有什么目的？针对霜行的调查刚起了个头，颜方就进去了，现在又失踪。

线索好像断了，又好像没有。她唤醒乌鹭，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输入进去，让乌鹭分析。得到的反馈是，可参考的资料太少，无法解析。

这不是警察断案，就算乌鹭具有联想功能，也没办法把这些没有关联的线索整合。

叹了口气，程私言看向窗外，老榕树的叶子被风吹的沙沙响。角度原因，她的窗户看不到月亮。不过楼下的路灯还在，暖黄色的灯光被树叶剪碎，零零碎碎地落在地面上。

程私言有段时间有很严重的烟瘾，大概是那些人逼迫她在和解书上签字时染上的，最严重的时候，一天一包。但注销了祈不语的信息后，她忽然就抽不下去了，闻到烟味就恶心，渐渐地便戒了。

这会儿不知怎么，好像又犯了，想要点一根。倒不是想抽，只是想看烟飘着的样子。想到这儿，她又自嘲地笑起来，感觉自己有点做作。

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心情，她想自己应该把这些搞不清楚的事先放一放，怎么让祈不语打起精神才是重要的。

既然她现在不知道怎么下棋了，那重新学就好了。

先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又把包里的电脑拿出来连上乌鹭。敲敲打打，一直忙到天微微亮才停下。

定好的闹钟响起，她将写好的程序保存，交给乌鹭去完善。从行李箱里挑了个好看的提包，把祈不语的玩具挑了几个装进去。然后拎着包推开门，站在祈不语家的门口，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咔嗒一声，门如预期一样打开，祈不语微微惊讶，随后注意力就集中在她手里的包上了。

程私言心里暗笑，将包给她，温声道：“街道路口的那家面馆还在吗？”

“不在，变成了奶茶店。”祈不语看完里面的东西后，小心翼翼的把包合上，然后牢牢地攥在手里。

“你昨天买的早餐味道不怎么好，今天换一家吧，我想吃面条。”

“你很挑剔，这样不好。”她的语调不是平的，有责怪也有担忧，稍微治愈了一下程私言的疲惫。

“可是那家的包子皮很厚，吃起来口感不好。你帮我买面条好不好？回来我送你个礼物，你肯定会喜欢。”

话语里有小小的心机，祈不语能听出来。但她的眼神很温和，目光柔柔地落在祈不语脸上，像是温柔抚摸。

不知是不是真的期待那个礼物，祈不语走的时候步伐有些急促，似乎是想快去快回。程私言透过楼道的窗户看着她消失在拐角，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乌鹭的工作很顺利，她看了看预计时间，应该刚好赶上祈不语回来。她现在发愁的是另一件事，奖励。

祈不语回来后拥有的玩具不是很多，她来之前虽然添了一些，但考虑到每天早上要给她几个，剩下的就不太够了。

七年前的那些早就被她处理掉了，毕竟睹物容易思人。后面后悔了，也只能用技术手段恢复一些照片和视频。

随着乌鹭响起工作完成的提示音，祈不语敲响了她的家门。她过去开门：“不是有开门的权限吗？下次直接进来。”

“好。”她听话地点头，将买来的面条递给程私言，还是热的，面汤也没有洒。罐头自觉地在底垫上蹭蹭脚，然后跟着程私言一起往屋里走。

祈不语在客厅刚坐下，立即就问：“礼物呢？”

“我给你拿，在客厅等我。”程私言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过了会儿，拿着乌鹭出来了。将刚才的程序运行，一个投影的围棋盘在祈不语面前展现。

“你说和她下棋没意思的。”

程私言纠正她：“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而且这不是给你下棋用的。”她一边说一边调整，四颗棋子像雨滴一样落在棋盘上。三颗白棋包围着一颗黑棋，是每一个围棋新手都要了解基本布局。

祈不语正想说什么，投影又显出一行字「不语的挑战－第一关」

见她眼里的疑惑，程私言微扬唇角：“玩法就是你常做的破棋局，每通过十关就可以兑换奖励。”

“就这样？”听起来有些没意思。

“难度会越来越高，所有的关卡都是乌鹭生成的，如果你今天就能到三十关，明天我就带你出去玩，什么时候到第一百关，我带你去旅行。”

祈不语看一眼第一关，有些不高兴：“这很容易。”

程私言眉毛一挑：“是吗？你试试。将手放到棋盘上，棋子会自动生成。”

那熟悉的「鹤衔」手势出现，祈不语轻松破了第一关。接着不过五分钟，祈不语就完成了前十关，程私言也如约将一个稀有款给她。

她吃着面条看祈不语继续玩，第十三关，祈不语的脸上轻松的表情就少了不少。这个程序在编写时前十关都不难，它们的目的是收集数据，乌鹭可以根据这十局的数据来判断祈不语的棋力强度。

第十一关开始就是调整后的难度了，并且乌鹭还会在后台持续分析数据，每一关都是给祈不语的精心设计。都七年了，乌鹭也是会有变化的。

一上午过去，祈不语才到第十九关。程私言笑她：“还容易吗？”

祈不语看着棋局，眉头紧皱着回答：“很难，这达不到一百关。”别说一百关了，今天能不能完成三十关都不好说。

在设计难度的时候，程私言有考虑过难度会不会太高的问题，所以加入了一段限制，如果检测到难度过高，那么乌鹭会自动调整到平均值，等后台判断祈不语适应后，才会继续增加难度。

挑战失败的投影出来，接着询问是否要重新挑战。程私言以为祈不语要继续，但她却选了关闭，然后起身道：“我要出去买中饭了。”

“好吧，路上小心。”程私言也不拦她，从刚才祈不语专心的样子她就知道，祈不语喜欢这个游戏，当然也可能是喜欢自己给她的玩具。不过不管怎么样，至少祈不语是感兴趣的，她一晚上没白熬。

吃饭的时候祈不语问她：“你昨天怎么不把这个游戏拿出来？”

程私言直言自己早上才刚完成它，于是祈不语说：“你很厉害。”她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下午继续游戏，乌鹭根据早上的资料重新调整了难度，祈不语卡着的进度终于有了进展，等她完成第二十关，想找程私言兑奖时，转头却看到她缩成一团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疲惫的乌青固执地盘踞在脸上，想叫醒她的念头与伸出去的手一起收了回来。祈不语往后陷入沙发里，偏着头打量起程私言。

微卷的黑发里藏着不少银丝，她这么有钱，怎么会让这些白发留痕在身上呢？因为自己吗？还是因为祈不语？

她又问了一次自己，我是祈不语吗？她没有答案，但，做过那么详细的身体检查，她不是祈不语，程私言又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过去的七年，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桌上的投影显示着是否继续的提问，她机械般地选了继续，看见棋局后却怎么都想不出头绪。

这样不对，她的心里在喊。

这棋里还是没有东西，她的棋里缺的是什么？

睡着的罐头翻了个身，哼唧了一下，祈不语又看向程私言。

心里的声音说，会不会是她？

她不知道，如果是，那么，是不是只要重新喜欢上程私言，她就能再下棋了？

她将身体凑了过去，很小心地推了推程私言，被搅散梦境的人还未清醒，抓住祈不语的手蹭了蹭，呢喃道：“乖，让我再睡一会儿。”

小祈，没有感情，就要玩具

感谢宝子的营养液，我就知道心软的神会看到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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