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萧景琰那边,对我那石破天惊的“充卡”邀请,似乎陷入了某种漫长的、意味深长的沉默,既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欣然接受,仿佛在权衡,在观察。而这短暂的静默期,却给了那些被“前妻联盟”一系列操作打得措手不及的前夫哥们,一丝喘息和集结反扑的机会。
他们终于从最初的震惊、羞愤和各自为战的混乱中回过神来了。慕容锋不愧是武林盟主,很快便意识到,擒贼先擒王,问题的核心根源,不在那五个“被蛊惑”的前妻身上,而在于我这个看似不起眼、实则兴风作浪的镇国公府续弦,在于我那个所谓的“凤仪苑”和“名媛培训班”。只要把我这个“总策划”、“总教练”扳倒,搞臭,那五个失去了主心骨和理论支持的“误入歧途”的前妻,自然就好收拾了,说不定还能“迷途知返”。
于是,一场由前夫哥联盟暗中串联、精心策划的,针对镇国公府和我的全方位舆论围攻与压力打击,正式拉开了序幕。
首先发难的,是看似最公正,实则最容易被人利用的言路——御史台。
几位平日里就与武林各派或有交情、或看不惯“女子不安于室”的御史,接连收到了措辞激烈、引经据典的匿名弹劾奏章。奏章中,参奏镇国公齐朔“治家不严,纵容续弦夫人Luna行为不端,聚众讲学,内容荒诞,有悖纲常”;指控我“撺掇良家妇女和离,破坏人伦,动摇社稷根基”;更恶毒的是,隐晦地影射我“言行诡异,所授之学闻所未闻,恐非正道,有妖言惑众、蛊惑人心之嫌”。
这些罪名,一个比一个重,尤其是“蛊惑人心”和“动摇社稷”,几乎触碰到了皇权的逆鳞。虽然皇帝暂时留中不发,但消息灵通的朝臣们已然嗅到了风向,看向镇国公府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审视与疏离。连带着一些原本与“凤仪苑”五位姐姐家族有来往的官宦人家,也纷纷开始保持距离。
朝堂之上的暗流,迅速与市井之间的污浊合流。在慕容锋等人银钱和势力的推动下,京城各大茶楼、酒肆、勾栏瓦舍中,开始流传起关于我的种种不堪谣言。
最初还只是说我“不守妇道”、“妖言惑众”,很快便升级成了更具冲击力和传播性的怪力乱神之说。
“听说了吗?那镇国公府的齐夫人,根本不是什么寻常妇人!她是狐妖转世!专门吸人阳气,破坏他人家庭和睦!”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不然怎么解释那五位掌门夫人跟中了邪似的,好好的夫人不当,非要和离去……去那个啥?”
“她开的那个班,教的根本不是什么雅艺,都是些魅惑男子的房中邪术!啧啧,真是世风日下!”
“这种妖女,就该烧死!以免祸害更多人!”
这些荒谬却极具煽动性的流言,如同病毒般在京城蔓延。寻常百姓最爱听这种神怪八卦,加之“前妻联盟”的行为本就挑战了他们的认知,于是“狐妖Luna”的名声迅速传播开来,甚至有些无知妇孺在路过镇国公府时,会偷偷吐口水或快速跑开,仿佛府里有什么不洁之物。
外部的狂风暴雨,最终不可避免地席卷到了镇国公府内部。我那名义上的婆婆,老夫人,本就是个极其看重家族声誉和规矩的旧式贵妇。在接连被几位交好的老诰命夫人“委婉”提醒,以及慕容锋派来的心腹登门“拜访”,一番威逼利诱、夸大其词后,老夫人彻底坐不住了,感到了巨大的恐惧和耻辱。
这一日,她带着一群膀大腰圆的婆子丫鬟,气势汹汹地直接闯到了我那相对偏僻的院落。彼时,我正对着铜镜,气定神闲地练习描画一款新研究的、更显气场的眉形。
“Luna!你给我跪下!”老夫人一进门,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我放下眉笔,缓缓起身,依礼微微屈膝,语气平静:“母亲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吩咐?我哪敢吩咐你!”老夫人气得声音发颤,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看看你!自从你进了我们齐家的门,就没消停过!以前只是木讷无用,如今倒好,竟在外面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丢尽我齐家脸面的事情!你那个什么‘凤仪苑’,教的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勾引得别人家的夫人连丈夫都不要了,还要去…去勾引皇上!现在满京城都在骂你是狐妖!御史都要参劾我们齐家了!我们齐家世代忠良,清清白白的名声,就要毁在你这个祸害手里了!”
她越说越激动,拐杖几乎要戳到我脸上:“我告诉你!立刻!马上!去把你那个什么鬼地方关了!跟那五个不守妇道、不祥之人彻底断绝往来!然后安安分分待在你的院子里,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半步!”
最后,她使出了杀手锏,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决绝的光:“你若不从,我便以婆婆的身份,代朔儿行使家法,一纸休书,将你赶出齐家!我看没了镇国公府庇护,你这狐妖还能翻起什么浪来!”
压力从朝堂、市井、家族内部,如同三座大山,同时向我压来。秋月在一旁听得脸色煞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夫人…老夫人息怒啊…夫人她不是…这可怎么办啊…”
我轻轻拍了拍秋月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我抬起头,看向盛怒的老夫人,脸上并没有她预期中的恐惧或哀求,反而依旧带着那种让她莫名火大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母亲,”我声音清晰,不急不缓,“您息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外面的流言蜚语,不过是些无知之人人云亦云,或是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恶意中伤,岂能当真?”
“至于御史弹劾,”我顿了顿,“陛下圣明,自有公断。若陛下认为儿媳有罪,儿媳甘愿领受。但在那之前,仅凭几句谣言和弹劾,就要儿媳自毁承诺,与挚友绝交,闭门不出,只怕…传出去,反而显得我们镇国公府心虚,坐实了那些污蔑之词。”
我看着她微微变化的脸色,继续道:“母亲,齐家世代忠良不假,但忠良之家,更应行事坦荡,不畏流言。儿媳所为,或许惊世骇俗,但扪心自问,并未教导他人作奸犯科,反而是鼓励几位姐姐自强自立,追寻内心所想。这…难道就一定是有伤风化吗?”
老夫人被我这番软中带硬、甚至有点“离经叛道”的话堵得一噎,她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镇定甚至“狡辩”。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只能更加用力地杵着拐杖:“你…你强词夺理!总之,你必须按我说的做!否则…”
“否则母亲便要代夫君休了我?”我接过她的话,微微一笑,“母亲,休妻有‘七出’之条,不知儿媳犯了哪一条?是无子?是不事舅姑?是口舌?还是…仅仅因为外界的流言和母亲的不喜?若真如此,只怕这休书一出,天下人议论的,就不是儿媳是不是狐妖,而是我们镇国公府是否持身不正、畏惧人言了。”
我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老夫人最在乎的“家族声誉”要害。她死死地盯着我,胸膛起伏,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一张利嘴!我看你能硬气到几时!我们走!”
说罢,她带着满腔怒火和一丝被我言语镇住的不安,拄着拐杖,愤然离去。
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秋月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夫人,您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可是…可是外面的流言和御史那边…”
我重新坐回镜前,拿起眉笔,继续描画那未完成的眉,语气依旧气定神闲:“急什么?黑红也是红。他们越是这样不遗余力地抹黑我们,越是说明他们害怕了,说明我们的‘凤仪苑’戳到了他们的痛处。这免费的‘广告’,效果可比我们自己宣传好多了。”
“可是…名声终究是坏了啊…”秋月忧心忡忡。
“名声?”我轻笑一声,“名声是建立在实力和结果之上的。等我们成功了,现在的所有污名,都会变成传奇的注脚。”
我放下画好的眉笔,看着镜中眼神清亮、毫无惧色的自己,吩咐道:“秋月,你去告诉外面那些盯着我们的人,就说我忧思过度,病了,需要静养,谢绝一切访客。另外,传信给‘凤仪苑’,让几位姐姐最近低调些,深居简出,专心排练新节目,没有我的通知,暂时不要有任何公开举动。”
“新节目?”秋月疑惑。
“对啊,”我勾起唇角,眼中闪烁着挑战和兴奋的光芒,“陛下不是还在犹豫充不充卡吗?咱们得加大推广力度,准备点更刺激、更让他无法拒绝的‘体验内容’。前夫哥联盟想用舆论压垮我们?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在风暴中心,开出最耀眼的花。”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进入白热化。而我,Luna,从来就不怕事大。